“你到底要怎樣?”他的聲音中聽不出情緒。

“你心裏明白。”她想怎樣?她隻是想走而已,想回到厲雷身邊去,然而這樣簡單的願望,終究隻是奢望。

“不可能。”果然,他說,“夏綾,你死了這條心。”

“就你這樣的人,也配講童話?!”她對他冷嘲熱諷,“裴子衡,你聽清楚,我不愛你了,我不愛你了!”

身後,沒有聲音。

夏綾靜了很久,漸漸察覺不對,回過頭去,卻發現身後空空蕩蕩的,那個冷酷俊美又殘忍的男人,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再怎麽說,這次他也是救了她,還救了厲雷。可是,與心愛之人天涯永隔的痛苦讓她無比憤怒和煩躁,她忍不住對他大吼大叫,這一切,本就是裴子衡造成的,不是嗎?

心裏卻很難過。

她想與他好聚好散的,為什麽會搞得這麽僵。

她扶著輪椅,站起來,一步步沿著花園中的碎石小徑往回走去。

走了片刻,她看見裴子衡站在走廊盡頭,望著窗外,背影有些寂寥。真是奇怪,明明那個受盡委屈的人是她,但為什麽看見他落寞的樣子,她會覺得內疚?

她硬起心腸,從他身邊路過,往病房走去。

“我不會放你走。”身後,忽然傳來他低沉的聲音,“你還有什麽別的願望?”

別的願望?她還能有什麽別的願望?如今,她滿心滿腦掛念的都是厲雷,如果無法到他身邊去,那麽,至少……

她轉身,看著裴子衡,說:“我要見麥娜姐。

裴子衡抬頭,眸光微微一深。

“這個願望也不能實現嗎?”她說,“麥娜姐是我朋友,裴子衡,是不是連我交什麽朋友你都要管?”

裴子衡知道她的心思,無非是想從麥娜姐那邊問出一些關於厲雷的消息,興許還有什麽話要托麥娜姐轉達。“要見,也不是不可以。”他說,“你在外麵的那些事該做個了斷了。告訴麥娜,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

正如他知道她的心思,她也明白他的意思。

告訴麥娜姐是假,告訴厲雷才是真,裴子衡這是要她徹底斷了那個男人的念想。夏綾沉默許久,輕聲說:“好。”

她渴望得知厲雷的消息,卻也明白,也許再也回不到他身邊去。

她總要給他一個交代。

與麥娜姐的會麵,約在第二天的午後。

灑滿陽光的病房裏安寧而和煦,巨大的玻璃窗前供養著一株水生植物,姿態優美地舒展著枝葉。夏綾穿著寬大的病號服,坐在窗前的小沙發上,望著那個風風火火的女人推門進來。許久不見,麥娜姐依舊是一身幹脆利落的職業套裝,挑染成酒紅色的短發簡約時尚,一身的女王氣場。

見到夏綾,她先彎腰給了一個擁抱。

夏綾把頭靠在麥娜姐的肩膀上,感覺到她用力量在支撐著自己,就像見到了親人似的,眼眶發酸。

“好孩子。”麥娜姐輕拍著她,摸了摸她一頭柔軟的碎發,“你受苦了。”

夏綾搖搖頭,放開麥娜姐,問:“他……怎麽樣了?”

雖然沒說名字,但麥娜姐知道她說的是誰。

“boss他沒事,”麥娜姐說,“已經脫離了危險期,被厲老爺子接回總部調養,醫生給他做過很仔細的檢查,不會有後遺症的,你放心。”

見她說的與當初楚琛說的一樣,夏綾這才略略放了心。須臾,又抬頭:“你真的沒有騙我?如果他真的沒事,為什麽不來找我?”

麥娜姐拉著她的手,在小沙發上坐下:“真沒騙你。你知道,老爺子一直反對你們在一起,boss一回去就被關起來,所有行動都被監視,就連打探你的消息都是小心翼翼,更別提來找你了。”

麥娜姐也不知道老爺子為什麽反對兩人在一起,隻寬慰她:“小綾,你不用太擔心,boss對你的心意大家都看在眼裏,一旦他獲得自由,一定會第一時間回國來找你的。老爺子總不能關他一輩子。”

她沒說的是,老爺子確實沒打算關厲雷一輩子,卻已經在著手替厲雷物色合適的妻子。老爺子很中意蘇棠,這些日子以來時時刻刻替兩人製造相處機會,每次厲雷與天藝諸人通話的時候,蘇棠都在旁邊。

但這些事,麥娜姐不準備說出來讓小綾煩心了。

夏綾的神色依然鬱鬱,轉頭不看麥娜姐,望著病房窗外。

這裏是十六層,從窗外可以俯瞰附近的城市,廣褒而晴朗的天,她長久地望著天色,然後對麥娜姐緩緩說:“麥娜姐,幫我個忙。回去以後告訴厲雷……”

告訴他什麽呢?

一想到那個男人明朗的笑臉,一想到那些耳鬢廝磨的日子,分手的話,她說不出口。可是,不分手又能如何?她發過毒誓要留在裴子衡身邊的,今生今世,她不能背棄那個誓言,否則,災厄會應驗在厲雷身上。

她沉默了。

麥娜姐也沉默片刻,輕聲問:“小綾,你是不是有什麽為難的事?”

夏綾垂下眼眸。

麥娜姐:“你不用瞞我,我大致能猜到。那天你是被裴子衡的直升機救起來的,裴子衡還救了boss。你和他做了什麽交易對不對?比如,用你自己,換boss平安無事?”

她看著夏綾的神色,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怎麽這麽傻?!”她又憤怒又心疼,“你怎麽可以答應裴子衡這麽過分的要求?!”

“我沒辦法。”夏綾的聲音很低。

麥娜姐也知道她沒辦法,當時那種情況唯有這一條路可走,否則,厲雷就會死在那場暴風雨中。可是,她很心疼小綾,那麽小的女孩子,一個人擔負著這樣沉重的事。“離開他,”麥娜姐果斷地說,“離開裴子衡,他本來就是趁人之危脅迫你答應的不平等條件,你根本不用遵守!”

“我不能。”夏綾說。

麥娜姐不知道毒誓的事,或者就算知道,也未必當回事。夏綾幹脆就沒解釋,隻說:“你要他好好養傷,告訴他,我一切都好。”

至於別的事,還是等厲雷傷好之後再說吧。

他還在病中,如果得知他們今生今世再也無法在一起,該多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