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發誓。”夏綾虛弱地說。

裴子衡叫人遞了通訊器來,連通另一架直升機:“厲雷的情況怎麽樣?”

“董事長,厲先生的情況很凶險,已經休克了兩回,急救員給打了強心針,他體質算是很強的了,要是換了一般人,早就熬不住了。”

裴子衡關掉通訊器,不帶感情地看著夏綾:“看來,就算我不動手,他也未必能挺過這關。”

“救救他!”她五內俱焚,眼淚滲出來,哀求。

“現在能救他的隻有你。”裴子衡的目光轉柔,“小綾,隻要你發個誓,我就叫人聯係最好的專家,一到醫院立即給他會診急救。發個誓,乖。隻要你不逃離我身邊,這個誓言就永不會應驗。厲雷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間。”

直升機巨大的轟鳴聲中,那個男人的聲音低沉纏綿如同魔咒。

夏綾隻覺得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再也無法反抗。

“我念一句,你跟著念一句。”他用手溫柔地撫摸她的臉,“我,夏綾,今生名為葉星綾,以厲雷的性命起誓……”

“我,夏綾,今生名為葉星綾,以厲雷的性命起誓……”

“永不逃離裴子衡身邊……”

“永不逃離裴子衡身邊……”

她跟著他,把一句句誓言機械地念出,仿佛連生命力也隨之抽離。

直升機外,狂風驟雨依然大作,電閃雷鳴,如同黑夜。

夏綾隻覺得自己被這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吞噬,沉下去,沉下去,一直沉到永遠也無法救贖的底端……

誓言結成的那一刻,裴子衡低頭,溫柔地吻她的唇。

“小綾,我的蝴蝶,”他柔聲說,“我再也不會放你離開。”

不知在暴風雨中飛行了多久,直升機降落在一家醫院。早有專家組等候,待直升機一落地,便推夏綾去做檢查,會診,然後是漫長的手術。

夏綾在麻藥的作用下沉沉睡去,仿佛做了個漫長的夢。

夢中,有開得燦爛的鳶尾花,神祇般高大俊美的男人向她微笑,轉瞬變成了迷霧中的囚籠,冰冷,猙獰……又夢見厲雷,那場電閃雷鳴的暴風雨,懸崖上,紛飛的桃花瓣中,他抽出傘刀斬斷困住她的繩索,深邃的眼眸深深地凝視她,訣別般地對她說,我愛你……

我愛你……

厲雷……

她驚喘著醒來。

睜開眼,看見的是安靜的病房,桌上擺著一大束含苞待放的紅玫瑰,靠窗的沙發上,坐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此時正低頭處理一份公文——居然是楚琛。

見她醒來,楚琛放下手中公文走過來:“醒了?”

“怎麽是你?”夏綾開口,嗓音有些啞。

他按下床邊的呼叫鈴,又倒了杯溫水遞過來:“醒了就喝點水。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都昏睡了半個多月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昏睡了半個多月?

天哪,那……

“楚琛,厲雷他現在怎麽樣了?!快告訴我!”想起昏睡前的那場事故,夏綾心中忐忑不安,忙不迭地問,就連語調都發顫。

楚琛深深看她一眼:“葉星綾,你現在已經不是厲雷的人了,他的生死,與你有什麽關係?我看你還是趁早弄清楚自己的立場,別到頭來失去了厲雷,又得罪了老板。”

老板?

她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裴子衡。

可她根本管不了那麽多,依然急切地問:“快告訴我,厲雷他怎麽樣?!”

“葉星綾,你別不知好歹。”

“楚琛,你算什麽東西?!”見他怎麽也不肯說,夏綾的火氣上來,不管不顧,“你不過是裴子衡養的一條狗!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你不告訴我厲雷的情況是吧,那就去把你的主子叫來,我自己問他!我沒工夫跟你廢話!”

他大約是沒料到會被這樣辱罵,神色間有一閃即逝的薄怒,轉瞬,卻微微冷笑了:“我是狗,你又是什麽?葉星綾,不要以為誰比誰高貴。”

她氣得噎住,說不出話。

心中又一陣淒涼,是啊,他是狗,她又是什麽?錯眼間,瞥見桌上那束紅玫瑰,暗香幽然的花朵間,有卡片一角若隱若現,黑色勾金蝴蝶,翩然欲飛。

她移開視線,不願再多看一眼。

偏偏楚琛把那束玫瑰拿到她麵前:“你看清楚了,你現在和我是一個主子,別老想著三心二意。否則,就算老板對你再仁至義盡,也是有限度的。”

“他對我仁至義盡?”她諷刺地看楚琛,簡直想笑。

楚琛卻說:“葉星綾,這半個月來,你一直在夢裏叫厲雷的名字,你覺得換了哪個男人能忍?也隻有老板,吩咐我,等你醒來要告訴你厲雷的消息。

夏綾來不及去消化他前麵的話,隻抓住最後一句,急急地說:“那你快告訴我!厲雷他到底怎麽樣了?!楚琛,告訴我!”

“他的脊椎摔傷了,還有多處內傷。老板請了最好的專家治療他,做了急救手術,沒幾天就脫離了危險期。”楚琛說,“後來,厲家老爺子親自從國外趕過來,接了他回厲家總部養傷了,按照專家組的預後,隻要休養得宜,他能恢複成和以前一樣。”

夏綾這才鬆口氣,又想到脊椎傷不比尋常,不禁擔心:“真的能恢複成和以前一樣?”

楚琛看她一眼:“那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你!”

“難道我說得不對?”楚琛淡淡地,“葉星綾,你既然選擇了老板,就跟著他好好過,心裏再惦記著別人,也隻是徒增煩惱罷了。”

她沉默不語。

暴風雨中的桃花樹上,厲雷那一聲“我愛你”言猶在耳,可她還沒來得及作出回應,就這樣,永遠地錯過了……

今生今世,在那個魔咒般的誓言下,他們已經絕無可能。

“好好休養,”楚琛的聲音,“記住你是誰的人。”

其實,不用她費力去記住,自有無數的人和事來告訴她,現在她是誰的人。

在醫院住了一陣子,每天,夏綾都能受到主治醫生和護士長的殷勤問候,膳食是由專門的營養師根據她的口味搭配送來,整層樓被清場,除了照顧她的各個醫護人員,隻剩下麵無表情把守關口的保鏢。

她就連出去散個步,也要經過層層批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