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衡望著她,目光依然溫和,就像在望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你扇過她耳光,罵過她,我都沒說什麽。可這次,她釘了你十一根珠釘,你釘了她一百一十根,就太過分了。今天坐在我麵前的人是你,小綾,你知道嗎……”裴子衡微微頓了頓,語調變得更輕柔:“要是換做別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葉星綾”是特別的,沒錯,她是最像夏綾的那個。

但夏雨也是特別的,她是夏綾遺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骨血相連的人,夏綾生前最疼愛的妹妹。

他不知道自己該偏向誰多一點,平時一些小衝突,他睜隻眼閉隻眼。但這次,當夏雨遍體鱗傷哭著來找他的時候,他不能再袖手旁觀了,如果,他連夏綾生前唯一的妹妹都維護不住,又有什麽資格麵對九泉之下的她?

他專程趕來警告“葉星綾”,還打算給她點厲害瞧瞧。

茶海旁,她氣極反笑:“好啊,裴子衡,夏雨是你的心肝寶貝對吧,沒關係,我可以好好對待夏雨,我可以向她認錯,鞍前馬後給她提鞋都沒問題——隻要,你再也別來找我!你當她為什麽恨我?不就是因為你嗎?!你那麽聰明,不會不知道吧?夏雨她喜歡你!你為什麽要來招惹我?為什麽要把我卷入你們這一攤子破事?!現在是有厲雷幫我出氣,要是沒有呢?是不是我被夏雨欺負死了你也不會皺下眉頭?!”

她越說越委屈,越說越傷心,無數的前塵往事紛至杳來,填滿了腦海。她想起上輩子被囚禁時,夏雨說姐姐不想吃飯,然後她的一頓晚飯就沒有了;夏雨說姐姐今天是不顧禁令去了花園才淋雨生病的,他就把她鎖在床頭狠狠折騰;夏雨說姐姐想要逃跑……那煉獄般的往事,她都不敢再回憶下去。

她臉色蒼白,眼眶泛著紅,拚命忍住淚水,推開茶盞站起身來,踉蹌著向後退去:“裴子衡,再也別來找我!再也……別來……”

“小綾!”看見她的淚水,他的心揪緊般地疼痛,本能地喚出聲。

她卻沒有停留,就像一隻蝴蝶帶起一陣幽風,轉眼就消逝在門外深暗狹長的甬道裏。裴子衡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出神許久。

“老板。”突如其來的呼喚,恭敬中帶著幾分小心。

裴子衡轉頭,見楚琛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旁,西裝革履,手上拿著兩份文件。

“什麽事?”他覺得有些疲憊,抬手揉了揉眉心。

楚琛說:“這是星雲音樂頻道和紫風鈴社區的整體合作協議,隻要您簽字,他們立刻就可以把葉小姐最近的所有通告都撤下來。”這是國內最大的兩個音樂發燒友集散地,要是在這上麵封殺一段時間,損失慘重。

“這兩份協議,拿去銷毀。“裴子衡說。

楚琛一愣,不用了?夏雨受傷事件,明明惹得裴子衡動怒了,是他命令楚琛給葉星綾一點好看的。楚琛連夜製定的封殺計劃,得到過他的首肯才去執行,好不容易把合同敲定了,就差他簽字了,怎麽這才沒幾天呢,他就改變主意了?

這可不像是裴子衡的作風。

楚琛心思細,馬上就想起剛剛過來時,葉星綾哭著跑出去。

這中間又發生了什麽?

他一邊在心中揣測,表麵上,恭恭敬敬地應了聲“是”。停頓一下,又問:“那針對天藝那邊的打壓計劃呢?”幫夏雨出氣這件事,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打壓葉星綾,一部分是打壓厲雷那邊的天藝。

“照常進行。”裴子衡毫不猶豫地說。

楚琛微微躬身向他行了一禮,準備告退,忽然聽見裴子衡又說:“把之前投入到打壓葉星綾身上的人力物力,都投入到打壓天藝那邊去。

“是。”楚琛看出大老板心情不好,應得更小心了,大氣也不敢喘地告退。

寂靜的茶室中,裴子衡閉上眼睛。

眼前,葉星綾那張又驚又怒又受傷的臉卻怎麽也揮之不去,她帶著哭腔說,“要不是有厲雷幫忙出氣……”厲雷嗎?這個名字就像一根刺,深深紮進裴子衡心裏。

水鏡山莊門前。

林鬱南守在外麵,看見夏綾哭著跑出來,嚇了一跳:“怎麽了?”

她拚命抽抽鼻子,搖搖頭:“被狗咬了。”

“到底怎麽了?”林鬱南見她還有精神罵人,稍稍放了點心,但因為裏頭那位裴董不是一般人,他身為經紀人,不得不多關注下,“上次在會所吃飯時你就沒說,你倆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又搖頭,抬起衣袖使勁抹了抹眼淚。

林鬱南看著她抹得和花貓似的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從衣兜裏翻出一個墨鏡就給她戴上:“你剛出道還是怎麽的?快兩年了,能有點長進嗎?妝花成這樣怎麽見人?被拍到怎麽辦?他們問你出什麽事了怎麽辦?”

夏綾乖乖地讓他戴上墨鏡,吸了吸鼻子,勉強恢複了平靜。

“裴子衡要是對你用強,你也逃不掉,”她不說,林鬱南就開始亂猜,“總不至於是把你罵哭的吧?你又不是他公司的,他嘚瑟什麽呀?再說了,他要真是能把你罵哭——”林鬱南搖搖頭,覺得這事很不可思議,“我和衛韶音那個變態都沒把你罵哭過啊,他得有什麽樣的罵人功底啊?看不出來啊,他還有這種天賦?”

“吵死了。”夏綾小聲抱怨,為了不讓他繼續猜下去,她幹脆就說了,“他冤枉我傷害夏雨,我委屈。

“這隻是一小部分事實,更多的,卻是無法為外人道的。

林鬱南驚呆了:“就為這點小事,你哭鼻子?”

“他憑什麽冤枉我?”夏綾還是很生氣,又低沉下來,“我最討厭被人冤枉。”

林鬱南無語了,這是誰慣的公主脾氣?果然,女人的心思就是麻煩。他根本就不把她的這點小委屈當回事,隻說:“那你知不知道夏雨怎麽被人傷害了,是誰傷害的她?”

夏綾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