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委婉,裏麵的威脅意味卻是十足。

帶著一隊人送到訓練營去?老天,那得多大的動靜。夏綾咬著牙想,厲雷想必是料定了她不希望將事情鬧大,才這樣有恃無恐。

她忍下一口氣,伸手接過盒子,冷冷地說:“謝謝你家少爺。”

管家依然畢恭畢敬:“少爺還說,如果您什麽時候改變主意了,就撥他的電話,手機側麵有一個快捷聯係人按鈕,存的是他的號碼。”

“謝謝,不過我永遠也不會用到的。”夏綾強忍住摔手機的衝動,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句話,轉身上車。

回到訓練營,發現,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裏,許多事情都變了。

先是陸濤找到了自己的街舞搭檔,一個名叫冷輝的少年,黑發細眼,不太說話,臉上表情總是淡淡,是時下小女生們很喜歡的冰山酷哥類型。

他從帝皇訓練營轉會而來,與此相對的,是洛洛交換轉會去了帝皇。

夏綾有些擔心那個可愛的女孩子,帝皇的訓練營是圈內最好、也最嚴苛的地方,競爭激烈,淘汰率高得驚人,每年都會傳出有人受不了壓力而自殺的消息,不知道洛洛能不能堅持到最後。

譚英把夏綾叫去辦公室,交給她一樣東西:“是洛洛臨走前叫我轉交給你的。她說,上次你不認她這個朋友,一定是因為那段時間被人欺負,心情不好的關係。還說,會永遠把你當朋友,不管走到哪裏,都會和你一起加油,爭取早日都出道。”

夏綾低頭,望著手心裏靜靜躺著的四葉草掛墜,心中有隱約的酸澀感動。洛洛啊,真是一個單純的孩子,即使被那樣拒絕,也依然開朗,心無芥蒂。

她對譚英說:“轉告洛洛,讓她保重自己。”然而,想了一想,又改口,“算了。”

譚英饒有興致地望著她:“真殘忍。你明明知道那孩子很粘你的,就忍心這麽對她?”

“不然要我怎麽樣?痛哭流涕說我錯了我們和好吧?”心頭止不住的暴躁,夏綾語氣也尖刻起來,“譚總,這是我的私事,不勞煩您過問。”

誰不想要朋友?誰不想多一個人關心?

但她不能,永遠不能。

從今往後,她惟願一個人安靜走完,沒有牽掛,就不會再遭遇種種背叛。

日子一天天如水流逝。

夏綾一個人獨來獨往,訓練,吃飯,洗漱睡覺。另外,還不定時去衛韶音的錄音棚幫他做些工作,大多是打雜的事情,梳理曲譜,協助監棚等等。也會陪著他到處跑,聽他與各路人馬溝通方案,多是些唯美雅致的作品,與她上輩子的華麗妖異截然不同。

接觸得多了,她便對這不熟悉的曲風有了許多認識。

融入到她的歌聲裏,漸漸地,便形成了今生今世的唱腔風格。用衛韶音的話來說,她的聲調越來越幹淨疏離,就好像雨天隔著玻璃看世界,簡潔且美麗。

“配上你這張臉,倒是不錯。”衛韶音總結。

他將手裏的請柬遞給夏綾:“到時候跟我一起去。”

夏綾低頭,深紅色絲絨泥金邊的華美請柬無比熟悉,那是國內最紅的音樂電視台的歲末盛典,每年,都會邀請圈內名流參加,歌手、製作人、詞曲創作者……星光璀璨,齊聚一堂。

曾經的她,每年都受邀前去,但是,從未見過衛韶音。

“你似乎不太參加這些活動,怎麽這次?”她問。

“這種活動最麻煩了。”衛韶音皺眉喝咖啡,上好的曼特寧散發出醇厚馥鬱的苦香,“人又多,又吵,而且又髒。”停了一會兒,“而且又髒。”

夏綾輕聲笑出來。

衛韶音有輕度的潔癖,這是在與他相處久了以後她才發現。他的辦公室每天都要消毒一遍,外出永遠自備餐具和咖啡杯,並且從不用紙巾,隻用隨身攜帶的小帕子……據說此人的本命星座和上升星座,都在處女座。

他不悅地瞥她一眼:“你以為我想去?這次先是鳳琨拒了他們的邀約,然後陳宇慕容昭幾個不是生病住院了,就是結婚度蜜月去了,製作人裏撐得住場子的就剩我。電視台那邊上門請了好幾次,電話都打給老板了,下血本許了明年的一個黃金檔期,我隻有跑一趟。”

“鳳琨拒了?”這個消息讓夏綾很驚訝,以往他每年都會出席,今年這是怎麽了?

衛韶音淡淡:“他說這段時間太忙太累,要去國外休養一段時間調整狀態。誰都知道,這大半年來,夏綾死了,夏雨又要出道,接二連三的事情確實會讓他應接不暇。”

是啊,夏雨要出道了。

夏綾不是今天才知道這個消息,事實上,自她回到訓練營後沒多久,宣傳攻勢就鋪天蓋地展開。到處都是夏雨的預熱新聞,歌未上,人先紅。

衛韶音自寬大的真皮沙發上站起身,與夏綾一同望向落地玻璃窗外。

窗外,是喧囂的街道,巨大的電子屏鏡頭變幻,呈現出夏雨那張精致纖美的臉。她的容顏與前世的夏綾有三分相似,卻沒那麽華美驚豔,而是多了幾分楚楚動人的味道,讓人不由得想要疼惜和保護——

“很符合她如今的身份。”衛韶音淺嚐一口咖啡,評論。

“什麽?”夏綾一時不解。

“夏綾孤苦無依的妹妹,惹人心疼。”他的聲音裏有淡淡的譏誚。

夏綾的心情有些複雜:“你好像不太喜歡夏雨。”

衛韶音並不否認:“夏綾雖然脾氣差,但從不示弱,所有的成就都是自己真刀實槍拚出來的。夏雨不同,不過是踩著姐姐的人氣走捷徑而已。”

夏綾沉默。衛韶音不明白夏雨為了這一天花費了多少心思,也許是踩著她夏綾的人氣,但這條“捷徑”是夏雨殫精竭慮鋪成,絕不輕鬆容易,亦沒有半點僥幸。

如今想來,也許從很久以前,夏雨就開始設計。

被裴子衡收養的那年,夏雨九歲,身體弱得像隻病貓,臉色蠟黃,十指粗腫。她被送到國外接受最好的治療,但先天性心髒病本就難治,又已經發病了這麽久,延誤了這麽久。

那段時間,夏雨被手術和各種藥物折磨得皮包骨頭,痛苦不堪。

裴子衡不常讓夏綾去看,怕耽誤訓練,也怕她每次回來都會偷偷掉眼淚。所以他代替她去,溫和地對夏雨噓寒問暖,講枕邊故事,送各種精巧的小禮物。

她不知道夏雨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