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說說笑笑,來到賞花宴現場。

門前迎賓的侍者們都穿著中式青布衫子,恭恭敬敬地替他們拉開車門。

今年的主辦方是一件古玩大亨,早就在請柬上明言這次賞花宴的主題是“古風遺韻”,請各位來賓都穿著具有古雅風格的著裝。夏瓔珞三個人也入鄉隨俗,她自己選擇了一襲帶有奧黛和旗袍風格交織的素色薄紗衣衫,長發簪花,優雅動人。厲紹輝穿的是深色中山裝,質料和剪裁都是一流的,很符合他大家族繼承人的身份。至於厲睿就比較隨意,穿招搖織錦,把自己裝扮成年少得意的民國公子哥兒模樣。三人都是俊男美女,一下車就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對於這樣的注目禮,他們早就習慣,不緊不慢地隨著迎賓侍者走進去。

這次選的庭院也頗具古意,亭台水榭,竹影與風荷交錯,空氣裏暗香浮動。

一道彎曲優美的水渠把庭院隔成兩端,用古樸木橋連接,沿著這道清澈水渠,一處處坐席錯落安放,矮桌上有光彩潤澤的青瓷餐具,湘妃竹筷子,還有幾隻夜光杯。

厲睿率先入席,笑著說:“是要玩曲水流觴麽?”

侍者恭敬地說:“是有這樣的助興節目,厲二少爺,大少爺,夏小姐,請您們慢用。”

厲睿依然笑著:“我可不會作詩,今天怕是要出醜。”曲水流觴是古人傳下來的風雅玩意,用一個小托盤載著酒杯在水中漂流,酒杯停在誰麵前,誰就要賦詩一首。

侍者微微一笑說:“餘先生說了,如果是照本宣科的曲水流觴未免太無趣,他怕各位少爺小姐嫌悶,把節目做了一些改良,各位一定會喜歡的。”餘先生就是這次賞花宴的主人,當了那麽多年的大佬,自然深諳社交之道,這種帶有相親性質的活動不會搞得太嚴肅。

夏瓔珞沒怎麽聽二哥和侍者說話,一雙漂亮的眼睛不動聲色地四處打量,看到離自己的坐席幾米開外,隔了一個坐席的水渠對岸坐著幾個人,為首的那個也和自己的哥哥一樣穿一身考究的藏青色中山裝——事實上,來赴宴的大多數男士都選擇了這樣的著裝——神色沉穩威嚴,正是裴子衡。

她低聲自言自語:“裴伯伯。”

一旁的厲紹輝聽見了,也側過頭去看了一眼:“他就是裴子衡?”這些年厲紹輝執掌家業,與裴子衡也隔空交鋒過幾次,不過一個在國內一個在國外,倒從未正經看到過真人。

夏瓔珞“嗯”了一聲:“你要不要陪我去打個招呼?”

厲紹輝暖融融地笑了一下:“好。”說著,伸手拍了一下身邊厲睿的肩,“小睿,我和瓔珞離開下,你自己先玩。”

厲睿抬頭:“你們去哪?”

厲紹輝抬著下巴示意了一下裴子衡的方向。

厲睿興致勃勃:“他就是裴子衡?我和你們一起去。”早就聽人說過當年這位傳奇大佬和自家父母的愛恨糾葛,隻是一直無緣目睹真人,他對這個能讓父親氣得跳腳的大人物可好奇得很。

厲紹輝又笑了一下:“你要是敢過去,信不信回去爸就扒了你的皮?”

“憑什麽啊?”厲睿不開心,“你和瓔珞去得,我去不得?”

“我曾經在帝皇訓練營呆過一年,受到裴伯伯不少照顧,過去打招呼是應該的。大哥以長兄的身份陪我。”夏瓔珞笑得幸災樂禍,“你呢,你有什麽名目?”

“我也是你哥。”厲睿嘴硬,卻沒堅持了。

聰明如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家和裴家不對付,他們身為小輩,如果全都主動過去拜見裴子衡未免顯得太隆重,就好像低了裴家一頭似的。就連紹輝也是借著“瓔珞長兄”的名義陪著過去,意思是說,“我是以私人身份來的,不代表家族繼承人”,這樣才不會授人話柄。

夏瓔珞笑了笑:“乖,我們去去就來。”

“乖你妹。”厲睿作勢凶她,她笑著拉起厲紹輝的手跑開了。

兩人從橋上繞了半圈,來到裴家的席位前。

除了裴子衡,還有幾個小輩在場,包括裴灩與裴承佑兄妹,此時坐在一側大氣也不敢喘。

夏瓔珞笑吟吟地叫了聲:“裴伯伯。”

裴子衡抬起頭來,聲音很溫和:“來了?”其實,剛剛厲家的幾個孩子一入席,他就已經注意到了,或者說他特意讓人安排在厲家斜對麵的席位,就是為了能好好看到厲家的席位。他已經有好些年沒出席過盛夏名媛賞花宴了,這次出席,不過是聽聞她回國了,心裏懷著一絲渴盼,期望能在宴會上見到她——那個讓他朝思暮想的女人。隻可惜,看到厲家三兄妹的一刻,他就明白自己要失望了。

夏瓔珞規規矩矩地站在他麵前,看上去就像個淑女,含笑應答:“嗯,來了。看見裴伯伯您在這邊,就過來打個招呼。對了,這是我大哥厲紹輝,裴伯伯還是第一次見吧。”

厲紹輝上前一步,也叫了聲:“裴伯伯,幸會。”

裴子衡微微點了下頭,“紹輝?長這麽大了,沒什麽見麵禮好給你。”

厲紹輝的笑容僵了一下,想起聽人說過,自己小時候還被裴子衡養了一段時間,算起來也是他的半個養父。不過,裴子衡的這番話敵意很明顯啊,怎麽同樣是厲雷的孩子,自己和妹妹的待遇差那麽多?然而隻一瞬間,他的笑容就不卑不亢:“我還要感謝裴伯伯前陣子對舍妹的照顧呢。”

裴子衡淡淡的:“舉手之勞而已。”

氣氛有些尷尬,裴子衡明顯談興不高,紹輝和瓔珞也不打算久留,打了招呼,就很快往自家的席位上回去。一邊走,厲紹輝一邊對妹妹說:“這人好凶殘,你以後少接觸他。”

夏瓔珞說:“人家好歹養過你,你說他凶殘?”

厲紹輝說:“一碼歸一碼,他是養過我,還想過要殺我呢。你別看他麵上溫和,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我在商場上和他接觸過幾次,他……手段極其殘忍,情節極其惡劣,作風極其凶悍,偏偏表麵上還如沐春風的樣子,有時候我真不知道咱爸年輕時是怎麽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