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

夏瓔珞恍恍惚惚,置身於一片虛空中。

到處都是黑暗,她在一片黑暗中不斷地走,不斷地走,自己也不知在尋找什麽,直到前方有一片隱約的光芒出現。她來到那片光芒前,看見虛空中漂浮著一顆種子,薄霧包裹著淡淡的金綠色,看上去如同妖媚夢幻。“你是什麽?”她輕聲問。

那顆種子依然靜靜地懸浮在虛空中,卻有什麽聲音傳入她的腦際——

[我是世界樹。]

是了,這就是她體內孕育的那棵世界樹,還未長成,隻是一顆種子的模樣。

“我怎麽了,我怎麽會在這裏?”她又問。

[你受了很嚴重的傷,]世界樹回答說,帶著憤怒和質問,[為什麽不吃了他?]

她微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它說的是誰:“吃掉衛陵南?我不想吃他,你也別打這個主意,以後不準控製我的身體!”在婚禮現場她失控了,如今想來,肯定是世界樹搗的鬼。

世界樹依然很憤怒:[他是你丈夫,被你吃掉天經地義!]

“丈夫?”她自嘲地笑了一聲,“他差點就成了顧錦繡的丈夫。”

[那是他找死!]世界樹發出尖銳的呼嘯,金綠色的光芒吞吐不定,[他的全部使命就是被你吃掉!竟然和別的女人結婚,不怪我攻擊他!吃掉他!]

“不。”夏瓔珞再次拒絕。

世界樹更憤怒,金綠色的能量風暴讓整個虛空都變得不穩定起來:[你現在能量不足,不吃掉他你會死!我們大家都會死!]

夏瓔珞反而冷靜下來了:“我們不會死。我的能量雖然微弱,但還不至於養不活你,是你自己找死,在婚禮上消耗了那麽多能量攻擊他,才造成如今的局麵。”

[愚蠢!]世界樹尖嘯著,[知道女王為什麽要在新婚之夜吃掉自己的丈夫嗎?因為他是我的父係!能量和我同源!吃掉他一個,抵得上全部斯卡塔納族雄性戰士供應的能量還綽綽有餘!世界樹的大部分能量都來源於那一次進食,至於日後需要戰士們提供的,隻是微不足道的滄海一粟!]

夏瓔珞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呆了呆。女王懷孕後,全族都會傾巢出動搜尋能量,可它卻說那些能量比起吃掉衛陵南來隻是滄海一粟?!

“不,我不吃他。”她幹澀地說。

[我們會死!我們大家都會死!]世界樹又尖嘯起來,[吃掉他!征用他的飛船!你就有足夠的能量帶我飛回母星,我們重建家園!吃掉他!吃掉他!吃掉他!]

“住口!”排山倒海的能量暴動讓夏瓔珞頭痛欲裂,虛空中,她痛苦地捂住頭,大叫,“住口住口住口!我是女王!我才是女王!我命令你停下來!”

然而,世界樹卻像什麽也沒聽到似的,不斷地重複——

[吃掉他!吃掉他!吃掉他!]

金綠色的能量風暴更狂亂,緊緊逼迫著夏瓔珞,讓她的心也不覺蠢蠢欲動,仿佛被洗腦般,眼神變得有些空茫。“吃……掉……”她喃喃地說,“吃掉……”

金綠色的能量環繞著她,束縛著她,如同詭異的藤蔓往她腦中鑽去。

在整個斯卡塔納星,唯一比女王意誌還強大的東西就是世界樹的意誌,它才是整個種族生存繁衍的根本,而女王,說到底不過是為它服務的。

金綠色的能量如同魔咒。

夏瓔珞的眼神更空茫:“吃……掉……”她很虛弱,因能量衰竭而形容枯槁,意識深處隱隱在掙紮,告訴她有什麽地方不對。可世界樹的能量太強大,讓她無力對抗。

正在此時,黑暗的虛空中有香氣傳來。

破碎的潔白花瓣散落,紛紛揚揚,在金綠色的能量風暴中如一場浩大的雨。

有一片破碎花瓣落到她臉上,化作透明的能量,消失不見。

花瓣裏,帶來一聲呢喃:瓔珞,活下去……

活下去……

瓔珞。

心頭瞬間的清明。

她的眼神恢複了淩厲,用盡所有的力氣對著虛空中的那顆種子大喊:“不——!”

她絕不會吃掉他,無論發生什麽也不會!

隨著她的尖銳呼喝,有一股潔白的能量從她身體裏爆開來,席卷著風暴與世界樹的金綠色光芒撞在一起,霎那間天崩地裂,整個空間都變得混亂不堪,她被巨大的衝擊力擊落,在黑暗的虛空中碎裂成一片一片……

“瓔珞!”

實驗室裏,握著她手的衛陵南看見她劇烈地抽搐一下,全身的皮膚爆開來,熔岩般滾燙的鮮血流出,瞬間染紅了整張實驗床。怎麽會這樣?!衛陵南臉色煞白,手忙腳亂地去堵她身上的傷口。然而傷口太多,皮肉一寸寸翻卷,實驗床上的那個女孩子被高溫燒得身上許多地方冒出白煙,白煙下得血肉焦化發黑,如同木炭般,輕輕一碰就要化為灰燼。

“瓔珞!”衛陵南發出一聲悲鳴。

什麽都顧不得了,他抓住她的手把自己的能量不要命地往她體內輸。

他的能量本來就很虛弱了,禁不起這樣的折騰,才短短幾秒鍾,他就不支跪倒在他的床邊,渾身的汗水如同瀑布般流下。

“衛先生!”他身邊的老人也驚叫起來,這樣下去會出人命!

衛陵南卻充耳不聞,隻緊緊地抓著她,依然不顧一切地輸送著能量。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原本精實充滿力量的手臂萎縮如同七十老人,筋絡和骨骼突出,如一具被吸幹的屍體。

“瓔珞……別死……”他握著她的手,艱難地說。

在他不要命地輸送能量下,她的情況漸漸穩住。

她的身體不再出血,體溫也不再那麽嚇人,雖然千瘡百孔地躺在實驗床上,但至少四肢和傷口都不在焦化,不再如同泥塑玩偶般一碰就碎。

衛陵南卻仍不敢放開她,仍然竭盡全力地輸送著能量。

他怕一放開她,她的傷勢就會反複,害怕隻要一鬆手,瞬間的高溫就會吞噬了她。

他專心致誌地看著她,不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變化,沒注意到實驗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個女人失聲驚呼起來:“南!你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