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一個個抓著人家去解釋吧?

吃了這麽大一個虧,江碧蓮整個人都深受打擊,萎靡不振,在宿舍裏蒙著被子哭了好幾場,把這筆帳咬牙切齒地記到了夏瓔珞頭上。

夏瓔珞之前被人黑得那麽慘,如今真相大白,許多人轉而同情她,還有不少人說她行走雨巷那一幕拍得非常有意蘊,讓人一見難忘。小範圍內,她聚集了一些粉絲,還自發成立了貼吧,討論組,關注著她的動向。

金鈴兒笑著說她是因禍得福。

夏瓔珞也心情頗好,轉眼又到了和衛陵南約會的日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高高興興地去了。這次的地點,是在上林南苑的別墅,之前衛陵南許諾送給她的那套房子辦好過戶手續了,邀她過去收房,順便喝酒看星星。

別墅很美。

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裝點成超現實科幻主義風格,整幢建築都是完美的銀灰色流線造型,賞心悅目的未來感。起居室的牆壁上、餐廳一角、臥室床頭,隨處可見一些不知名的裝飾物,有的看上去像是某種植物,有的看上去像是……怪物。

“這幢別墅送給你,”衛陵南說,順手從吧台中調了一杯雞尾酒,遞給她。

她接過酒杯,淺嚐一口,很不錯的味道。

“謝謝你。”她說。雖然她是厲家的大小姐,自己要買這樣昂貴的一幢別墅也不在話下,但看得出,這裏麵的裝璜是花了很多心思的,絕不是什麽普通豪宅大眾貨。

衛陵南微笑:“幹杯。”

兩人對飲了一杯雞尾酒,舒適的眩暈感一點點爬上夏瓔珞的腦際。真奇怪,她的酒量從小就很好,為什麽和衛陵南喝酒就那麽容易醉?

微醺中,他帶著她去參觀別墅。

步入二樓狹長的走廊,夏瓔珞轉頭,看見了鑲嵌在牆壁上的一幅巨大裝飾畫。

畫中是一處浩瀚的戰場,極低的血色雲層翻湧滾動,一望無際的蟲族——是的,蟲族,夏瓔珞隻找得到這樣的形容詞去形容它們,它們看上去就像是科幻片中的那種外星爬蟲類——正在圍攻一小群……

一小群什麽呢?

同樣也很科幻抽象,很難形容。

他們中有的像人,可也僅僅隻是像人而已,身體的一部分獸化成怪物,有尖銳的四肢和尾骨;而有的,純粹就是怪物形態,鋒利的牙齒密密麻麻,冰冷的無機質的瞳孔讓人膽戰心驚。他們渾身浴血,對抗著無邊無際的蟲族,戰場上到處都是蟲子的屍體,卻沒有幾個這種怪物的屍體,看得出,就算人數占了絕對劣勢,他們也不處於下風。

戰爭場麵很震撼,夏瓔珞看得呆了。

衛陵南陪在她身邊,望著她的神色:“喜歡嗎?”

她說不出話來,這幅畫有什麽地方狠狠衝擊著她的心靈,讓她覺得眩暈,渾身的血液都隱隱沸騰,就好像……就好像恨不得也衝上戰場,與那些怪物並肩作戰、奮勇殺敵似的。這種感覺前所未有,突如其來,毫無預兆,真是太奇怪了。

衛陵南伸出手去,慢慢地指給她看:“這些,就是斯卡塔納族。”

他指的是那對抗蟲族的一群怪物。

原來,他們是有名字的嗎?

夏瓔珞眩暈得更厲害,身子晃了晃,才勉強站穩:“斯卡……塔納族?”

這個發音讀起來有一點拗口,衛陵南看著她的眼睛,她隻覺得有什麽聲音在耳畔響起,又似乎什麽都沒有,初次見他時,那種奇異的、金屬共振般的感覺又回來了,如夢幻虛空,讓她雙腿發軟,幾乎要倒地不起。

仿佛過了一萬年,又仿佛短短一瞬,那聲音消失了。

夏瓔珞臉色蒼白,看著衛陵南:“剛剛……我怎麽了?”

衛陵南沒有回答她,也無法回答。他的小女孩……就連鄉音也早已忘記了麽?

他多麽渴望她能聽懂那奇異的共振,多麽希望她能用相同的共振回應他,可這一切就目前來說,還隻能是個奢望。他甚至不敢對她使用太多的鄉音,來自宇宙最高等種族的聲波共振很可能會讓她健康受損,甚至致命。

他轉過頭去,骨節分明的手指繼續指著那幅畫:“這些戰士都是男人,或者說,雄性。在斯卡塔納族,雌性是很珍貴的。”

她充滿疑慮地看他一眼,今夜的他處處透著詭異。

無需她回應,他自顧自地說下去:“雄性為保護雌性而戰,我是守護者,我為阿珞而戰。”有些寂寞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中,假若失去她,他的生命也就失去了意義。

夏瓔珞終於發現是哪裏不對了,眼前這個男人,正把這幅科幻戰爭場景當作真實故事對她講述!這……怎麽可能?世界上哪來的什麽斯卡塔納族,外星人?

夏瓔珞覺得自己是喝醉了,產生了幻聽,要麽就是他喝醉了才會說出這些胡話來?

她見了鬼一樣瞪著衛陵南,很想問問他醉沒醉,看他一副神誌清醒的沉靜模樣,又開始懷疑他有病沒病——該不會是因為太思念那個什麽阿珞,導致精神錯亂了吧?又或者,阿珞一開始就不存在,隻不過是他虛構出來的人物?這也就解釋了他為什麽一直纏著她,也許,他隻是想在現實世界中尋找一個阿珞的化身。

而她,不巧很倒黴地被他看中。

“衛陵南……”她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說,“你以為你是斯卡塔納人?”

“不是斯卡塔納人,是斯卡塔納族,”衛陵南更正她,“人?隻是人類狹隘的說法罷了,宇宙中的種族成千上萬,遠超人類的想象。”

……好吧,他病得還真不輕。

“我認識個精神科的醫生……”她喃喃說,“改天帶你去看看。”

他低頭望著她,神色莫測。

她被他看得有些心虛,朦朧的燈光下,他的影子在走廊牆壁上拉得很長,就好像要和壁畫中的怪物融為一體。恍惚間,她有一種錯覺,就好像他說的那個什麽斯卡塔納星真的存在,而他,也真的守護了某個女孩子不知道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