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喊,一邊焦急地舉目四望,試圖搜到可以利用的工具。

然而,附近卻什麽也沒有。她來不及多想,立即脫下自己的長外套,握住其中的一端,把另一端用力朝裴婧語甩過去:“你快抓住!我拖你上來!”

裴婧語渾身都浸在冰冷的湖水裏,她不會遊泳,一連嗆了好幾口水,窒息的感覺排山倒海而來,讓她的內心充滿恐懼。絕望之際,忽然看見夏綾甩過來的外套,就好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什麽也顧不得了。

她抓得太用力,把夏綾的身體狠狠一拽,頓時夏綾受不住力,往湖裏滑了半步,一截小腿也浸在了湖水裏。夏綾被刺骨的冰冷激得變了臉色,倒抽一口冷氣才繃住,咬緊牙關,給自己也給裴婧語鼓勁:“堅持住!”

裴婧語身上的羽絨服浸了水,變得異常沉重,夏綾畢竟是個女孩子,沒多大力氣,眼看著一步步地就要被裴婧語拖進水裏。但她無論如何也不肯鬆手,拚了命地把身體向後墜,拔河一樣拽著那跟救命的衣服,臉色都變得蒼白。

裴婧語隻覺得身體越來越冷,水麵上陽光耀眼,她卻感到了死神近在咫尺的氣息。意識有些漂移,她的腦海一片空白,眼前隻剩下夏綾咬牙堅持的臉,就算一步步陪著她墜落絕境也不曾鬆手半分。

她有些迷惑,夏綾不是她的敵人嗎?不過是一個下賤的戲子罷了,怎麽會豁出性命來救她?真是……太奇怪了……

神誌漸漸模糊,不知過來多久,好像隻有短短一秒,又好像是永恒。她看見有好幾個工作人員大驚失色地朝她們衝了過來,抱住夏綾,接過她手上用外套擰成的繩索,合幾人之力把她拖上了岸。

而夏綾,在工作人員的懷裏暈了過去。

裴婧語恍恍惚惚地,被工作人員抱去了度假村裏的客房,一大群醫生護士圍著她做檢查,打了點滴,開了一大堆的藥,還熬了薑湯。她機械麻木地任他們擺布,不管他們問她什麽,都沒有任何反應,腦海中反反複複回想的,竟是夏綾誓死也不放手的身影,還有那一句拚盡全力的“堅持住”。

手中的薑湯忽然被人打翻在地。

她茫然抬頭,看見裴子衡震怒的臉。

她從未見過這位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大堂哥這樣失控過,費了好大的力氣她才聽清,裴子衡問的是:“你們到底怎麽回事!是裴鎮遠派你來暗害小綾的?”

裴婧語搖了搖頭,這才回過神來似的,問:“她怎麽樣了?”

“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裴子衡冷冷地威脅她,轉身大步朝門外走,“把這女人給我看起來!沒我的命令不準離開房間一步!”周圍的工作人員肅然應是,垂首送他離開。

裴婧語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什麽?!她和她的孩子?!

夏綾什麽時候懷孕了?!

怪不得……怪不得前幾天叔公提到夏綾時,神色比往常更陰沉了幾分,要是夏綾腹中的孩子生下來,就是裴子衡的第一個孩子!私生子!

裴婧語倒抽一口冷氣,不敢再想下去。

然而,奇異地,她竟然隱隱有些擔心夏綾,難道因為人家救了她一場,所以她就神誌不清了?可是……裴婧語的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說,能這樣舍命去救一個素來有嫌隙的“敵人”的女孩,一定不是什麽壞人吧。

短短幾個小時,她忽然覺得自己不認識夏綾了。

懷著心事,她在房間裏安靜地養了一天,第二天身體已經沒什麽大礙了,行動如常。聽說夏綾從昏迷中醒來,她就請求裴子衡允許她去探望夏綾。裴子衡不準,他不想小綾再出什麽意外了,誰知道裴婧語來的目的是什麽?

倒是夏綾,醒來後主動問起了裴婧語:“她被救活了嗎?”

裴子衡有些陰鬱地看她:“她倒是活了,你呢?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被她拽下去會是什麽後果?就算不被淹死,那麽冷的水,我們的孩子也熬不住。”

夏綾怔怔地出了一回神,自失一笑:“救人的時候哪想得到那麽多。”又抬頭看他一眼,“裴婧語不是你的妹妹嗎,難道你忍心見她去死?”

裴子衡俯身,伸手細細摩挲著她的臉。溫暖的壁爐火光襯映下,她看上去是那麽美,嬌柔得就像一朵不諳世事的花。許久,他才緩緩地說:“誰都可以去救她,包括我自己,但你不行。”她是世間最珍貴的那件寶物,無可替代。

夏綾又笑了,有些溫柔,又有些悲傷,“裴子衡,我到底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低頭,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在那裏孕育著一個讓人憐惜的小生命,“你寧可代替我去死,也不願給我一個名分?”

那隻摩挲著她麵頰的手收回去了,裴子衡說:“忘了那個名分,你會幸福很多。”男人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離去,消失在庭院的雪光中。

夏綾蜷在躺椅上,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眼眸中的神采一點點黯然。

經曆了這次意外,她才養好沒多久的身體又變得脆弱不堪,醫護人員每天忙得團團轉,恨不得把她當成一個瓷娃娃供著,唯恐有半點閃失。

她任憑他們擺布,想,大約今年的這個春節是過不好了。

很快就是除夕,庭院裏零零落落地下著雪。夏綾坐在廊下的搖椅裏,手捧著一隻精致的暖爐看風景,她的身上裹著一層厚厚的白狐裘外衣,柔軟密實的毛絨下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看上去倒也像極了一隻可愛的小狐狸。

裴婧語得了裴子衡的解禁令,來看她,站在門口第一眼就看到這樣的她的側影,忽然覺得,她似乎也沒那麽讓人討厭。

搖椅上的夏綾不知在想什麽,巴掌大的小臉一直看著庭院中的雪,很遲鈍的模樣,傻乎乎的。過了好半晌,才發現屋子裏多了個人,有些警惕和驚訝地看著裴婧語:“你怎麽還在西翠湖?還不回裴家去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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