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個個都是好樣兒的
闊別兩年再相逢，自是訴不完的離情別緒。
要不是顧及著連山一家子坐了兩天一宿的火車，正經疲累。那小酒桌兒支到傍晚黑，來個秉燭夜談什麽的絕對半點兒問題沒有。
可連山這一路又要照顧連恩，又得顧及著懷孕的媳婦，還得看著行李。
恨不得睡覺都得睜隻眼睛，正經累得不行。現在就想著跟家裏的熱炕頭好好近乎近乎，哪兒還樂意跟他們幾隻醉鬼扯閑篇兒？
謝絕了大舅哥、二舅哥的熱情挽留後，連山就再度小心翼翼地把媳婦抱上了車鬥。拿著搖把搖著了車，把駕駛位讓給了武英紅這個不是拖拉機手，卻絕對有一手好駕駛技術的女司機。
不一會兒的功夫，拖拉機就穩穩當當地停在了連山和淑珍闊別兩年的家門口。
因為之前捎了信兒回來，劉守仁哥倆加上連月、連海兩口子。幾人早早地就過來給裏裏外外地收拾了個遍，現在瞅著窗明幾淨的一點兒也不像兩年沒住人的樣子。就連園子裏，那也是鬱鬱蔥蔥，長滿了各色菜蔬。這會兒茄子幽紫，洋柿子通紅。黃瓜、豆角、豇豆之類的也是爬滿了架兒。
“怕你們回來之後沒有新鮮菜吃，守仁哥春起的時候就早早張羅上了。有功夫就過來給除草、捉蟲的，還隔三差五地過來給房子通風換氣。就怕日子常了不住人，這屋子潮濕對身子不好。就是今兒早，守仁哥都是過來把倆屋的炕燒利索了才去接站的。”看淑珍滿滿好奇的目光聚焦在菜園子上，武英紅不禁柔聲說起劉守仁在淑珍不在的日子裏為她所做的一切。
那眼眸含水似的，聲音裏也是滿滿的柔情，讓淑珍簡直想要忽略都有些困難。
這姑娘……
該不會對大哥有意思吧？
淑珍挑眉，心想這回頭可得跟大哥好好透問透問。
都三十掛零的人了，咋就沒有點兒趕緊娶妻成家的行動力呢？
看淑珍那若有所思的神情，武英紅就知道自己這目的是達到了。因此她也就不多打擾，親親熱熱地告了別。強硬謝絕了淑珍的殷切相送，隻說這往後常來常往的，日子長著呢萬萬不需要這麽客氣。
一路的顛簸，淑珍也確實是累得不輕，也就不跟她客套。
稍稍寒暄了幾句就回了屋，直接把被褥拿出來往溫乎乎感覺正好的炕上一鋪。就著大鍋裏還有餘溫的水稍作洗漱了下，她們兩口子東屋，二嬸子帶著小連恩住在西屋的各自香甜甜睡了過去。
酣睡一覺醒來，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候。
二嬸子正叮叮當當地做飯，連山則是一邊幫忙，一邊跟坐在嬰兒車裏的小連恩一唱一和地念百家姓。
看到她出來，連山原本微揚的唇角變得更加柔和：“醒了媳婦，睡了小半天的是不是餓了？二嬸子做了香菇肉絲粥、蒸了蔥油花卷，我弄了你最近的新寵西紅柿炒雞蛋、地三鮮還有排骨豆角。暖壺裏有熱水，你先洗洗手臉，咱馬上就能開飯了。”
“哎喲，都是我愛吃噠！老公，二嬸子你們可是太太太好了。正好我這肚子嘰裏咕嚕叫著唱空城計呢，待會兒我得狠狠地來它倆花卷三碗粥。在火車上折騰了這老長時間，可算讓我摸到熱炕頭、家常菜了。不過，咱們這剛回來，你這雞蛋、排骨啥的都是哪兒來的？”
“嘿，說起這個，就不得不說你那倆哥哥、小姑子、小叔子個個都是好樣兒的了。”二嬸子聞言搭話，半是誇讚半是羨慕地給淑珍解惑：“我這睡醒一覺要做飯的時候才想起來，是不是招呼連山去買些個糧食回來。結果這一打開碗架子才看著，好家夥。緊底下你慣常放糧食的地方，一格格的大米、白麵、小米、黃米、高粱米一樣少說也得有二十斤，都妥妥當當的擺著呢。
滿滿一罐頭瓶子的豆油，一壇子八分滿的葷油。
足有一百個雞蛋，二斤來的排骨、二斤來的肉。就連你平日裏稀罕的小鹹菜都一樣有一壇子，各樣調料也都不缺。嘖嘖，但凡是居家過日子需要的，就沒有這幾個孩子沒考慮到的。
就連後園子裏的蚓床都給搭起來了，蚯蚓都養了一個來月能捉了喂食了……”
一點點細數她的發現，二嬸子就越說越是羨慕、辛酸。
人家也是養兒子，她也養兒子。人家的兒子們兄友弟恭、手足情深的處處相互照顧。她的兒子們相互防備，如仇人一般明嘲暗懟，隻在算計她老婆子手裏那倆錢兒的時候，才會暫時和好一致對付她這個‘外’。
母子當到這個份兒上，縱是心裏再也沒有半點兒期盼了，想起來也是難免酸澀。
好在連恩小，淑珍又懷上了，兩口子早早就打好了招呼叫她接著幹下去。
不然的話，二嬸子都不知道該咋回去麵對兒子、兒媳們明明千百個不耐煩，卻又為了她兜裏那點兒錢強裝孝子。發現她這個老太太依舊是隻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之後，重又露出的嘲諷臉和那些個指桑罵槐的話兒。
二嬸子的傷懷淑珍懂，卻也知道這事兒除了自己看開之外沒有旁的辦法。旁人無從勸慰，也無法勸慰。
隻笑吟吟地說等她們安置好了之後，可得找大哥、二哥、小姑子和小叔子幾家，大家夥兒好好的一起聚聚。
瞅著她們沒在家，家裏家外的給收拾得利落勁兒。這簡直，就是不僅僅搭功夫，還很搭錢啊！
嗯，哥哥嫂子、小姑子、小叔子們都不寬裕，她還是找機會找補些才是。缺席了兩年，還沒深刻認識到劉家村現在有多富足的淑珍如是想著。
而與此同時，蘇紅英、邱芳和連月幾個也在跟自家男人感歎著。回頭可得給小連恩多買點兒吃的用的，瞧瞧小姑子/嫂子這孩子大人個個不拉的新衣服。給幾個小子的鐵皮小青蛙、水槍，給佳佳那個眼珠子會動的洋娃娃。還有些個京城的小吃之類，哪樣兒都不少花錢來著。
就算小姑子/嫂子家裏條件好些，那也不興這麽老是吃虧的。
來往來往，那得有來有往才能長遠。就算是手足兄妹，也沒有讓一方老是吃虧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