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七章 夙願以償
渾身染血的小狐狸，湛藍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哀戚，難道就連和他死在一起，也是一種奢望了嗎？它凝聚起全身最後的力氣，挪到了紅光搖曳的洞口，就連血靈鏡也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了呢！它回頭留戀地望了九尾天狐最後一眼，拚盡所有氣力，一瘸一拐地朝著另一個洞口而去。
“啊！狐狸精在那裏，快！快捉住它！傷害了幾十口人命的妖孽，絕對不能留它再去禍害人！”那個清脆悅耳，讓人聽了心怦然而動的聲音，突然拔高了。
漣波靜靜地聽著腳步聲，距離自己所在的洞口越行越遠，嗅著洞中依然殘留的小雪的味道，無聲地歎息著。他這個行屍走肉，不值得小雪為他做那麽多，或許他的離開，會讓它放下心中的執念，為自己而活……
“它快要到強弩之末了，藥兒、雪舞，你們包抄過去，咱們抓活的！哎哎！小銀狼，你給我回來，這個小狐狸精，我要親自去抓！別搶我的功勞！！”
藥兒？好熟悉的名字，而且起名字的風格和她好像。記得，她為自己取名字的時候，說他的眼睛像紫色的波光漣漪，所以他就被安上了“漣波”這個名字。她的那隻心愛的大白貓，因為總是“咪……咪”地叫，而且眼睛像琥珀色的琉璃，因而被取名“彌璃”。幫她種靈藥，收拾丹房的藥童，因為總與靈藥丹藥為伍，被起名……
“藥兒？！！”九尾天狐紫水晶似的眸子，猛然間瞪得老大。雖然沒有焦距，其中流轉的光影，卻如此絢爛，讓人轉不開視線。
“主子。您放心吧。這家夥，絕對跑不掉！主子，您遮鼻子做什麽……哦。怕它又排出狐臭之氣呀！”
聽到被稱為“藥兒”的少年的聲音，漣波激動得渾身顫抖。神殿中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靈深處。如此熟悉的聲音，他絕對不會認錯！是他！神殿中幫她打理藥田，煉藥時在一旁幫她打下手的藥童。
記得他還未化形，莽莽撞撞地闖進了她的煉丹房，這個叫“藥兒”的家夥要攆他出去。可是因為丹房內有她的味道，他怎麽也不願意離開，在煉丹房內上躥下跳，碰壞了許多盛仙丹的玉瓶，踩壞了不少珍貴的靈藥。最後。她卻沒有懲罰他，把藥兒狠狠地訓了一頓！
等等！藥兒他叫那個聲音清脆明媚的少女為“主子”？他的主子，不是那個她嗎？她不是早已魂飛魄散了嗎？是他另投明主，還是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漣波身上所有的生機，因為這個念頭而仿佛又凝聚起來。他壓抑著砰砰亂跳的心，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來了？是不是她呢？能夠在自己生命終結的最後一刻，得知她依然活著的消息，能夠親眼再見她一麵，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可是。腳步聲已經快要聽不到了，一定是小雪怕他們傷害自己，把人引開了。不！他一定要見她最後一麵，最後一次感受她對他的愛撫……
“嗚……嗷……”漣波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就像第一次看到她時，麵臨困境的他絕望的吼叫一樣。
跟在小狐狸身後。如同悠閑漫步一樣的靈兒，有些不忍地看著它踉踉蹌蹌地帶著他們兜圈子，很多次，她都以為摔倒在地的它再也爬不起來了，可是小狐狸卻奇跡般的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來。
靈兒也看出，小家夥是想要把他們引開。到底是什麽，讓它如此執著，甘願耗盡生命，也要掩護對方呢？
她腳下人參娃娃一般的尋寶鼠金子，卻一步一回頭，拽著主人的衣襟，焦急地道：“主人，寶物，那邊有寶物！”
“稍安勿躁，寶物又不會跑，先逮著這個禍害人的家夥再說！”靈兒有些不耐地向前兩步，攔在了又一次掙紮著站起來的小狐狸。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那聲淒厲中卻包含驚喜的叫聲，竟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小雪自然也聽到了漣波的叫聲，它焦急地撞向了靈兒的小腿，希望她的注意力被自己轉移，而忽略漣波的聲音。可是，它的尾巴被對方揪住，頭朝下倒提著。靈兒扭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小聲地詢問著：“什麽聲音，聽著怪心酸的。”
雪舞瞥了一眼在靈兒手中絕望地放棄了掙紮的小狐狸，了然地道：“估計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這狐狸精怪拚死也要掩護的家夥吧！”
“走！去看看，到底什麽樣的精怪，能夠發出如此複雜，令人心酸的聲音。”靈兒把小狐狸遞給藥兒，叮囑道，“拿著，先別讓它死了。”
一聽要回去，尋寶鼠開心地化作一隻金黃色的胖胖的小老鼠，歡快地跑在前麵帶路。寶物，它來了……
在左拐右拐如迷宮般的山洞裏，行了大概一刻鍾，便看到了那道閃著粉色波光的洞口。尋寶鼠金子興奮地竄了過去，在洞口前用兩個小爪子，歡樂地扒拉著。
“別！別……沒有血靈鏡為他輸送靈氣，他會死的！快住手！”藥兒手中的小狐狸，見尋寶鼠在它埋下血靈鏡的地方，飛快地扒著土，一改方才半死不活的模樣，死命地掙紮著。
靈兒聞言，忙拎著小老鼠的後頸，把它拎起來，笑道：“你急什麽？不是告訴你，寶物是不會跑的！先進去看看，這洞裏到底有什麽東西。”
“主子！我先進去看看，你退遠點兒……”藥兒很忠心地要上去打頭陣。
“怕什麽！我們三個人，再加上一狼、一鼠、一神鳥，神仙來了都不怕，還怕什麽精怪。一起進去……”靈兒的聲音裏充滿了不容反駁的威嚴。
漣波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雖然聲音不同，可是說話的語調，那自然間流露的自信，和古靈精怪的性子，卻沒有絲毫的改變。他更加確定了，是她來了！重生後的她，來兌現她的諾言來了……
他豎起毛茸茸的三角耳，仔細傾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生怕錯過了一絲一毫。他瀕臨沉寂的心，仿佛驟然間煥發了生機，跳動得越來越劇烈。
“哇！這是什麽東西，好大一坨哦！不過，這麽大一塊雪白的皮毛，若是做衣服和鬥篷的話，一定很不錯！”當靈兒看到九尾天狐巨大的身軀後，不由發出一聲驚歎。雪白的大狐狸，還長著九根毛絨絨的尾巴，太漂亮了，漂亮得讓人忍不住想膩在它身上，打幾個滾兒。
漣波嘴角抽了兩下，靈兒主子還是那麽跳脫，見了自己第一印象就是做狐皮鬥篷。心中有些失落，輪回後的她，不記得自己也是情理當中。其實，做她的鬥篷也不錯，至少每天能夠跟她貼身相伴，守護在她身邊……
“九尾狐？這就是傳說中的九尾狐吧？真是太漂亮了，好想摸一下……”靈兒長大了靈秀澄澈的大眼睛，腳步情不自禁地向前兩步，伸出右手，探向了漣波的腦袋。
卻被雪舞一把抓住了，往後帶了兩步，教訓著：“這可是九尾天狐，發起狂來百萬天兵都阻擋它不住。你還想摸它，不是找死嗎？”
漣波努力睜大了煙紫色的眼睛，想要看一眼轉世後的她，是不是一如往昔那樣明豔動人靈氣逼人。可是，眼前一片濃的化不開的黑暗，數千年前，他的身體每況日下的時候，眼睛已經漸漸失明，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了。
在暗無天日的山洞中，他倒沒有覺得失去雙眸有什麽可惜。可是此時，他卻無比的懊惱，埋怨命運的不公，祈求上天能夠讓他重見光明，哪怕是一瞬間。讓他再看她一眼，就一眼……
靈兒被九尾天狐那絢爛的紫眸驚豔了：“好漂亮的眼睛，好像紫色的玻璃球似的。雪舞，你多慮了，這樣溫柔漂亮的眼睛，怎麽可能是暴虐狂戾的呢？小狐狸，你怎麽了，受傷了？生病了？我是煉丹師，我來幫你看看，好嗎？”
漣波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懷念，在他被族兄追殺，又為她所救之時，她也是用悲憫的眼睛望著自己，也是如此輕聲細語，也是這樣征詢他的意見……
九尾天狐怔怔地保持一個姿勢不動，靈兒回望著他柔媚的大眼睛，決定把他的沉默當做是默認。小心地靠近那個龐大的身影，把小手輕輕地放在了他趴在爪子上的巨大腦袋上。
“住手……拿開你的髒手！不許褻瀆我視若神明的漣波……”小雪微弱的聲音，從藥兒的懷中傳出，它連掙紮的力氣都已用盡。
“你叫漣波？好名字，幫你起名的人，一定很喜歡你這雙波光瀲灩的眸子。太貼切了！”見九尾天狐沒有任何動作，靈兒得寸進尺地撫了撫他的腦袋，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耳朵。見他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便徹底放鬆了下來。
她輕輕掰開九尾天狐能夠一口吞掉她腦袋的嘴巴，仔細看看他的口舌，還湊上去嗅了嗅。嗯……沒有口臭，反而有一種淡淡的芳草之氣，應該不是生病。難道是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