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城的八月底陰雨不斷,空氣悶熱黏稠,在外麵走上一圈,比蒸桑拿房都管用。

已經一個月了,尤枝還是不太能適應這裏的濕熱,小腿上冒出了一圈濕疹,她伸手撓了幾下,刺癢刺癢的。

一牆之隔的臥室傳來不可描述的呻.吟聲。

她掄起床邊的拖鞋扔向牆麵。

隻短暫的安靜了幾秒,然後繼續毫無顧忌地摧殘著她的耳膜。

隔音真他媽差。

尤枝跳下床,勾過手腕上的皮筋把頭發一紮,隨便套件衣服就出了門。

綿密的小雨打在窗戶上都沒什麽聲,下了一天了,她也是出來才發現這會兒還沒停。

淋不透人,她也懶得再回去拿傘了。

十一點的榆城街道上人跡寥寥,路邊的店麵基本上都打了烊,隻有一家賣炸雞的小店還亮著燈,香味混著水汽直鑽鼻腔,硬是把她給聞餓了。

油膩,高熱量。

尤枝提醒自己不能吃。

現在除了這副皮囊,她自知別無長處了,得好好愛惜著才行。

榆城不大,可尤枝還哪哪都沒去過,連在這附近找家藥店都要靠導航。

她沿著街邊導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時藥店。

裏麵冷氣十足。

她淋了點小雨,渾身半濕不濕的,涼氣嗖嗖地往她毛孔裏鑽。

“你好,有可以治濕疹的藥嗎?”她指了指腿上的小紅疙瘩。

店員欠著身子看了一眼,從身後的玻璃櫃裏拿出一小盒藥膏,“六塊五。”

尤枝正在掏錢,幾個男生擁著水汽推門走了進來,安靜的藥店瞬間就變得鬧哄哄。

但在看到尤枝的那一刻,又詭異的噤了聲,隻有一個人沒忍住低呼了句,“臥槽。”

尤枝五官精致立體,唇紅膚白,眼尾微微上揚,活脫脫的妖精長相。

她此刻穿著件堪堪遮住腰的上衣,黑色牛仔短褲,又長又白的腿線條流暢,該有的都有,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烏黑的頭發隨意紮著,白皙的脖頸上散著幾根發絲。

不用刻意打扮,就能讓人挪不開眼。

尤枝感受到了那幾個目光的打量,但她一點兒都沒覺得尷尬,把店員找零的幾個硬幣從玻璃櫃上一個一個捏起來,攥在手裏。

她一七二的身高,不笑的時候表情懨懨的,美的很有攻擊感,一般男生隻敢偷瞄,真上去搭訕的沒幾個。

走出藥店,雨依舊落的不疾不徐。

小腿上的紅疹沾了雨水,這會兒瘙癢難耐,尤枝幹脆找了個屋簷把藥盒拆了,擰開藥膏塗了起來。

身旁的小巷裏傳來幾聲奇怪的悶響。

她停下動作,探過頭看了看。

這是個死胡同,裏麵隻有一盞忽明忽暗的路燈,下麵站著四五個混混模樣的人,地上還蜷縮著一個,臉浸在水窪裏。

“說不聽是吧?看你還他媽敢不敢了。”染著一頭紅毛的人上前又踢了一腳。

地上的那個掙紮了兩下,趴在那裏動也不動了。

“這他媽是嚇暈了吧?”

“操,這麽不經打。”

“……”

“堯哥,這小子沒聲了。”紅毛說著看向了一旁穿著黑色上衣的男生。

男生的身形很打眼,肩寬腿長,清瘦但不單薄,站在那裏孤戾又散漫。

看起來和這群混混格格不入,但又好像至關重要。

他沒說話,抽出根煙叼在嘴裏,拿出火機側頭點燃,竄動的火苗映照出流暢又鋒利的下頜。

他朝地上的人走了過去,胳膊撐著膝蓋蹲下,煙霧從鼻唇溢出,然後把煙頭往那人身上撚了下去。

猩紅瞬間熄滅,一縷細細的黑煙升起,那人痛苦地叫出了聲。

男生起身,靠邊站了站,淡淡丟下兩個字,“繼續。”

嗓音冷冷沉沉,聲音不大,可穿透力極強。

尤枝微屏住呼吸。

榆城治安這麽差的嗎?這樣下去要出人命了。

她想也沒想,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安康大藥房左拐兩百米的小巷子裏,有人快被打死了。”

她掛斷電話,沾上雨水的硬幣從手裏滑落了一枚,打著圈軲轆軲轆地往巷子裏滾去。

靠。

尤枝手指一緊。

她下意識地又往裏麵看了一眼,卻毫無防備地撞上了一雙深戾的眼睛。

黑衣服男生半側過臉,昏黃的燈光劃過冷利的下顎線,微亂的黑發戳著冷硬的眉骨,臉頰和鼻峰都有傷。

他的神情很寡淡,可那雙眼睛卻如冰凍的深潭,冒著寒光。

尤枝從沒在同齡人中見過這麽冷戾的眼神,仿佛多看一秒都會墜入深淵。

她心裏咯噔了一下,迅速縮回腦袋逃離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