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遵義歸隊(5)

毛澤東陪同周恩來再次聽取了謝昌雲的匯報。這一次他又整理出了更多的頭緒,中間還偶爾的向謝昌雲問上一兩句。

而對外界的情況比毛澤東掌握的要多些的周恩來,除了對謝昌雲所述的情況由開始時的震撼轉為後來的已基本認定之外,還剝繭抽絲的發現了一個重要情況,就是謝昌雲已經為共產黨重振旗鼓做了大量的鋪墊,如果能夠渡過目前的難關,謝昌雲所做的這些努力就將發揮巨大的作用。但反之,如果再次讓謝昌雲負氣而走,不但損失無法估量,而且在黨內外所造成的不良影響更是難以挽回。

同時周恩來也解開了心中的一個謎團,他問道:“昌雲,我們轉移之前曾經和粵係陳濟棠談判過借道通過粵軍防區一事。據派去的人回來以後匯報說,廣東代表的態度出乎意料的熱情,沒有什麽周折就答應了我們的要求,其中一個代表還透露說即便是我們不去找,他們也準備這樣做了,因為在此之前陳濟棠和一個對廣東很重要的人物已經確定了避讓紅軍的方針。這件情是不是你做的?”

謝昌雲回道:“是我做的,準備和紅軍接觸談判讓道的事,陳濟棠事先和我商議過,不過最後階段我沒有插手。而且這兩年廣東已經收容了不少紅軍失散人員,這次紅軍突圍時又收容了好幾千。我已經讓陳濟棠用我存下來的幾萬元薪餉支付這些人的醫療費和生活費,除了限製他們活動範圍以外,不幹預其他事情,並且按照正規方式組織這些人進行軍事訓練。我離開的時候有將近七千人,估計到現在人數已經不止這麽多了。”

七千人呐!而中央紅軍現在也僅剩下了三萬餘人。

周恩來起身再次握著謝昌雲的手道:“謝昌雲同誌,感謝你在另一條戰線上為黨所做出的傑出貢獻!

坐下後周恩來又道:“澤東同誌,我認為對謝昌雲同誌已經沒有進一步審查的必要了。這件事由我來在適當的時候向有關同誌解釋、並由組織上作出正式的決議。沒分配工作前,昌雲就暫時留在你這裏。你看這樣是否妥當?”

毛澤東道:“這樣甚好。不過我是可以甩手了,可恩來同誌可又多了一件事情。”

周恩來事無巨細確實繁忙,可習慣甩手的毛澤東也沒有閑著。接下來的數天,毛澤東不斷的找人進行談話、做了大量的說服工作,為即將召開的政治局會議緊鑼密鼓的進行準備。

而閑來無事的謝昌雲幹脆就當起了全職火頭軍。他每天上午都帶著勤務員和警衛員到集市去轉上一圈,回來後就親自動手操持飯菜,晚上還給習慣熬夜的毛澤東變著花樣弄點夜宵。

眼見得毛澤東的氣色逐漸好了起來,自己也能騰出手來辦些別的事情了,把賀子珍喜得成天將謝昌雲掛在嘴上誇來誇去。

毛澤東更是得意,常常在與人談完話以後又道:“我家有個自帶錢糧的大廚師,今天到我那裏去解個饞!”

而同住一院、都是單身的張聞天和王稼祥,豈能讓毛澤東獨享美味佳肴、自己則去吃勤務員做的那個隻要是熟了就行的飯菜。於是幹脆就停了各自的小夥,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自覺的坐到了毛澤東家的飯桌上。這樣一來不光正常的飯菜,就連夜宵謝昌雲也得多準備一些了。

朱德夫婦和毛澤東的弟弟毛澤民更是常常不請自來。

所以,每到開飯的時間,毛澤東家裏都是熱鬧非凡,再不見了那種“臭的像像茅坑裏的石頭。連鬼都不上門”的清冷了。

當然,眾食客一抹嘴之後,都會毫不吝嗇的丟給謝昌雲幾句讚揚之詞。

不過要說謝昌雲是全職火頭軍也不很確切。毛澤東等不時的還要找他問些情況和談上一陣,尤其是張聞天與謝昌雲逐漸相處得更為投機。

謝昌雲發現,張聞天的理論知識相當的豐富、思域開闊,而且還特別善於把零散的現象很快歸納為簡潔的綱要。並且其待人誠懇,與人談話時,總是和藹可親的目光無形中給了對方把話說完的鼓勵。

不過在危亡的時期,理論的重要性已經退為其次,這使得在軍事方麵欠缺的張聞天即便是後來執掌了幾年黨的最高領導權、又是黨內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理論的首倡者,但也注定隻能是一個過渡性的人物。

但這並不影響謝昌雲對張聞天的敬重,同時在密切的交往中他自己也從中獲益匪淺。

與此同時,不管是在與毛澤東、張聞天,或者是與其他人的交談中,謝昌雲都感覺到了他們都有一種急於尋找一塊落腳之地的迫切心理,這勢必會影響到中央對今後長遠戰略的考慮。

但謝昌雲對此又能怎麽辦呢?能現在就提出來直接到陝北去發展嗎?如果是那樣的話,就真的應該懷疑他重入紅軍的動機了!

所以,謝昌雲隻能隱晦的向毛澤東和朱德提出,如果下一步的目標是在黔北開辟根據地、或者是北渡長江與四方麵軍回合的話,最好同時也能考慮一個萬一計劃受阻後的備用方案。

雖然謝昌雲隻是略微一提,但師生間的默契還是讓毛澤東覺察到了謝昌雲絕不會是隨口一說,便向謝昌雲問起了原由。

謝昌雲拿來了一份地圖,對著上麵把黔北和川南一帶的地理、經濟、人文以及劉湘所轄川軍的特點、以及可能會采取的軍事行動的力度等細細的講了一遍。

毛澤東沉思許久才道:“知彼知己、百戰不殆。昌雲你掌握的情況很全麵細致,聽起來道理充足。但是,很多同誌表示希望改變軍事指揮的目的,也就是寄希望在你認為不太可能實現的黔北建立根據地、或是與四方麵軍會合這兩點上。政治局擴大會議明天就要開會了,如果這個時候再提出別的主張,在此地不做任何努力,勢必會產生負麵的作用。昌雲,你可以先製定一個方案以作不測。”

毛澤東的選擇針從現實來看無疑是正確的。

中央紅軍以前還沒有吃到過遠離根據地的苦頭,中央的一些領導人也急於挽回顏麵,這一切都促使人們想用最快的方式穩定下來,以重新開創局麵。如果誰猛地一下提出要繼續遠征,就等於把自己和大家對立起來了。

況且,毛澤東自己本身也未必不想停下來。此處離原來的根據地尚不遙遠,一旦重振旗鼓,說不定就有打回去的可能。尤其是在大部分指戰員來自於土生土長的農民的紅軍中,這種傾向尤為強烈。毛澤東不能不順應民心,考慮到來自基層的呼籲。

於是謝昌雲隻得埋頭開始草擬一份首先在黔北一帶來回運動以調動敵人,待敵後方空虛之後再分兵兩路,一路佯逼貴陽、而主力則經由盤縣、宣威、曲靖威逼昆明,待滇軍收縮之後,再擇機向北渡過金沙江的備用方案。

謝昌雲完全有把握再擬定一個於黔北一帶重創南下的川軍的作戰計劃,而且他相信這極容易被接受。但這樣一來,勢必會使就地建立根據地和北渡長江的計劃繼續被實行,等到國民黨整肅了貴州之後重兵圍上來,那時再想另作選擇就難上加難了。

有些事不可以於眼前之利而肆意為之。

就在這天晚上,王稼祥受周恩來委托向謝昌雲宣布了紅軍總部的三條決定:

一,恢複謝昌雲同誌正常的組織活動;二,謝昌雲同誌離開蘇區是受蘇區中央局派遣,期間仍屬於繼續為黨工作;三,組織上對謝昌雲同誌在這一期間的工作成績表示滿意。

接著,王稼祥就謝昌雲的工作安排問題征求了他的意見,並提出了留在紅軍總部和到一軍團兩個方案讓他選擇。

謝昌雲當然選擇了去老部隊一軍團。他現在迫切的希望用戰鬥的洗禮來證明自己仍是一個地道的紅軍戰士。

王稼祥聽了笑道:“恩來同誌算到了你會有這樣決定。林彪和聶榮臻同誌馬上要參加中央會議,關於你的具體職務安排,恩來同誌和我都會和他們談的。你本人要隨時做好出發的準備。”

得知謝昌雲隨時都可能離開後,賀子珍不免感到了有些難過。但親人的分分離離已是家常便飯,她隻好用心的幫謝昌雲打點起行裝來。

謝昌雲來的時候雖然是帶了一個提箱一個背囊,但那主要都是用來裝送人的東西。不過那些東西如果在遵義會議前送出,未免有為毛澤東賄選之嫌,所以除了先前送給劉亞樓、楊成武和羅瑞卿各一塊手表和一個微型手電筒、後來又給了賀子珍一些日用品和奶粉之外,其餘的東西謝昌雲暫時都留了下來。

謝昌雲從行李中又取出了兩個皮盒子、三份地圖和不多的幾樣東西裝進了背囊,其它的東西就全都交給了賀子珍,寫好了名單由她轉送或處理。

而後謝昌雲又脫下了身上那件皮衣遞給賀子珍道:“嬸娘,這件皮衣雖然大了一些,你還是把它穿上擋擋風寒。我年輕,裏麵有毛衣,外麵還有你剛做的新棉衣就足夠擋寒了。”

賀子珍對那件皮質柔軟的黑色皮衣雖然喜歡,但開始還是堅決的不肯要。

“嬸娘,你看我要是在前線穿這件衣服,目標是不是太明顯了。”謝昌雲的一句話,就讓賀子珍忙不迭的收下了皮衣。

經過精簡,謝昌雲準備隨身攜帶的主要行裝,就隻剩下了一個用賀子珍給做的新棉被打的背包,和一個從廣東帶來的帆布背囊。

在賀子珍和謝昌雲忙碌期間,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也如期的召開了。

由於紀律所限,謝昌雲無法知道會議的詳情,但是從休息時毛澤東的神情變化,以及他和張聞天、王稼祥等人商議問題時所露出的隻言片語上,謝昌雲還是基本斷定了一切正常。

直到會議結束的那天中午,毛澤東回家吃飯時才對賀子珍和謝昌雲道:“現在又有發言權嘍!大家推舉我當了中央常委,而且軍事上也有了一票的權利。子珍,昌雲明天就要和林彪他們趕回一軍團去了,中央隨後也要出發,準備北渡長江去和四方麵軍會合。中央決定再次精簡行裝,你也收拾一下,把用不著的東西都扔了吧!昌雲呀!我已經和劉伯承同誌說過了,下午你先到總部那裏去了解一下敵我形勢,然後去見一見林彪和聶榮臻他們,回來以後我們再好好談談。”

謝昌雲這下徹底放心了!

下午,林彪和聶榮臻在對謝昌雲重回一軍團表示了熱情歡迎之後,聶榮臻緊接著就宣布了一軍團任命謝昌雲為二師副參謀長、並隨同四團行動的決定。

這這個任命既體現了對謝昌雲的重用,同時又滿足了他想回到四團去的願望。在部隊減員嚴重、很多幹部都被高職低配甚至無職位安排的情況下,一軍團能明確給予謝昌雲一個中級軍事幹部的職務已經是破例了,謝昌雲本人對此也是很感激。

這其中當然也少不了總政委周恩來和總政治部主任王稼祥的首肯。尤其是周恩來更為清楚謝昌雲在將來對黨能祈禱的特殊作用,因此少不了會給一軍團一些特別交代。

果不然,到了晚上就有一軍團保衛局派來的一個警衛員,牽著兩匹馬找謝昌雲報到來了。

看過了羅瑞卿局長寫的便條,謝昌雲才弄明白這個警衛員是固定配給自己的,對此他也沒有什麽異議。但對匹馬,謝昌雲不用問就知道這是為了與軍團首長同路而臨時調用的。因為從蘇區突圍之後,紅軍裏大部分師一級的幹部都沒有專門的馬匹,臨時遇有急事,隻能暫時從借騎兵通訊員那裏借用一下,更不用說自己現在還隻是一個團級幹部。像賀子珍、鄧穎超、康克清這些中央領導的愛人、還有徐特立、林伯渠、謝覺哉等老人,也都基本上是依靠徒步完了長征。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有能力自己買一匹馬,謝昌雲也不敢騎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