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一章 開刀

謝昌雲以主人般的做派邀請李家鈺和朱紹良吃中午飯,說來並不是虛套,他住進來的這個“絲路賓館”,其實是張靜江和何其軒聯手投資的產業,原來是包給了鐵路公司,供陝甘、蘭新兩條鐵路修建時的高級管理和技術人員居住。謝昌雲在日本期間蘭新鐵路竣工,大部分建設人員都已離開,賓館就進行了重新布置,準備在七月一日開始對外營業,現在正好是空著的,昨天隨營的一名副官已提前來作了安排,午飯的飯菜都已準備好了。

謝昌雲又叫來了副官,讓他通知廚房用帶來的原料再加幾個川菜,等了約二十分鍾,看時間已經到了十二點了,便與朱紹良和李家鈺、鄧漢祥起身前往餐廳。

李家鈺雖然投向了謝昌雲,但還沒有到親信的那種關係,見餐桌上特意安排了一個樟茶鴨、一個郫縣豆瓣醬做的回鍋肉、一盆榨菜肉絲湯,心裏不由一陣感動。

對朱紹良謝昌雲也沒有忽視。

朱紹良祖籍雖是常州,但卻出生在福州,於是謝昌雲便送給了他一斤上好的福建花茶和一斤極品的安溪鐵觀音。

一看謝昌雲拿來的這兩種茶葉,朱紹良就知這是謝昌雲從廣州來的時候就特意準備下的。

並非要多貴重的東西,有時點滴的用心更容易讓人感到體慰。

由於不喝酒,午飯隻用了不到四十分鍾就結束了。謝昌雲與朱紹良商定了下午十四點半在賓館召開會議,由八戰區長官部負責通知在蘭州的少將以上軍官參加。

謝昌雲另外又讓李廷秀通知了楊虎城也來出席會議。這個單獨通知的方式,是給楊虎城不同於其他人的特別禮待。至於會議目的,謝昌雲早於楊虎城有電報溝通。

下午十四點過後,就有與會的將領陸續到達了絲路賓館,除了楊虎城和朱紹良之外,所有人都受到了謝昌雲衛隊的嚴格檢查,所攜帶的武器和利器一律交出,隨行人員也都被安排在了一樓的大餐廳內喝茶等候。

十四點二十九分,謝昌雲在十餘名衛士和參謀簇擁下進入了會議室,裏麵的二十多名將領立刻“刷”的一下全都站了起來。

謝昌雲點頭示意了一下便走到會議室端頭,往椅子上坐下的同時道了一聲:“各位請坐!”

眾將領齊齊坐下,全都屏氣息聲的注視著謝昌雲,心裏猜想著他會是如何的開場白?

隻聽謝昌雲以陰沉的聲音點名道:“四十集團軍馬總司令。”

“職下在!”剛坐下的馬步芳立刻又站了起來,身體筆挺,但明顯可以看出胸部的起伏。

“馬總司令,

四月下旬我曾電令你向西藏佯動出擊,配合四十一集團軍的進藏行動。你是如何執行的?”眾人都知謝昌雲這次來者不善,現在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謝昌雲要從馬步芳頭上開始發難了!

“報告副委員長,我部接到命令之後,立刻派遣了騎兵部隊向西運動。”馬步芳的回答雖然毫不遲疑,但卻很含糊,如何執行的謝昌雲的命令他自己心裏有數。

“出動多少兵力,到達哪個位置?”謝昌雲追問了一句。

“這……”馬步芳知道糊弄不下去了。

謝昌雲道:“馬總司令不清楚,那我來替你說清楚。一個不滿員的騎兵團,前鋒部隊都沒有越過昆侖山口,這就是你的策應。但是與此同時,你的七萬多重兵卻擺在了西寧以東地區,想要幹什麽?那個方向有你的敵人嗎?”

馬步芳心道:“沒有日本人,但是卻有三十六集團軍,不然我能隻派那點兵力去應付嗎?”三十六集團軍開赴甘肅以來,馬步芳就做了重點提放,可這話無論如何也不能明言。

“報告副委員長,甘肅財力薄弱,倉促進兵軍需難以保證,還望副委員長能夠體諒。”眾目睽睽之下,馬步芳還是漲紅著臉找了個連自己都覺得牽強的理由。

謝昌雲冷笑一聲道:“財力薄弱,那好!我來給你們算一筆賬。十七集團軍馬總司令,包括你在內。”

一聽謝昌雲點到了自己,馬鴻逵也趕緊立正站了起來。

謝昌雲掃了馬鴻逵一眼,接著道:“自三十一年新一軍和十五集團軍進入綏遠發動反攻以來,甘青寧來自敵寇的威脅被徹底剪除,十七集團軍和四十集團軍偏居西北、三年無戰事可言。可是這三年你們在幹什麽呢?拿了國民政府一千五百多萬軍餉,從青海、寧夏兩省財政又支出軍費一千六百萬元,合計三千兩百多萬,白養著十六萬的正規軍和近二十萬的地方軍。還有無償強征的軍馬十四多萬匹,軍糧兩億多斤。在遠離戰場、沒有一兵一卒作戰的情況下,耗費如此巨大、頓兵如此之多,你們到底是何用心?你馬步芳總司令當年停止了對紅軍西路軍的圍剿,對團結抗日有功;馬鴻逵總司令率部多次與日軍交戰,穩固了綏遠西部和陝北北部;對消除盛世才在新疆的獨裁你們也有功勞。如果這幾年你們能夠壓減軍費、致力於發展兩省經濟和改善民生,盡管你們奉行的是變相割據,但我也能容你們幾分,或許還會在各方麵給予協助。但是你們卻借戰事轉移之機大肆斂財、擴充軍力,不尊軍令,使兩省經濟幾年止步不前,民生改善幾乎談不上。十四萬多匹軍馬,拿到內地除去運

費就算三百五十元一匹,就有五千萬元;兩億多斤糧食,最少也有一千五百萬元,如果再把軍費削減一半,把餘下的錢投入到建設和民生,你們自己算算這三年青海和寧夏可以辦成多少事情?八千多萬,隻怕每個縣通公路都足足有餘了,蘭州到西寧和銀川的鐵路也能修成了!你們這樣窮兵黷武、不顧人民死活,延誤國家發展,我也就不能顧及以前的情麵了。我現在宣布,今天的會議是甘青寧三省軍隊編整會議,我們現在就進入主題。楊組長,你來宣布編整方案。兩位馬總司令請坐下。”

坐在會議室牆邊的楊炳洛從公文包裏取出了兩張紙,站起來走到謝昌雲旁邊。

在眾人的高度緊張之中,隻聽楊炳洛大聲念道:“根據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隨營建議、或委員長準允,甘青寧軍隊編整計劃如下。第一,撤銷第十七、第四十集團軍建製,撤銷其所轄各軍師旅團建製,撤銷寧新防衛司令部建製;第二,第十七、四十集團軍、寧新防衛司令部所轄各部各縮編為一個騎兵師和一個炮兵團,番號由軍政部另外下達;三,甘肅、青海、寧夏三省保安部隊進行縮編,甘肅保安司令部所轄編製為四點五萬人、寧夏保安司令部所轄編製為四點五萬人、青海保安司令部所轄編製為三萬人;第三,原屬第十七、四十集團軍、寧新防衛司令部軍產由第八戰區接管,原屬各省保安司令部軍產產權維持不變;第四,編餘官兵均按退役複員辦理,退役複員費按國民政府相關規定執行;第五,各省保安部隊於二十日內在指定地點集中進行整訓,地方治安暫由第八戰區另行派出部隊負責;第六,三省軍隊編整具體事務由第八戰區負責,責令西北政務委員會副主任楊虎城負責督導,第七,從即日起甘肅、青海、寧夏三省軍費支出凍結,如必須支出,由楊虎城副主任予以審批;第八,編整期間如有抗命及損壞、轉移、盜賣軍用物資者,一律按軍法最嚴厲規定予以懲治。”

楊炳洛宣讀完畢,會議室裏近半數的人已經是臉上煞白、大汗淋漓了。

謝昌雲則緩緩道:“楊組長,去把編整方案刻印多份發下去。各位有何不清楚之處現在可以提出,如無意見我將電告軍政部正式下達編整命令。”

隻見馬鴻逵滿臉顫抖的站起來道:“謝副委員長,我部一個集團軍縮編為一個騎兵師,這……這太過了吧?”

謝昌雲鐵著臉道:“過什麽?第三集團軍、第三十七集團軍在抗戰中立下的功勳、裝備和戰鬥力比你們如何,還不是一樣裁撤掉了?還有第三十四集團軍,從盧溝橋到反攻華東仗仗不落,連集團軍總司

令都殉國了,不是也改成了保安部隊了嗎?第二十一集團軍曆經淞滬、台兒莊、徐州、武漢會戰,又數年堅持華中敵後,正在撤回廣西準備撤編。全國軍隊中三年不戰的集團軍隻有你們這兩個,哦!還說漏了一個,胡宗南部的三十九集團軍也應該算一個,不過三十九集團軍的結果想必馬總司令已經知道了。”

不服從編整的下場就和胡宗南部一樣,後麵的隱喻就不用說明了。馬鴻逵腿一軟就坐倒在了椅子上。

馬步芳不敢直接來觸謝昌雲的黴頭,便起身轉了個彎子道:“副委員長,我部一下要裁撤六萬餘正規軍和三萬餘保安部隊,地方恐難以妥善安置呀!”

謝昌雲眼睛一瞪道:“還要我再給你們算細賬嗎?兩位馬主席,今天會議結束以後我還另有事情跟你們談。不要緊張,不會限製你們的自由,如果想走,我現在就可以派飛機把你們送回去。”

這時候誰敢走,隻怕是那邊剛一落地,這邊成群的飛機和坦克接著就出動了。

三馬在心裏早就盤算過了,三家二十多萬人馬,最多能與三十六集團軍打個平手,可是陝西的四十一集團軍、綏遠的三十五軍、四川的四十一集團軍、還有天上數不清的飛機一起壓上來呢?那就隻有粉身碎骨一條出路了。

在中國,謝昌雲如果想要動武,沒有誰能夠擋得住他。

可是,二三十年的基業就這樣輕易丟掉,幾馬實在是不甘心。現在他們都想起了蔣介石的好處了,蔣介石再怎麽逼迫,但也沒有像謝昌雲這樣痛下殺手。

雖然他們也知道這是蔣介石顧不過來的原故,但畢竟最後動刀子的是謝昌雲。

見三馬坐在那裏臉一陣紅一陣白,謝昌雲便道:“我知道三位心裏不服,可是已經給了你們三年的機會了,隻能怨你們自己沒有抓住。算了,我們也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在這個方案不改變的前提下,你們有什麽要求可以提出來,就麻煩楊主任和朱代長官代為聽取,我還有些其他事情需要處理。”

在一陣桌椅和皮鞋的磕碰聲中,謝昌雲起身離開了會議室,麥德彪趕緊抓起了桌上的大茶杯跟了出來,留下了八名衛士手摸槍套、虎視眈眈的注視著會議室裏的一舉一動。

鄧漢祥沒有參加會議,謝昌雲準備把剛才的會議情況向他通報一下。

謝昌雲來到鄧漢祥房間的客廳,卻見王秋正在裏麵坐著,麵前擺了一大盤粉紅色的桃子,手裏拿著的一個大桃子已經快削完皮了,而鄧漢祥坐在沙發上,好像正在對王秋說著西北的一些趣聞。

見到

謝昌雲進來了,王秋趕緊幾下把手上的桃子削好,站起來遞給了謝昌雲。

“丫頭,先給鄧先生吧!”謝昌雲伸手擋了一下。

鄧漢祥笑道:“我剛才已經吃了一個了,正想著這個怎麽能再吃下去。”

西北這個季節的水果主要就是桃子,王秋很喜歡吃,這幾天除了自己吃之外還一個勁的給謝昌雲和鄧漢祥削桃子,弄得兩個人一天不得不吃好幾個。

謝昌雲聽了就接過桃子,咬了一大口咽下之後便道:“我們來早了一些,如果在晚來一個多月,葡萄和各種瓜果就能吃到了。蘭新鐵路通了車,今年甘肅西北部和新疆的水果可以大量的運往內地了。還有棉花,據說由烏魯木齊經鐵路運到贛州,一斤可以降低三毛多錢的成本,這樣華南和華中出口的紡織品利潤空間就增加了。我們下一步要規範紡織品出口市場,杜絕互相的壓價出口。”

鄧漢祥道:“你有什麽好辦法沒有?”

謝昌雲道:“市場經濟,政府不能強製幹預,但是可以通過建立紡織品出口商會來進行,其他產品也是一樣。凡加入商會並遵守商會章程的公司,在執照審核、辦理運輸和通關、獲得貸款等方麵,可以憑商會證明給予優先。”

鄧漢祥道:“我不太懂這些,但聽著很在理。搞經濟你是內行,是不是在甘青寧也想軍事和經濟手段並用?”

謝昌雲道:“馬步芳幾人利用民族關係,在西北還是有一定基礎的,要想徹底消除他們的影響,光是高壓手段還不夠,隻有讓大多數的人盡快見到實惠,才能夠真正獲取人心。”

接著,謝昌雲就把會議上三馬的不服心態描述了一遍。

鄧漢祥聽了之後道:“這是料想到的。三馬盤踞西北多年,換了誰都不甘心。公開的抵抗不敢,但暗地的動作肯定少不了,特別要防止他們挑起民族矛盾。”

謝昌雲道:“這個問題確實應該注重。這樣吧!我們在編整軍隊的同時,可宣布免除三省一年的農業和牧業賦稅,以後的征稅率也不超過這三年平均數的百分之五十,每個省一年不過幾百萬元,光軍費減下來和消除三馬個人資本的掠奪這一塊就足夠彌補了。當然這隻是一個能夠快速見效的過渡手段,根本的還是要讓各民族民眾通過勞動來增加自己的收入。推行土改、擴大三省的物產流通、大力興辦初級加工企業是緊跟著要采取的措施。”

鄧漢祥道:“免除稅賦宜早不宜遲,最好馬上就能公布,這樣三馬就無大計可施了。”

謝昌雲道:“這個措施要加以馬步芳和馬鴻逵辭

去省主席職務才能完善。我準備今天就要他們兩個做出決定。現在是三點半鍾,五點鍾我就找他們攤牌。鄧先生,我要是一下談不完,楊虎城主任那裏你代我招待一下,餐廳已經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