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七章 攔路告狀

吃完了飯,謝昌雲叫小姑娘們都再餐車不要走,還請鄧漢祥也坐一會,又讓衛士去參謀那裏取來了一份地圖掛在了餐車的車廂壁上,然後就對著地圖給小姑娘們詳細講訴起了湘西一帶的地理、自然和人文特征。

為小姑娘們因地因時講課,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謝昌雲發覺這種方式的效果特別好,因此這次也沒放過機會。

大約講了半個小時,謝昌雲就道:“今天中午過後我們就要進入貴州了,鄧先生,你是貴州人,就請你來把貴州的情況提前給丫頭們做個介紹。丫頭們,鄧先生可是飽學之士,你們要仔細聽,不明白的地方盡管提問。”

鄧漢祥笑道:“鬧了半天,原來是要抓我的差呀!好!好!我今天就來個夜郎自大,先從古時的夜郎國講起······”

鄧漢祥正說的興致勃勃時,就見一名機要參謀拿著公文夾走進餐車,來到謝昌雲麵前也沒有說話,一個立正敬禮之後就把公文夾遞了過來。

謝昌雲打開一看,見是一份四戰區情報處發來的電報,電文有些長,於是就取下電報,在公文夾裏的簽收單上簽了個字,然後就看起了電報。

這份電報有兩部分的內容,前麵一部分關於是昨天政治協商會議的情況,後麵一部分是關於國民政府和軍界高層對謝昌雲提出的軍隊整編方案的反應。

政治協商會議的會議情況謝昌雲快速看了一遍就算完了,不管會議上各方的爭論的有多激烈,但他對政治協商會議的結果並不擔心。

謝昌雲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電報的後一部分。

首先是蔣介石這麽快就把整編方案交給了重要軍政官員征詢意見,而且也沒有與自己交換看法,這讓謝昌雲感到了不解。

其次,馮玉祥竟然對這個方案表示了不滿,這也出乎了謝昌雲的意料。不過仔細一想謝昌雲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自己所提的方案是所保留下來的部隊暫時沿用各自原本的集團軍番號,而老西北軍係統的第三十四集團軍已經撤銷改為了察哈爾保安司令部,其他各部都已軍或師為單位配屬給了其他集團軍,如不再組建新的集團軍,老西北軍則不可能獨自擁有一個集團軍的建製了。

不過馮玉祥隻虛領一個軍事委員會委員的職務,其影響有名無實,隻有蔣介石看在昔日結拜大哥的份上還讓他幾分,別的實力人物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

再往下看,孔祥熙表示反對、何應欽斥為禍心、陳誠主張應予重視、程潛積極讚同、徐永昌不做評論、張群搖頭歎氣······,皆在料想之中。

謝昌雲拿著電報還在思量,機要參謀又送來了一份電報:

第四艦隊報告海上編隊已伴行法國艦隊穿過南中國海進入菲律賓蘇比克灣,途中法國艦隊沒有做出任何挑釁行為,不僅所有艦炮都始終罩著炮衣,而且還懸掛了中國國旗。第四艦隊以命編隊相應懸掛起法國國旗。

謝昌雲笑了一下,掏出筆在電報上簽了個“閱”字,就把公文夾還給了機要參謀。

鄧漢祥見此就道:“昌雲,你先回你的車廂去吧,我這裏再有一會兒就完了。”

謝昌雲起身道:“鄧先生不要過於樂觀,你這些臨時學生們可還沒有開始提問呢!”

“鄧先生你好自為之吧!”想到鄧漢祥一會兒就要麵臨二十多張小嘴同時嘰嘰喳喳起來的場麵,謝昌雲差點就笑出了聲。

看見王秋也是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表情,謝昌雲向她做了個繼續坐著的手勢,然後獨自返回了公務車廂。

上午將近十點半,列車緩緩在芷江車站停了下來,已是頭上冒汗的鄧漢祥終於解脫了!

芷江是湘西重鎮,明清是曾為府治,抗戰大反攻之前是後方的重要屯兵之地,並建有一個大型機場和一個大型兵站。現在軍隊和兵站都已遷離,機場也極少使用,隻是在原來兵站的地址上還保留了一個帶有專用線的軍供站。

因此謝昌雲提前就通知了下去,準備在芷江多停留一陣並在軍供站吃午飯。由於軍供站設有車廂補水設施,所以專列隻在車站裏停了幾分鍾,很快就倒行著轉進了軍供站的專用線,芷江當地的幾名軍政官員已經在軍用站台上候著了。

這些官員到現在也不知道來的是何人,但早上接到從火車站傳來的候見長官的命令之後,立刻聚在一起進行了商議,人來到了軍供站等候的同時,一些土特產品也都預備好了。

專列上的警衛部隊首先下車迅速布置起了兩道警戒線,接著又是衛隊下車,對迎候的官員進行了核對和檢查,戴著墨鏡的謝昌雲這才出現在了車廂門口。

一見走下車的這個年輕人的軍銜和麵孔,官員們立刻反應過來是誰了,於是心都立刻提了起來,“這可是比蔣委員長絲毫不差的人物呀!”

與幾名官員一一見過之後,謝昌雲就道:“這次我與鄧漢祥先生和我的三夫人路過此地,特意停留向領略一下這裏的風情,時間有限,請各位帶路,我們現在就進縣城。”

鄧漢祥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官員們趕緊與他見了禮。至於謝副委員長身旁那位體態嬌小、佩戴少校軍銜的三夫人,官員們根本沒有敢

正眼看,隻是低著頭道了“夫人好!”連“三”字都被省略了。

忙完了禮節的事,當地督察專員這才弓著身子解釋道:“稟副委員長,這裏距縣城還有一點距離,可是我們隻有一輛小車和三輛卡車。”

謝昌雲揮手道:“我們不去那麽多人。麥署長,警衛連不要動,衛隊去二十個人,小丫頭們都去,其他再安排幾個就行了。”

也就是不到十分鍾,謝昌雲一行就站在了芷江縣城的舞水河邊。

“真是個山清水秀之地、民風濃鬱之處呀!”陽光的照射雖然很強烈,謝昌雲卻可感到四周一片清涼的氣息,他看著被青山綠水環繞、民族風格的閣樓疊嶂的縣城,不由發出了感歎。

“咦!這是不是那座風雨橋?怎麽成了這個樣子了?”一旁的鄧漢祥卻臉色大變,指著麵前這座橋麵光禿禿的石墩橋厲聲問到。

“鄧先生見過風雨橋?”芷江縣長還沒等鄧漢祥回答就接著道:“這正是龍津風雨橋。民國二十九年由於要通過汽車,所以就把橋上的木廊、木亭和木塔都拆掉了,又對橋麵進行了加固,橋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鄧漢祥聽了頓足搖頭連聲歎道:“可惜了!唉!可惜了!天下獨一無二之風雨橋竟毀於一旦,唉!可惜了!”

謝昌雲見鄧漢祥如此反應,忙奇怪的問道:“鄧先生,什麽風雨橋?是怎麽回事?”

鄧漢祥道:“昌雲你有所不知,這座橋原來是一座極為獨特的木橋,始建於萬曆年間,迄今有近四百年曆史。我年輕時曾走過兩回,整座兩百多米長的橋上全部為雕琢精細的回廊所遮蔽,廊上蓋有多簷的屋頂,屋頂之上又伸出數座木塔,走在橋上風雨無憂、如在畫中,遠處看去層層疊嶂、氣貫長虹,堪為侗苗藝術之精品。我行遍大半個中國,從未見到有類似建築可以與之媲美。如此瑰寶為抗戰所需被毀壞雖不能指責,但仍是令人所痛惜!”

謝昌雲道:“被鄧先生如此讚頌,想來必是所言不虛。以前的橋你們留下有照片沒有?”

縣長忙道:“有,有!縣府就存有好幾張。我馬上派人去給副委員長取來。”

芷江縣城的主體在舞水河東岸,但由於風雨橋曆史悠久的原因,西岸也有部分街道。謝昌雲是來逛街的,所以剛才就在橋西下了車,看了橋西不大的街道、又隔河看了東岸的遠景之後,這才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步行走過了橋。

這樣的安排,似乎也有當地官員有意要引起謝昌雲對風雨橋注重的目的在裏麵。

芷江是侗族和苗族的聚居地,縣

城裏的建築多為高頂多簷的侗苗風格,街上行人不少穿著民族服裝,顯得既古樸而又民族韻味。而且芷江還是湘川黔邊重要的物資集散地,縣城的人素有經商習慣,尤其是正對風雨橋的這條街,更是商鋪小攤比鄰相接,路人川流不息。

小姑娘們到了這裏眼睛就不夠用了,先是看著奇特的建築和人群嘰嘰喳喳,後來就緊盯上了那些琳琅滿目的小商品,一個個把眼睛都巴巴的看向了謝昌雲,見謝昌雲笑著將手輕輕一揮,一聲歡叫便三五成群的散到街道兩邊去了。

這些小姑娘們平日沒有什麽大的花銷,零用錢和壓歲錢都攢下了少說有兩三百塊,此時也不要貴的東西,隻把十幾塊錢以內的銀飾件和顏色鮮豔的繡品拿在手裏反複看,還有的趕緊買了幾片粉紅色的酸蘿卜嚼了起來,吃著好吃,又跑過來給王秋和女衛士送了一些。

謝昌雲一行在看稀奇的時候,街上的人也在好奇的觀望著他們,一來是衛士們的軍裝和武器很特別,不同於以往住在這裏的國軍;二是這群小姑娘太招眼,,差不多的年齡、一色的裝束,個個清麗脫塵,走到哪裏都是一道風景線。

剛走了有半條街,縣府的人就氣喘籲籲的把風雨橋的舊照給送來了。

謝昌雲從縣長手裏接過一個牛皮紙公文袋抖了兩下,打開後就把較大的兩張相片取了出來,一名女衛士趕緊上前把公文袋接了過去,把其餘的照片也都拿了出來遞到了王秋手上。

照片雖然顯得有些發黃,估計是洗印的原因,但畫麵仍然很清晰。謝昌雲拿著兩張照片反複看了一會兒,便把照片遞給了鄧漢祥,“鄧先生眼光獨到,確實是一座好橋!”

鄧漢祥接過照片掃了一眼,然後搖搖頭道:“看相片還是沒有看真橋那般感受,反倒更增添了惆悵。”

謝昌雲轉頭向官員們問道:“這座橋有沒有可能恢複原貌?”

縣長臉上喜色一逝而過,“副委員長,本縣人士一直留戀風雨橋,拆橋時的料子大部分都留下來了,丟失的不多,即便是有的木料時間久遠要更換,但是樣子都是現成的。隻是要恢複風雨橋就得重新建一座能通汽車的橋,兩下一算,沒有十幾萬拿不下來。我們縣裏財力有限,督察區也十分緊張,向省府報告多次一直沒有回音,因此恢複風雨橋的事就延誤了下來。”

謝昌雲點頭道:“既然你們有這個心,而且鄧先生又為之痛惜,我就助你們一把。半個月之內,我給你們辦十五萬過來用做建橋,省下是你們縣府的,如果不夠你們自己再籌集。不過一條,換下來不用的料子暫時都

給我存起來。這個捐資就算鄧先生的吧,風雨橋恢複了以後可由鄧先生題寫一塊重建碑文立於橋邊。”

官員們大喜過望連連應是,鄧漢祥卻笑道:“昌雲,你這是給我圓夢和積功德呀!”

謝昌雲道:“不說十五萬,隻要先生有需,就是一千五百萬又有何妨?”

鄧漢祥知道謝昌雲富可敵國,而且是真心實意,於是也就安然受之了。

有了這一遭,官員們覺得謝副委員長還是很好交道,先前緊繃著的神經就鬆弛了一些,陪在謝昌雲身邊繼續玩前走時,也開始有了些清談的說笑。

一群人眼看就要走到這條街前麵的一個路口,縣長搶上前兩步,向謝昌雲介紹右轉過去不遠有一座十一層高的鼓樓尚可一看,謝昌雲剛點頭應允,就見街邊突然竄出了一個衣裙破舊的老婦,一手杵著一根竹棍、一手拖著一個四五歲大的男孩,幾步搶到街中心,對著自己這個方向就跪了下來,嘴裏還大聲的喊叫。

走在前麵的四名衛士立刻並在一起橫擋在了老婦與長官的中間,跨間的手槍同時被掏了出來,其餘衛士也在瞬間就把謝昌雲、王秋和鄧漢祥給團團護住了,動作快的讓當地官員們一點反應都沒來得及。

而正在街邊逛攤的小姑娘們一間這邊出了情況,立刻丟下手裏的東西抽出腰間的手槍,幾人就地背靠背的組成了一個圓圈,眼睛虎視眈眈的看著四周,腳步慢慢的向謝昌雲這邊挪了過來。

有兩名當地的警察趕忙跑到了街心,顯然是想去拉那名老婦人,可一見當兵的槍口都對了過來,便立刻止住了步,點頭哈腰的退到了一邊。

謝昌雲先也是渾身一震,但看到老婦人一麵喊著一麵不住的磕頭,手就從槍套上放了下來,然後對縣長問道:“她喊的是什麽?”

縣長還未回答,鄧漢祥就聽出了一二,對謝昌雲道:“她在喊救命,要大官老爺跟她做主,應該是攔路告狀的。”

謝昌雲又對縣長道:“是攔你的還是攔我的?”

縣長尷尬的彎腰道:“是······是攔副委員長的。”

謝昌雲奇怪道:“嗯?難道你知道是為什麽?麥署長,你去讓老人家起來。龍縣長,把情況如實說給我。”

縣長見謝昌雲的麵色已開始發沉,於是不敢隱瞞,就把知道的一切都講了出來。

這個老婦人是本縣人,也姓龍,五十餘歲。其丈夫姓陳,去世已有近二十年。老婦人帶著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以務農和采藥為生,好不容易熬到了兩個兒子都成了親,女兒也出了嫁。小兒

子於民國二十九年應征參軍後,老婦人就與小兒媳婦和小孫子住在了一起互為照顧,誰知她的小兒子不幸於民國三十一年在湘北戰亡,一個本來完好的家庭就破碎了。

老婦人常年勞動,身體還可以,加上小兒媳婦也很能幹,要說是兩個女人帶著一個小孩耕種五畝地,有政府發下的一次性撫恤金一百多元,又免除了一切賦稅,平安度日十幾年還是沒有問題。

可誰知問題就出在小兒媳婦身上。這媳婦長得十分俊美,嫁過來的時候才十六歲,現在也不過才二十一歲,仍然出落得像一朵花,於是就被當地一個惡霸在年初時給強行搶去了去,不僅如此,搶人的時候還把剩餘的一百一十多元撫恤金也給搜走了,並把護著兒媳的老婦人給打傷了。

這老婦人傷好之後就帶著孫子開始告狀伸冤,先是告到鄉裏,後又告到縣裏,因為告狀得罪了惡霸,所以又不敢回家,最後幹脆就在縣城以乞討為生,不時的還來縣府喊一通冤。

今天在街上估計是看出來了大官,情急之下就搞了個攔路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