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廣州之行(3)

廖廣澤的宅院雖然另有大門,但裏麵和廖廣恩這邊隻是簡單的用花牆隔開,前院後院都各有門相通,連巡邏衛士都是兩邊同時照看,大家都習慣以廖府東院和西院來作為兩個院子的區分。

謝昌雲跟著廖廣澤從側門到了東院,在客廳坐下後傭人便端上了茶具,廖廣澤屏退傭人親自動手沏好了茶,給謝昌雲斟上一杯後道:“謝教官今天終於露出了手段,看來我當日被擒絕非偶然,謝教官沒在遠處給我一粒冷槍就已經是萬幸了!”

謝昌雲端起茶杯一欠身道:“過去的事就不提了,咱們還是往前看吧!”

於是兩人一麵飲著茶、一麵借著今天的比武談起了彼此在軍事上的一些見解。

當兩人談得起興時,卻聽外麵傭人道:“大先生來了!”

謝昌雲和廖廣澤忙站起了身,還沒等廖廣澤往門口走,就見廖廣恩氣喘籲籲的走了進來,一見麵就直接道“謝公子,扶同(方鴻進字)過府來了,說伯公請你現在過府邸一敘。廣澤,伯公傳話要我們也一起去。”

三人小議了一下,就匆匆回到廖廣恩那邊,聽方鴻進重複了一遍來意後,便一同上車出發了。

“看來陳濟棠這位廣東的正主終於考慮的差不多了。如果一切能按自己的設想進行下去,那麽自己就可以獲得一個穩定的立腳點,並以此為起點開創出一個新的局麵,為今後能給紅軍和共產黨一些更實際的支持,也為改變將來的抗戰時中日實力的對比打下基礎。”謝昌雲坐在汽車上又一次整理了一遍思路。

國民政府西南政務委員會常委、第一集團軍總司令陳濟棠,在用於專門會見貴客的客廳門外熱情的迎接了謝昌雲,互相握手寒暄之後,賓主便走進客廳坐下,很快開始了正式的交談。

陳濟棠道:“扶同已將謝公子對時局的分析和預見轉告於我,謝公子遠見卓識、痛切要害,對此我深以為然。今天特意請公子來,是想就廣東的未來,請公子開誠布公的從更深的方麵發表些見解。時間上雖然有些唐突,不過我想謝公子必已是胸有成竹了。”

謝昌雲道:“謝謝陳先生的盛意。廣東情況特殊,對此我確實經過了反複思考,而且已經有了可行之策,如果實施起來,其效果必會超出陳先生所期望。但是我必須事先聲明,我所做的一切,不但是為廣東的利益考慮,而且也兼顧到了另外一方的所需,更是考慮到了未來國家的大同。因此我有幾個條件要提出來,希望能獲得陳先生的首先認同。否則,我完全沒有必要為一個一心要進行割據的封建軍閥來出謀效力。”

廖廣恩等不由為謝昌雲開門見山就出如此的言重而捏了一把汗,但又因不明謝昌雲的真意而不敢插嘴。書房裏一時變得異常安靜!

而陳濟棠的目光則一直沒有離開謝昌雲,見在自己的注視之下仍能氣色坦然、神情不亂,於是片刻後便拍手哈哈大笑道:“謝公子反其道而行之,先兵後禮,別具一格。就請把條件講出來吧!”

謝昌雲道:“好!一共有四條。第一,廣東可以暫時保持半獨立狀況,但是不能做任何分裂國家的行為;第二,除受到攻擊之外,不能參與派係間戰爭;第三,一旦形成全國抗戰的局麵,必須全力參戰;第四,實質上不以紅軍為敵。如果接受這四條,我必盡全力協助陳先生打造一個令世人都矚目的新廣東,陳先生平生所願也可借此得以實現。”

“謝公子,你到底是屬於那一邊的,怎麽連共產黨和老蔣都一並兼顧到了?請容我考慮一下。”陳濟棠感到很意外,謝昌雲所提四個條件的內容,至少有一半是他沒料到的。

陳濟棠一邊考慮著,一邊用眼神一一詢問方鴻進和廖廣恩、廖廣澤的意見,見三人都微微點頭,便知對謝昌雲所說四條,恐怕也是代表了多數幕僚的想法。這些人既不想讓廣東受製於人,但又不願意讓廣東四處樹敵,隻求能保得自身平安。

而且廣東目前的繁榮程度看似好於大多省份,但實際上卻困難巨大、矛盾重重。外埠的壓力和威脅暫且不談,僅連年的巨額軍費開支,就使得省財政就已經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不但陳濟棠的聲望受到了削弱,還給了一些心懷異想人以可乘之機。陳濟棠自己很清楚,如果長此下去,內外勢力互相呼應,自己的“南天王”的位置是否能坐得住就很難保證了。

“看來,不走一條新路是不行了!”陳濟棠心中已有了定論。

“謝公子,你說的條件我都認可了!我廣東不論何時絕不另立政府,如非別人犯我、我絕不出兵廣東之外。對共產黨和紅軍,隻要他們不在廣東鬧事,我是能寬則寬。至於抗日,這本是我等心中所願,隻要國家有需,我等必將全力以赴。謝公子,你看這些夠了嗎?”陳濟棠在同意謝昌雲四項條件的同時,也提出了一些前提。

謝昌雲爽聲道:“好!陳先生所言就算我們的君子協定了。自從與廖將軍接觸至今已有數月的時間了,特別是近幾天來,我對廣東的情況又有了更細致的了解,其中優勢和弊端也算基本把握了。我認為廣東目前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從經濟上入手,但形式和內容上都要有所變化,同時還可以借用這些變化重新樹立廣東的對外形象,提高廣東在全國以至海外的影響力。這方麵我和方秘書長還有廖先生等人都陸續談到了一些,把這些歸結起來實際上就是三個方麵。一是打開內陸通道,主要就是盡快完成粵漢鐵路的剩餘工程,使貨物和人員的往來能夠直達內地。二是大幅度削減開支,尤其是軍費開支,將節省下來的資金用於交通和基礎建設。第三是政府來出麵招商引資,利用各方包括國外的資金來興辦見效快的產業。隻要先把這三項事情做好了,下一步就可以再施行其他方麵的新政。”

陳濟棠聽了後象征性的點了點頭,然後道:“輕重緩急,謝公子所言極是,但難處也是很大。粵漢鐵路從韶關到湖南郴州這一段的剩餘工程至少還需花費數百萬,而且還不是廣東一方的事情。裁減軍費恐怕也不是時機,南京、桂李、還有紅軍,無一不對我形成威脅,如果這時削弱了我們的軍事實力,難免不會給人以可乘之機。至於謝公子說的招商引資倒是可以一試,但不知政府應該怎麽樣來介入。”

謝昌雲說了三條,陳濟棠一下就給否定了兩條,對另外一條好像也不是很熱心。謝昌雲道沒什麽,但另外三人就覺得有些坐不住了。

“伯公,我們是否能請謝公子再展開講一講?”憑與謝昌雲交往談話的感受,廖廣恩相信謝昌雲提出來那幾條不會是泛泛而談,其中必有奧妙。

“是啊!謝公子剛才所言我一時還沒有領會,我也想再聽詳情。”畢竟是官場中人,同樣的意思,方鴻進表達的要婉轉的多。

陳濟棠一聽便覺得了有些不對,於是忙歉意的表示道:“剛才我是一時心急,謝公子不要計較,還願請為我排解疑惑。”

謝昌雲笑著點了點頭,然後道:“也是我一下沒把話說透。下麵我先談一下裁減軍費開支的問題。剛才陳先生說了來自三個方麵的擔憂,但是我們如果仔細的分析一下就不難看出,這些威脅在短期之內事實上並不很大。桂係連年經曆了蔣桂戰爭、粵桂戰爭和中原大戰,實力已經被極大的削弱,以粵軍現有三分之一的兵力,就可以保證其不能入境。而南京政府一方麵要陳兵華北和華東,以防日本人有大的舉動,另一方麵還要忙於對鄂豫皖、湘鄂西和江西的紅軍根據地進行圍剿,不但抽不出兵力來,反而要依仗粵軍為其助力。至於紅軍方麵就更不必擔心了,他們沒有理由放著根據地不保,反而把矛頭指向並不是主要威脅的廣東。陳先生所擔心的問題隻會在一種情況下出現,那就是國共的任意一方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以後,才會考慮對其他地方勢力采取行動,而且還必須有一個在政治上和軍事上準備的過程。隻要我們能夠把握好這個時機,不但可以利用裁減下來的軍費修通粵漢鐵路,而且如果措施得當,反而會提高粵軍的基礎素質,一旦重新補充裝備,很快就可以形成比以前更強大的戰鬥力,使任何人都不敢小覷廣東。敢不敢下這個決心,就要看陳先生的判斷力和膽識如何了。但有一點我可以說在前麵,廣東隻有這一次機會,正可謂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望陳先生和各位認真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