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五章 分一杯羹

華北地區的嚴峻形勢並不隻局限於晉南。

從五月下旬開始,日軍華北派遣軍將用於中條山的半數部隊撤回,同時又調動了大批日軍和偽軍,對華北地區的各糧食主產區展開了大範圍的掃蕩,其目的主要是最大限度的控製這些地區,以便征集和搶掠收割下來的糧食。

除了自身大量的需要之外,日軍還企圖利用糧食武器來打擊並削弱敵後的抗日力量。

而共產黨所領導的華北敵後各根據地和遊擊區的武裝力量,由於百團大戰的消耗、以及國民黨和日軍的經濟封鎖、日軍對根據地的破壞性掃蕩所造成的巨大困難,已經開始出現了嚴重的減員,而且大部分的部隊都處於半饑餓狀態,很難再有效調動日軍,或者是突破封鎖線到產糧區組織協助進行反掃蕩,隻能是依靠那裏的武裝各自為戰。

到了這時,在中共內部便開始出現了對蘇日協定的不同看法,同時也有了“根據地和軍隊的發展要量力而行”、以及“適當程度的繼續維持與國民黨的抗日合作關係”的提法。

種種不同意見,對毛澤東既有有利的一麵,也有不利的一麵。

而從共產國際國際的態度來看,也不主張中共再以武力對抗的形式來加劇國共矛盾。

在發展遇到了瓶頸的情況下,怎樣統一全黨的認識,怎樣調整總方針下的階段性策略,便成為了擺在毛澤東和其他中共領導人麵前的一項緊迫任務。

毛澤東於六月上旬給謝昌雲來了一封電報,希望謝昌雲能抽時間來延安一趟,把他對國際和抗戰形勢的分析、以及他對中共發展方麵的一些建議,與中共領導人進行深入的交流。

毛澤東對一些問題已經有了較明確的設想,但有些話他還需要借謝昌雲之口說出來,以便自己能夠觀察黨內的反應,把握鍥入的火候。

有了毛澤東之邀,謝昌雲對介入中共的內部策略討論就不用忌諱了,而且反正中共的黨內鬥爭怎麽也搞不到他的頭上來。

不過謝昌雲覺得現在去延安的時機還不成熟,有些問題還缺乏佐證,最好是等到那個震驚世界的大事發生時之後。

於是謝昌雲就給毛澤東回電表示,鑒於韶關行營剛運轉不久,更主要的是對近期世界局勢的演變正在密切注意之中,所以暫時不便離開韶關,但也會最遲在六月底到七月初前往延安。

毛澤東的回複是電報中從未有過的幽默:

如果那個時候來,你就會有一個很大的驚喜!

是什麽驚喜?

謝昌雲想了一會沒猜出來便放棄了。反正也就一個月左右時間就能知道了!

而就在這時,美國總統羅斯福通過熱線電報向謝昌雲做了通報,美國通過對各方麵情報的分析,已證實了在歐洲某個方向上出現了異常動向。

謝昌雲回道:“我們也證實了這一情況,而且初步確定事件會發生在六月下旬的某一個星期天。”

六月下旬有兩個星期天,敢把將要發生的重大事件定位到了這樣精確的程度,可以想象羅斯福看到謝昌雲的結論之後是一種什麽神情?

“這麽說快到了!”羅斯福再次傳過來的電文似疑似信。

“是的,即將到了!第一個星期天的可能性最大。”謝昌雲做了更為肯定的回答。

羅斯福道:“我希望派我的私人顧問去盡快與你會麵。”

謝昌雲道:“我願意在河內接待總統先生的私人顧問。實際上我更期待能在廣東接待總統先生您本人,雖然我知道目前這不可能。”

羅斯福道:“孩子,我可以把你這個邀請看做是長期有效的。願上帝保佑我們會有那一天!”

六月十一日,羅斯福的顧問霍普金斯飛抵了河內。

由於霍普金斯此行沒有對外公開,所以謝昌雲不便到機場去迎接他,而是由何欣怡做代表把霍普金斯從機場接到了河內郊外一所戒備深嚴的莊園內。

霍普金斯給謝昌雲的第一眼印象就是身體顯得很憔悴,而且說話時嘴歪的厲害,於是他就道:“霍普金斯先生,您是否需要先休息一下?”

霍普金斯搖搖頭道:“不必了,坐飛機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休息。總統給我的時間很有限。”

謝昌雲道:“那好。不過請霍普金斯先生把這裏當做在家裏一樣隨意,這裏的水果、咖啡和點心都是我們自備的。”

霍普金斯道:“謝謝何小姐和謝將軍!我很高興能享受這種私人氣氛。”

謝昌雲和霍普金斯首先就德國即將對蘇聯發動的進攻、戰爭可能態勢以及由此會產生的連鎖反應交換了意見。

謝昌雲認為德國一旦發動進攻,將會處於絕對的優勢地位並全麵的掌握戰場上的主動,在這種情況下,蘇聯是否能最終堅持得住,就成為了一個最大的焦點。各方所持的認識不同,也就相應成為了決定其今後立場和動向的最大根據,一切足以影響世界以及區域格局的重大變化都將由此產生。

霍普金斯道:“謝將軍,你自己是抱一種什麽樣的觀點呢?噢!就是蘇聯能否抵抗住德國的進攻,或者是能夠抵抗多久?”

謝昌雲道:“蘇聯具有廣闊的戰略縱深和強大的工業體係,特別是有嚴密的組織管理機構,進行的又是反侵略的正義戰爭,所以即便是德國占領了莫斯科,也無法最終摧毀蘇聯的抵抗決心和抵抗能力。對這一點我堅信無疑。而且,從發動進攻的時間上來看,德國人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他們在嚴寒到來之前隻給自己留下了四個月的時間,這顯然是過高的估計了自己和過低的估計了對手。如果他們能夠提早一個月行動,戰爭的轉折點或與能夠延長一到兩年。”

霍普金斯道:“羅斯福總統認為,如果德國對蘇聯發動進攻,美國別無選擇,隻能是暫時放棄意識形態上的分歧,與蘇聯以及英國聯合抗擊納粹對世界的挑戰,並會采取一些實質性的行動。”

謝昌雲道:“超出意識形態聯合抗擊共同的敵人,這種形式在中國已經在進行。隨著蘇德戰爭的爆發,這種形式將擴大到整個世界,正是由戰爭所帶來的重大變化,而且將會對世界今後的格局產生巨大的影響。但是這隻是其一,而超出國界的形式也將會得到體現。德意日之所以發動侵略戰爭,其宣揚的目的是為了在世界上建立一種新秩序和新格局,這一點對於很多國家來說還是具有相當的誘惑力。而我們正在進行和將要進行的世界範圍內的反侵略戰爭,所追求的最終目的也是希望能建立一種能保證世界持久和平的新秩序。兩者之間如何區別?這就需要我們能夠有一個帶有鮮明的進步性的綱領,一個有助於消滅民族歧視、消滅殖民主義、實現國家和民族平等的綱領,一個能夠幫助被欺壓民族恢複主權及自治權的綱領,以體現戰爭目的本質的不同,並引導世界進入一個新的時期。”

如果說先前霍普金斯對謝昌雲的印象,還停留在出於與羅斯福的親近關係、而帶有被動的相信羅斯福對謝昌雲的評價上,那麽謝昌雲剛才這番話說出來之後,霍普金斯就不得不憑借自己的感覺對謝昌雲刮目相看了。

不僅霍普金斯如此,就是一旁的何欣怡也似乎一下就被謝昌雲推入了一個新的境界,覺得有必要重新審視未婚夫的胸懷和誌向了。

“謝將軍,我可以認為這是你對殖民製度的宣戰嗎?”霍普金斯敏捷的捕捉到了謝昌雲要表達的核心意思。

謝昌雲道:“是的。哪怕是現在與我們麵臨共同危險的國家,隻要不願意最終解除殖民統治和不平等特權,我也是無法與其進行真正合作的。”

霍普金斯又道:“那麽你怎麽樣看待目前你們在印度支那北部的軍事存在?怎樣處理與自由法國陣線的關係?”

謝昌雲知道霍普金斯並不是要單一詢問自己對印度支那問題的觀點,而是想讓自己對前麵提到的關於總綱領的問題有一個詳細解釋的標的。

“如果不是日本和法國維希政府的逼迫,我們也不會進入印度支那。我們對印度支那沒有實行長期占領的意圖和領土上的要求,我們最終是希望印度支那人民按照自己的意願決定未來的國家地位,而我們則會通過平等的經濟往來保持與印度支那的正常關係。而同時法國對印度支那的宗主國地位必須在適當的時候取消,自由法國陣線也必須認識和同意這一點。印度支那的非殖民化將決定我們對法國任何政權的態度。”

霍普金斯道:“那麽謝將軍對美國是否也以這個標準來衡量呢?”

謝昌雲坦然道:“一視同仁,沒有特例。但是我相信比起其他世界強國來,美國更容易接受並更願意公開表達出相同的意願。也隻有表達出了這種意願,美國才有理由承擔起反法西斯大本營之一的重任。而從另一個方麵來講,也隻有承認這種觀點,才能夠有資格加入反法西斯陣營。”

霍普金斯道:“謝將軍,我已經很清楚你利用目前的實際確立未來世界新秩序原則的設想了。我必須承認,你是一個具有非凡思維和長遠目光的人,而且很善於用你的觀點去影響他人。我認為我們今天進行了一次具有開創意義的談話,得到的結果遠遠超出了我來之前的預期,我想羅斯福總統聽了我的報告之後也會有同樣的感想。帶著這樣的心情喝杯一杯咖啡,將會讓我對此行留下更美好的記憶。”

謝昌雲道:“如果咖啡有助於保持記憶,我很願意陪顧問先生喝一杯。”

其後,謝昌雲與霍普金斯的談話就沒有特別固定的話題了,其範圍涉及廣泛,而何欣怡有時也插上幾句話,使得氣氛變得格外的輕鬆,絲毫看不出他們剛進行了恰如霍普金斯所形容的“具有開創意義”的工作。

不過謝昌雲注定不會讓萬裏迢迢趕來的霍普金斯過多享受輕鬆,晚飯稍事休息之後,當預定兩小時的談話進行到了一半的時候,謝昌雲“無意中”提到了根據放射性元素撞擊後的鏈式反應可以產生巨大能量的理論,廣東兩所大學的中國和猶太裔學者正在進行這方麵的深入研究,而且在同位素提取與對鏈式反應的控製理論研究上已經取得了一些進展,但是由於實驗室條件的限製,目前這些理論還不能進行實驗論證,所以希望能夠與美國的物理研究人員進行這方麵的合作。

霍普金斯一聽頓時嘴更歪了。

作為羅斯福最親信的顧問,霍普金斯知道羅斯福在幾個月之前剛剛批準了美國為製造原子武器而進行的理論研究及論證的絕密計劃,可萬沒想到科學落後的中國竟然也開始了這方麵的研究。

謝昌雲見霍普金斯一時無法回答,於是便道:“我們與美國軍方和其他機構一直有密切的合作,我想把這方麵的研究也列入合作的項目,顧問先生隻要回去向羅斯福總統轉達我的意思就可以了。”

幾十秒的緩息終於讓霍普金斯有所醒悟,“謝將軍,我願意向總統轉達你的建議,不過······不過你們的研究結果是否能暫時不要對外泄露?”

謝昌雲道:“具體的情況我不太了解,但如果具有專利價值,我想他們不會隨意泄露的。”

霍普金斯急忙道:“我不是指的專利方麵,這個問題涉及的影響可能很大,我隻希望在我們的工程師和你們的學者們交流之前,不要把你們的研究結果透露給任何人。”

謝昌雲點頭道:“既然顧問先生這麽重視這個問題,我回去之後就按顧問先生的意見來辦。”

而霍普金斯此時已無心再談其他事了。

謝昌雲又坐了一會兒見霍普金斯精神有些恍惚,便站起身道:“顧問先生,明天您一早就要飛回美國,我想您應該抓緊休息了。”

霍普金斯也站起身道:“可能是時差不適應,現在突然感到有些困倦了。”

謝昌雲心道:“什麽時差?華盛頓現在正是上午上班時間,連謊話都不會編!”

不過謝昌雲知道這一下給霍普金斯造成的衝擊可不輕。

在原子武器開發上,美國是在與德國搶時間,其中還有大量的研究與實驗要進行,哪怕某個環節上有一點突破,都有可能會影響整個研究的進程。

美國人當然不希望有任何的有價值的研究成果被德國人所利用。

謝昌雲當然不懂深奧的原子理論,但現在許多還在竭力探索的東西,在前世連小學生都知道,就如鈾235、鈈239是製造核武器的主要原料、石墨和重水是反應堆減速劑等,謝昌雲隨便給那些物理專家們一些提示,就足以讓他們走捷徑來獲得先人一步的研究成果了。

前世美國與英國合作,共享了核研究的成果,今世謝昌雲怎麽的也要從中分得一杯羹才行!

包括了之前所提到的那些綱領性東西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