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一章 忙碌

晚上是贛州商會設宴款待毛澤東一行。

毛澤東在席間雖然與工商界人物和社會名流們頻頻舉杯、不停交談,但在宴會下來召集秦邦憲等人開了個會、並與在廣東英德的林伯渠通了個電話之後,便再度陷入了沉默。

連賀子珍都為此擔心了起來。

“雲伢子,要不然你上樓去陪潤之說一會兒話,好讓他換換腦筋。”坐在樓下正廳裏的賀子珍道。

謝昌雲道:“嬸娘,毛主席肯定是在考慮大事,我這個時候實在不好上去打攪他。要不今天就算了,明天晚上我給毛主席安排一場節目看。”

何欣怡也在一旁道:“贛州有三個劇團,負責人我都認識。毛主席喜歡看什麽戲,我明天一早就去和他們聯係。”

謝昌雲道:“這個我知道,毛主席喜歡京劇。”

謝昌敏腦筋一轉道:“要不然等一會兒我和欣怡上樓去請毛主席點戲,再借著機會和毛主席多說一陣話。”

賀子珍道:“看來隻能這樣辦了。”

正說到這裏,臨時安放在樓下房間裏的電話響了起來,何欣怡趕緊走進去接聽,稍頃後便對著外麵大聲喊了起來:“賀嬸娘!小弟!是······是賀怡來了,在火車站,喂喂!不用你們找車了,你們請她坐一會兒,我們馬上就過去!”

何欣怡喊賀子珍嬸娘是沒辦法憋出來的,但對隻比她大兩歲的賀怡,卻實在不知怎麽稱呼。

“是銀圓(賀怡的小名)來了嗎?雲伢子,我們趕快去接她呀!”何欣怡還沒出來,賀子珍就已經站了起來。

“嬸娘,你沒聽欣怡已經在要車了嗎?車還要幾分鍾才能過來,還是先上樓去把三嬸娘到了的消息告訴和我父母一聲。”謝昌雲話音剛落,賀子珍和謝昌敏就朝樓上走去了。

謝昌雲在葉坪時隻與賀怡見過一次麵,中央蘇區陷落之後賀怡就隨父母隱藏了起來並單獨開展活動,連項英等都不知道她的下落,直到南方遊擊隊開始集結之後她才聯係上了組織,隨後就跟著隊伍北上整編去了,所以謝昌雲對她的情況一直不很了解。

這次讓賀怡到贛州來,還是謝昌敏通過新四軍辦事處的聯絡渠道,向新四軍軍部和貴溪辦事處發了函件,並沒有提毛澤東夫婦要來的事,隻說是自己的父母剛從延安回來想見賀怡。

這個理由倒是能說得過去。但新四軍軍部和貴溪辦事處都沒有電台和電話與贛州聯絡,所以賀怡能不能來、什麽時間能到都是個未知數。

賀子珍這幾天等的心急如焚、坐臥不寧。謝昌雲也打算再過一兩天沒有消息,就直接給顧祝同發電報,請他出麵用最快的速度把人送到樟樹,再用飛機把賀怡接到贛州或韶關來。

現在賀怡突然到了贛州,而且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方式通過火車站打來了電話,讓賀子珍和謝昌雲激動之餘都鬆了一口氣。

其實這也是謝昌雲自己蒙在鼓裏。賀怡可是知道他是四戰區代理司令長官,找到火車站的人一說是要到謝昌雲家,火車站的人還不忙得屁顛屁顛?

等毛澤東夫婦、謝茂學夫婦來到樓下的時候,兩部臥車和一部粵豹已經開到了門前,賀子珍、謝昌敏、何欣怡和王秋立刻上了車朝火車站開去。

毛澤東和謝昌雲一外出就得動用大批警衛,所以隻能在家中等候,好在汽車到火車站一個來回也就隻需十分鍾左右。

毛澤東、謝茂學和謝昌雲站在院子裏等候的時間,謝劉氏已經在廚房裏忙碌了起來。

雖然習習夜風夾帶著濃重的涼氣,但隻穿了一件毛衣的毛澤東似乎對此毫無感覺,而且也沒有進屋的意思,而是一麵抽著煙,一麵與謝茂學回憶起當年蘇區的那些零星往事。

謝昌雲想了想,還是回到房間裏把自己的一件軍用風衣拿出來給毛澤東披上了。

毛澤東回頭看了看謝昌雲,“昌雲,明天上午我就不出去參觀了,下午另外再說。博古同誌還是照樣安排。”

“好的!老師。”謝昌雲料想到毛澤東是準備要處理一些私事。

謝家的院子不大,裏麵進不了汽車,當院子外傳來汽車聲響後,毛澤東立刻掐滅香煙,從台階前走到了院子門口。

門口的兩名衛士在謝昌雲示意下敏捷的打開了院門,然後搶先一步擋在了毛澤東的身前。

賀怡不僅是賀子珍的親妹妹,同時也是毛澤覃的妻子。此時毛澤東一反常態的舉動,其中更多的是包含了對已犧牲的小弟弟的思念。

毛澤覃1935年4月犧牲在瑞金,那裏當時是被國民黨中央軍所占領,如果要是往南或往西再偏幾十公裏進入了粵軍管轄區,就不會發生這個悲劇了。

五年多數不清的悲悲切切!這一夜,毛澤東和謝家的人一直到兩點多鍾才睡去,賀子珍姐妹則躺在一張床上說話到了天明。

上午,毛澤東一家在謝家一家的陪同下,前往距贛州不遠的郊外的一處山上,在那裏尋到了隻有賀怡才知道的賀老先生和老夫人的墓地,在那裏祭奠了先後病故的兩位老人,並商定好待抗戰結束之後,就將老人的靈柩遷回永新縣老家。

其後,賀子珍姐妹又在謝劉氏和何欣怡的陪同下,乘車前往他處,準備去接回賀怡分別寄養在兩個地方的她和毛澤覃的一對兒女。

由於毛毛的丟失,賀怡一直心懷愧疚,來往信件中始終沒有對賀子珍提過自己兒女的事,要不是這次賀子珍當麵逼問,她還不會說出自己的兒女就寄養在贛州附近,否則謝茂學夫婦早就會把兩個孩子接到身邊了。

為上麵這兩件事,謝劉氏一路傷心落淚,不知把賀怡並捎帶賀子珍給數落了多少回。

在回贛州的路上,毛澤東向謝昌雲道:“昌雲,聽說贛州的農產品交易市場很大,我們現在就去看看怎麽樣?另外我想明天就到廣東去,也好和在那邊的同誌們交流一下。”

謝昌雲問道:“毛主席,您是準備坐飛機,還是坐火車和汽車?”

毛澤東道:“火車和汽車到韶關要多長時間?”

謝昌雲道:“坐火車白天有一趟客車,六個多小時到韶關;坐汽車要差不多一個白天,不過沿途可以看看一些地方。”

毛澤東道:“還是坐飛機吧!把時間耽誤在路上不好。”

謝昌雲早上又去了警備司令部一趟,毛澤東就知道由於前方局勢的變化,謝昌雲有不少的事情要辦。

果然在陪同毛澤東視察農產品市場的時候,謝昌雲的機要參謀坐著警備司令部的車,又送來了一份關於贛北日軍動向和裝備的最新情報、以及軍令部發來的一份鄂中日軍也在開始集結的情況通報。

謝昌雲在坐在臥車裏看過之後,把通報交還給了機要參謀,然後簽字把情報留了下來。

鄂中的日軍鬧不出什麽大名堂,極有可能是一種迷惑手段,或是兼有向隨(縣)棗(陽)方向進攻提前做準備的目的,但日軍主要的目標肯定還是南昌和浙贛線。

但是軍令部到僅僅為止僅僅是發了幾份通報,並沒有給四戰區下達作戰指令,而九戰區的代理司令長官薛嶽和戰區參謀長昨天就飛往了重慶,似乎對贛北和南昌的防禦並不很擔心。

“不管你們那些了,我隻管按自己的設想進行部署,到時候你們越被動,我才能越主動。”謝昌雲自有他的主意。

下午毛澤東還是決定按計劃去參觀贛南師範學院。贛州有本地興辦和外地遷入的五所大學和四所專科學校,其中贛州聯合大學規模最大,但毛澤東卻對師範學院情有獨鍾。

謝昌雲沒有陪毛澤東前去。他對自己在青年學生中的影響力非常清楚,生怕去了之後會搶了毛澤東的風頭,於是便以要辦理軍務為由回避了。

毛澤東出發之後,謝昌雲並沒有馬上到警備司令部去,而是帶著王秋一轉身進了隔壁李一權家的院子。

謝昌雲來這裏沒有別的目的,就是想找機會抱一抱外甥女李遙嶺,如不是今天母親、姐姐和何欣怡都出了門,他根本就撈不到這個機會。

“昌雲和王秋來了!今天中午的煨湯味道好不好?毛主席喝了沒有?”李一權的母親正抱著孫女坐在院子裏曬太陽,見謝昌雲和王秋進來便站了起來。

“伯母煨的湯味道哪裏差得了?毛主席喝了一大碗半,還說要當麵謝謝您呢!”謝昌雲說著就伸手出胳膊道:“胖妞,來讓舅舅抱一抱!”

李遙嶺快滿一歲了,長得還是胖嘟嘟的,雖然還不會說話,但對親疏遠近卻是分得很清,見謝昌雲走到了近前,就“呀呀呀”的直起了身,將肉呼呼的小手對著謝昌雲伸了過來。

李一權的母親帶過一個外孫,因此對小孩子看得並不是那麽嬌貴,見孫女直想掙脫,便隨手將李遙嶺遞給了謝昌雲。

李遙嶺到了舅舅的懷裏,第一個動作就是去抓謝昌雲領子上鑲嵌了三顆金星的領章。

“胖妞手下留情!舅舅這可不是玩具!”謝昌雲嘴裏喊著,但卻絲毫沒有躲開的意思。

李一權的母親笑道:“昌雲你當心一點,一權的領章已經被嶺兒扯破了一個。”

謝昌雲道:“領章扯壞了可以再換,我的胖妞外甥女要是一不高興不理我了,那問題可就嚴重了!胖妞你說是不是?”

外麵如果知道了這家小孩拿著中將和上將領章當玩具玩,還不知要暈倒多少人?

謝昌雲說著便騰出一隻手在外甥女的粉臉上輕輕捏了兩下,趁她一鬆手的機會,就把她高高舉到了空中。

這一下可惹上了麻煩了,許是覺得被舉起來比抓領章好玩,李遙嶺立刻轉移了興致,隻要謝昌雲把她一放下來就“哇哇”的不高興叫起來,一舉起來又“嘎嘎”的笑聲一串,弄得謝昌雲一下也不能停歇。

王秋在一旁看了一陣覺得有趣,便對謝昌雲道:“大哥,把嶺兒給我抱一抱吧!”

謝昌雲正好覺得雙臂有點累了,聽王秋一說便把李遙嶺叫到了她手裏。

“嶺兒,來,姨抱抱。哎呀······”李遙嶺剛被王秋接過去,小手又有了動作,不過這次不是領章,而是一把抓住了王秋胸前突起的地方。

王秋喊叫了一聲,躲也不是、放也不是,一下就被弄了一個大紅臉。

李一權的母親見狀趕緊過來將孫女抱過去,“嶺兒是餓了,奶粉涼的差不多了,我馬上喂給她喝。”

一句話讓王秋更是羞得無地自容。

“伯母,您忙吧!我們先走了!”謝昌雲趕緊拉著王秋出了院子,也顧不上身後傳出來的清脆哭聲了。

見院子外的衛士們都還沒來得及圍過來,謝昌雲便壓低聲音道:“丫頭,等天熱了我們找個機會打胖妞的屁股,好為你報仇。”

報仇是個幌子,想打外甥女肉乎乎的小屁股倒是真的!

王秋低著頭不應聲。

看到長官和“小內副”出來後的神情與進去時大不一樣,衛士們警惕的眼光中都多了一份曖昧

晚上謝昌雲沒有陪毛澤東一家吃飯,而是回來看了一下賀怡的一對兒女,然後就坐車前往贛州聯勤分部,去與從贛南趕來的蔣經國見麵,並在那裏設宴為他提前送行。

在蔣經國在贛縣任職的一年多時間裏,謝昌雲與他的交往並不很頻繁,但層次卻很高,贛州遇有一些重要的場合、包括自己與何欣怡訂婚,謝昌雲都設法安排了蔣經國參加,並專門送給了他一部粵豹越野車。

對蔣經國在贛縣的施政和人員交往,謝昌雲隻是通過情報部門加以注視,但卻從未公開幹預過。

這種遠中有近、疏中有密的關係,就連蔣介石知道後也說不出什麽來。

如今蔣經國要離開贛州,於情於理、於公於私,謝昌雲都必須表示一下,而且也不必彼此顧忌了。

在聯勤分部請客是李廷秀下午過來安排好的。後勤部門的油水豐厚,掌權的軍官們大貪不一定敢,但在吃喝方麵還是很講究。贛州聯勤分部小餐廳的環境好,廚師的手藝也不錯,謝昌雲就是過來白抓他們一個大頭也無所謂,何況李廷秀臨走時還留下了錢。

贛縣離贛州就十來公裏,謝昌雲與聯勤分部的兩個負責人剛說了沒多一會兒話,蔣經國就開著那輛粵豹車、帶著一個司機和兩個衛兵趕到了。

自己開車是蔣經國在蘇聯當大工廠副廠長時養成的習慣,但民國的縣政府一級沒資格配小車,所以謝昌雲給的那部粵豹正好遂了蔣經國的願,平常有一半的時間都開著車跑到下麵去視察,弄得底下各級官員都緊緊張張的。

但蔣經國的司機和衛士,卻是從隻管了小半個省的江西省府主席熊式輝那裏直接派下來的。

說起來蔣經國好歹也是個“太子爺”,所以這件事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誰也不會去認真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