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零章 國共協議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毛澤東按事先的安排前往何公館與蔣介石再次進行單獨會麵,並且在何公館與蔣介石和謝昌雲三人共進了午餐。

雖然午餐期間沒有談及任何軍事與政治問題,但這實際上是中國最大的三股勢力的代表者,首次單獨坐在了一張桌子上。

不管是蔣介石還是毛澤東、包括了國共雙方要員們,都感覺到了正在進行的會談無形之中被謝昌雲這股力量所牽動,很多方麵不能不考到慮謝昌雲存在和態度。

下午,蔣介石和毛澤東來到衡山遊擊幹部訓練班視察,並分別發表了講話。

三月十一日晚上八點,張群和周恩來,分別代表國民黨和共產黨簽署了兩黨會談紀要。

雙方達成一致的具體事項如下:

1、 在磨擦地區雙方停止一切針對對方的軍事行動;

2、 交還自去年十月份以來扣留的對方人員和收繳的武器彈藥;

3、 國民政府一次性支付所欠八路軍和新四軍的軍餉,以後軍餉及補充將不再延誤;

4、 新四軍於六月三十日之前全部移防至長江以北的指定區域;

5、 劃晉冀豫四十六個縣為八路軍敵後活動區域,由八路軍總司令部統一協調區域內的各抗日武裝;

6、 八路軍將晉冀、晉豫的十一個縣實際控製權移交給第一戰區;

7、 八路軍和新四軍跨區域作戰或行動,需事先獲得有關戰區或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同意,重要作戰應服從統一指揮;

8、 國民政府將不限製八路軍和新四軍轄區的四大類物資的進出。

對於沒有達成協議的其他問題,雙方都在紀要中表述了自己的立場,並同意就以上方麵繼續進行磋商。

這個紀要雖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國共雙方的分歧,並且回避了許多重大問題,但雙方畢竟都向前走了一步。

紀要簽字儀式隻進行了十餘分鍾便結束了,其後就為自由活動時間。

張治中和陳誠禮節性拜會了毛澤東之後,便一起來到了謝昌雲的房間,與謝昌雲就兩省土改以及其他方麵的問題一直交談到了半夜十二點。

十二日中午,謝昌雲陪同毛澤東和秦邦憲乘飛機抵達了贛州,與在這裏等候的賀子珍回合。

贛州的高級軍政官員、廣東和江西兩省的幾名議員、以及新四軍贛州辦事處工作人員共幾十人到機場迎接了毛澤東,隨後毛澤東便與謝昌雲同乘一車前往贛州市區。

陝甘寧特區參議會議長高崗、特區政府主席兼國民參政會參政員林伯渠、參政員兼延安憲政促進會會長吳玉章,以及毛澤民、陳昌浩等特區從事經濟和社會工作的負責人,已在先一天由方鴻進和廖光恩等陪同在韶關開始了考察。

贛州這篇土地留給了毛澤東太多的記憶,有勝利的、有失敗的,有流血、也有孤掌難鳴的隱痛。

但總的可以說,1932年初紅軍攻打贛州失利之後,毛澤東這個戰略主張上的正確者卻在黨內被空前孤立,這一狀況直到三年後的遵義會議上才得以挽回。

整整八年過後,毛澤東由自己的學生陪同、在十餘部大小車輛的前後護擁下,進入了彭德懷當年損失了數千人而沒有打下的贛州,心中的感慨自不用說。

時過境遷,現在的贛州已經不是昔日的贛州了,僅其市區的規模就比原先擴大了數倍,繁華地段的熱鬧景象不亞於上海與漢口的租界,一路過來城區周邊的工廠學校更是星羅棋布,令毛澤東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昌雲,這麽大一個城市,難道你們就不拍日本飛機來轟炸嗎?”對延安古城被日機轟炸的所受到的嚴重破壞,毛澤東隨時都能想起。

謝昌雲道:“日本飛機曾經幾次企圖空襲贛州,但日軍目前使用的戰鬥機航程有限,不能為轟炸機提供全程護航,隻能以轟炸機單獨實施空襲,每次都被我們的防空預警係統提前發現,並出動空軍對日軍轟炸機進行了有效攔截,隻有一次有一架日機進入到市區邊緣投擲了炸彈,隻造成了一些輕微的傷害,所以目前贛州可基本不受日機轟炸的威脅。”

毛澤東指著天上道:“陝北還不行呀!我們沒有空軍,隻能是等著日本飛機來用高射炮跟他們較量。不過打了幾回,日本飛機現在來的少多了!”

謝昌雲道:“日本已經消耗了大量的戰爭資源和損失了大批的飛行員,特別是他的遠程轟炸機被中央空軍、蘇聯航空誌願隊和華南空軍先後擊落擊毀超過兩百架,而且戰線被拉長了許多,在整個中國戰場上飛機的活動密度大不如從前了,而且大部飛機都用於了直接戰場支援,就連對津浦線、粵漢線和浙贛線這幾條交通動脈都極少進行轟炸。但就其現有飛機數量來說,如果要真是豁出本來,他們還是可以對某些重要的戰略目標實施大規模的空中打擊的,所以在防空方麵我們始終不敢鬆懈。我們現在的有效預警時間可以保證在半個小時以上,有了這個時間,人員疏散、戰鬥機迎擊、地麵防空火力的準備都可以從容進行。”

毛澤東道:“聽說你們這裏有很多美國飛行員,他們的表現怎麽樣?”

謝昌雲道:“這些美國飛行員平時看著散漫一些,但是作戰的熱情卻很高,一上了天之後不但表現勇敢,而且還善於動腦筋,對提高華南空軍的戰鬥力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從去年初首戰以來,他們累計擊落擊毀的日軍飛機已經達到了一百四十六架,擊傷的還有六十多架。我們自己的飛行員的戰績就更大了,抗戰開始至今,擊落擊毀日機估算在四百八十架以上。光是三次打航空母艦,至少就報銷了差不多近兩百架日軍飛機。像轟炸淞滬機場、台北機場、海南機場、潿洲島機場和華中的幾個機場,每次的收獲都很大,最小的一次是二月初轟炸長治和運城機場,總共才炸毀日機三十三架日本飛機。”

“這個成績了不得呀!光是你們這裏就報銷了六百多架日本飛機。了不得呀!”毛澤東拍了幾下手誇讚道。

“其實算起來還不止這麽多,前年襲擊保定機場炸毀的、以及在各次作戰中被地麵防空火力打下來的,加起來也有差不多一百架了。”謝昌雲幹脆把戰績說到了底。

毛澤東把右手圈起,又把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壓下道:“那就是七百多架了!剛才說是了不得,現在要說不得了!”

謝昌雲道:“其實八路軍才不得了!最先開了以步兵襲擊日軍機場的先河,以簡陋的武器在陽明堡一次就擊毀日本飛機二十四架,意義不下於我們以後一次上百架。”

毛澤東道:“窮有窮的打法,富有富的打法。我這次來要好好看看你們是怎麽富起來的人,城市、工廠、農村、學校都要看。”

謝昌雲道:“一切滿足毛主席的要求。不過現在先請毛主席和秦邦憲同誌到我家裏吃飯,我母親和李一權的母親都已經準備了。家裏容不下那麽多人,其他同誌另有地方安排。”

毛澤東高興的道:“時隔數年,終於又到你們家裏來做客了!這次不止是吃飯,而且還要住下。謝先生到延安是住在我家裏,來而不往非禮也!”

謝昌雲道:“我父母如果知道了肯定非常高興。等到了韶關,照樣還是請毛主席和嬸娘住在我家裏,那邊比這裏要寬敞的多。”

毛澤東道:“很好!很好!”

汽車在贛州市內繞行的半圈,最後駛入了謝家的院子。

毛澤東在廣州正式參觀的第一個項目是隆昌紡織公司。

隆昌紡織廠是由從安徽蕪湖遷來的兩家紡織廠和廣東的一個商家聯合組建大型紡織企業,擁有紗機和布機兩千五百台、紗錠二十萬支,員工達一萬一千人,規模十分壯觀。

毛澤東在車間裏參觀完之後,又來到工廠的會議室,聽隆昌公司的負責人簡要介紹起了工廠的經營管理方麵的情況。

“你們這裏工人每個月可以拿到多少工資?”這是毛澤東聽完介紹後首先關心的問題。

公司負責人答道:“學徒工最低工資每個月十二塊,熟練織工每個月工資二十八到三十五塊。一些不要技術的雜工低一些,月工資十八到二十五元不等。”

毛澤東又問道:“贛州的物價怎麽樣?就以三十塊來算,一個工人能養活幾口人?”

公司負責人道:“毛先生,這些問題我不便回答。這位是工人工會的盧主席,還是請他來回答為好。”

“哦?有工人階級的代表在這裏。你們的工會是自願組織的還是官方辦的,規模怎麽樣?”毛澤東來了興趣。

工會主席操著一口的安徽口音道:“工會是我們按照政府的條例、由員工自己成立的,入會自願,會員按工資的百分之一繳納會費,我們現在有八千七百多名會員。”

毛澤東又問道:“盧主席,你派出是做什麽工作的,還是專門擔任工會主席?”

“我是機修車間的一個組長,以本職為主,另外公司裏每個月給我四天時間來處理工會的事情。我們下麵還有支會,支會的主席每個月有兩天辦公時間,小組長有半天。除了正常的工資以外,我們每個月可以從工會會費裏支取兩到八塊的補貼。我每個月的工資是三十二塊,加上這八塊正好是五十塊。我的老婆是織工,但技術不是最好的,所以每個月的工資是三十塊,合起來就是八十塊。家裏有兩個老人和兩個上學的孩子,用在夥食上的支出每個月是三十五塊,一個星期可以吃兩到三次肉,其他正常開支都除去,每個月應該可以剩下二十塊左右。不過我找工友聯係的多,煙錢的開銷每個月要用去五塊左右,實際隻能剩十五塊左右。我這種情況在廠裏算是中等偏上一點的,不過那些困難的工友也隻是生活上的開支少一些,正常生活還是能保證的。遇到個別有很大困難的,我們工會還會給與幫助,同時還可以從公司裏為他爭取一些特殊補助。”

毛澤東聽罷後道:“昌雲,你幫我給盧主席幾條煙,也好讓他多去和工友聯係。”

謝昌雲道:“就一箱吧,管一年足夠了!”

工會主席趕緊道:“謝長官的煙我不能要。我們這個工廠能搬到贛州來,而且大部分人連家眷也都帶來了,這都多虧了謝長官的關照。”

公司經理也道:“怎麽能讓謝長官出錢呢?這一箱煙我來買。”

毛澤東擺擺手道:“意義不同。盧主席抽著你給的煙,怎麽好張口為工友說話辦事?所以這個煙還是讓你們的謝長官來買的好。你那一箱煙也可以買,但是不是給盧主席,沒有事你也可以帶著香煙到工人裏麵去訪問一下嘛!”

公司負責人連連賠笑道:“毛先生說的是,說的是!”

一個插曲過後,毛澤東又回歸正題道:“盧主席,你們一天工作有多長時間,平常有沒有休息的時候?”

“我們大部分都是三班倒,每半個月調一次班,調班的時候可以休息兩天,不倒班的人每天工作八小時,每個月可以休息三天。我們在安徽的時候沒有這些待遇,是到贛州以後工會和資方協商後增加的。”

“那你們對目前這種生活和工作狀況滿不滿意呀?”

“抗戰時期能有這種穩定的工作和收入,我和工友都很滿意了!等抗戰結束之後,我們一定要爭取徹底的每天工作八小時、每周休息一天的工作製度。”

“你代表工人向資方爭利益,就不怕被報複嗎?”

“這個倒不怕,也可以說不由擔心。我們工會是合法組織,而且所提的要求也是有道理的,隻要我自己的工作不出問題,公司就不能隨便處罰我。贛州有七家紡織廠,有一個紡織聯合工會,他們也會出麵幫我們撐腰。另外政府條例還有專門保護工會負責人的規定,必要時我可以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提出裁定申請。”

“你們作為資方是怎麽看待這個問題的?工人待遇改善了,工作時間縮短了,你們掙的錢不就少了嗎?”

“我們開始是想讓工人多工作一些時間,但首先是政府不允許,再就是工會不同意,這方麵的處罰是相當嚴厲,不過後來也就習慣了。另外工人的收入和生活提高以後,熟練工人也相應穩定了,產品的質量也提高了很多,我們賣出去的產品價格也提上去了一些。同時由於公司擴大了規模,管理上的成本也降低了不少。還有,工廠穩定了,銀行也願意給我們提供貸款大量收購儲備原料。所以相比以前,我們的收益反而倒略有提高。此外公司也有嚴格的管理規定,公司對於違反了規定的工人進行的處罰,工會也不能隨便幹預,就是告到政府和法院,政府和法院也是支持我們的。我和工會的人說過,我們資方和勞工方的利益很大程度上是聯係在一起的,現在投資領域很多,如果我們覺得資金放在紡織業不合算,我們就會考慮把資金轉移到其他行業去,雖然我們會有一些損失,但很快就會彌補回來,但他們就將麵臨著失業和找不到合適工作的危險。所以對於工會其他一些過分的要求,我們也不一定會同意。”

“你們是願意有工會呢,還是不願意有?”

“當然是願意有,作為資方,我們也不想和員工關係激化,也想弄清工人在想些什麽問題,也想把工廠和工人穩定住,何況還有民國政府的法令。”

“昌雲,你是怎麽看待這種勞資關係?”毛澤東轉頭向謝昌雲問道。

謝昌雲道:“剛才盧主席的話應該還沒有說徹底。據我所知,贛州和廣東有不少的工人和公司職員,都持有一些中小公司或工廠的股份,韶關鋼廠就有幾十個人出資四萬多元搞了一個小型機修廠,請了一個專人當廠長進行管理,一年多已經賺了將近兩萬塊。還有的工人把積攢下來的工資拿回老家去買地,然後雇人幫他們耕種。這種資本所有者和勞動者共融共存的現象,已經在一定程度上顛覆了我對原來勞資和剝削與被剝削關係的認識,我覺得還是讓其自然發展為好。盧主席,你一年可以剩下一百多塊,那些單身或者是兩口子都有工作、負擔比較小的工人,餘下的錢就更多了,你們難道就沒有用這些錢再賺錢的渠道?要是實在沒有,我可以來給為你們推薦。”

盧主席道:“謝長官了解的真細致。不滿毛先生和謝長官,其實我也有一些投資。我們車間的幾個人湊錢辦了一個五金店,每個月每人差不多有十來塊的收入。我連上找人借的錢一共投進了三百多塊,算了一下兩年多一點時間就可以收回本錢了,如果生意再好一些,隻要一年多就行。”

毛澤東接下來又問了幾個問題,接著又在昌隆公司的辦公室與幾個職員隨意交談了一陣,然後便坐車趕往下了一個參觀地點贛州鐵路車輛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