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夜空禮花

八天過後的二月七日,第五戰區采用逐步抗擊的方式,已經將津浦線南段的日軍第十三師團主力引誘至了明光鎮以北、小溪河以南的長約二十七公裏、寬約十一公裏的一片區域內。

雖然這段時間正值農曆新年之際,但處在與敵交戰狀態下的第五戰區根本就沒有過年的機會,而是在這期間緊張的完成了整個戰役的部署。

其中正麵的五十一軍和五十九軍大部分部隊已做好了由防禦轉入反擊的準備,擔當側翼攻擊的十一和二十一集團軍已經隱蔽運動到了日軍左側三十多公裏的地方。

陳緒率領的聯合指揮組已由徐州前遷到了蚌埠,並在鳳陽設立了中繼電台,以供與特種部隊的小功率電台聯係使用。

特種部隊的十二個小隊,在一天之前就開始了向敵後的滲透行動,並且相繼和中繼電台溝通了無線電聯係。

另外華南空軍的二十四架輕型轟炸機和八架重型轟炸機,也秘密部署在了長長江以南的池州附近的兩個臨時搶建起來的機場內。

二月八日,日軍第十三師團向中國軍隊陣地繼續發動了進攻,但卻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頑強抵抗,一整天下來傷亡了八百多人竟寸步未進。日軍師團長獲州立兵當晚即向華中派遣軍司令部要求盡快增調重炮部隊,並擬定了一個等重炮部隊一到,便以一個旅團的兵力正麵進攻,以另外一個旅團迂回進攻中國軍隊側翼的兩麵夾擊作戰方案。

獲州立兵判斷對麵在阻擊自己的是第七戰區的主力部隊,所以他不僅要占領中國軍隊的陣地,而且還想把中國守軍打殘,這樣就可沿津浦線以**一舉拿下蚌埠。

而後,就會有一個新的師團補充過來,自己因此極有可能會獲得指揮兩個師團向徐州方向進攻的機會。

然而,獲州立兵的這個計劃已經不可能得以實施了。

二月九日淩晨兩點十五分,在根據特種部隊的最新報告再次核準了日軍十個重要目標的準確方位之後,華南空軍的三十二架轟炸機便在夜幕中呼嘯著起飛了。

同時,第五戰區各部也於三點整進入了出擊陣地。

當轟炸機編隊飛過合肥上空以後,地麵上就出現了兩排明亮的篝火,以五公裏的間距整齊排列,一直向北偏東方向延伸。

對照儀表和地麵火光參照,領航機確認編隊航線正確無誤。

三點五十分,正在睡夢中的日軍被突如其來的飛機轟鳴聲驚醒了,正當他們紛紛跑出帳篷或房屋看著天上不知所以時,地麵上數百米外便傳來了輕型迫擊炮的射擊聲,接著一個個發亮的火球就落在了日軍的多個營地內爆炸並燃燒起來,讓黑夜頓時變成了白晝。

即便是再愚鈍的人此刻也反應過來了這是地麵在為空中指示目標,日軍軍官們立刻大喊大叫著命令部隊趕緊疏散隱蔽。

但這一切已經晚了!僅僅十餘秒鍾之後,第一批從天而降的炸彈就呼嘯而至,落地爆炸後如同五彩繽紛的煙火向四處散開,立刻引燃了炸點幾十米內的一切可燃物體。

又是恐怖的特種燃燒彈!

緊接著,第二批和第三批高爆炸彈和凝固汽油彈又混合著落到了日軍營地內,無數身軀在火焰中扭動,與被引燃的彈藥爆炸聲和日軍的慘叫聲混合在一起,其情景宛如修羅地獄一般。

與此同時,日軍的多處目標也遭到了來自地麵的襲擊,以至整個日軍駐紮地域到處都響起了槍聲和爆炸聲。

設在一個車站站台上的日軍第十三師團部是空中重點打擊的目標,兩架輕型轟炸機和一架重型型轟炸機共向這裏投擲下了二十四顆五十公斤凝固汽油彈和十二顆五十公斤、十二顆一百公斤高爆炸彈,不僅使得十三師團部六十餘名官佐無一存活、警衛及勤雜人員傷亡四百餘人,而且還將停放側線股道上的七節滿載彈藥的車皮引爆,劇烈爆炸的爆炸聲顫動大地,衝起的火光映亮了直徑十餘公裏的夜空。

此外,十三師團下屬所有大隊級別以上指揮機構、炮兵陣地、輜重囤積地、兵力密集處,在十餘分鍾時間內全部遭到了來自空中和地麵輕型迫擊炮火的毀滅性打擊或重創。

四點半整,第五戰區七萬餘名官兵分作多路,從西北、西南和正南三個方向二十餘公裏的戰線上,向日軍發起了全線攻擊。

戰鬥持續到天明,中國軍隊已將沿鐵路狹長布置的日軍截為數段,並且牢牢控製了池河鐵路橋和公路橋的北側,切斷了日軍的主要退路。

其後的戰況更為激烈,雖然從南京起飛的日軍飛機一批批的出現在了戰場上空,並對部分能夠區分的目標進行了狂轟濫炸,但中國軍隊的炮兵也同樣可以準確測定目標,兩百餘門各類火炮很快就按照區域劃分對被圍日軍開始了猛烈的轟擊。

十二集團軍派出的兩個81mm迫擊炮、營兩個100mm迫擊炮營,一個105mm自行榴彈炮營、一個75mm山炮營,占了全部炮火數量的二分之一,而且炮手們操作熟練、發射速度快、射擊精度高,一個炮兵連三到五輪的發射,一般就可以覆蓋直徑近一百餘米的區域,對步兵的支援力度相當大。

而日軍由於指揮係統幾乎全部被摧毀而陷於混亂,所以各部在察覺中國軍隊發動進攻之後根本無法進行有效調動,因此喪失了組織防禦或反擊的最寶貴的時間,在被分割之後隻能以所能聚集的兵力進行各自為戰。

但在倉促布陣、缺少統一指揮、沒有任何炮火支持、而僅僅依靠手中裝備的情況下,其整體戰鬥力已經降低到了極點,很多處在外緣的部隊短時間之內就被中國軍隊所一一清除。

對日軍更為致命的另一個情況很快又降臨了,到了上午將近十一點,原來晴好的天氣驟然起了變化,隨著風力的逐漸加大,大片的雲層由北向南湧來,戰場的上空很快就陰雲密布,使得日軍飛機不得已停止了出動。

天氣助陣可不是誤打誤撞,而是在謝昌雲建議下,通過氣象專家對各項數據的反複精確推算,確定了江淮地區從二月九日起將有連續兩天的惡劣天氣,所以第五戰區有目的的選擇了這個時間來發動進攻。

竟然把天氣提前作為了一個戰役要素來考慮,而且現在壞天氣果真如約而至!近乎諸葛亮借東風的一幕,讓李宗仁等第五戰區的將領們對謝昌雲敬服到了極點。

日軍的炮兵早已基本覆滅,現在威脅最大的飛機也不見了蹤跡。七戰區各級指揮官一時間信心倍增,即刻督促各部全力對日軍展開了一輪又一輪的進攻。

但是,有利的形勢之下也出現了意外。

日軍十三師團在明光鎮池河以南地區還部署了一個加強步兵大隊、一個工兵大隊和一個憲兵中隊共計兩千餘名的守備兵力,在知道師團主力被圍之後,這股日軍便立刻集中起來向池河上的兩座大橋發起了進攻,妄圖打開一個通路接應被困的部隊突圍。

池河北岸的二十一集團軍在南岸日軍剛開始發動進攻時,就立刻按預定計劃對公路和鐵路大橋實施了爆破。

公路橋很順利的被炸毀了,但鐵路橋的爆破卻出現了意外。

由於攜帶炸藥有限以及在對岸日軍的射擊之下沒有將炸藥準確放置在要害部位,三百公斤的炸藥爆炸之後雖然給鐵路橋造成了嚴重損壞,但橋麵並沒有垮塌。

南岸的日軍抓住了這個機會,利用兩節堆用沙袋堆砌了掩體的車皮做掩護,後麵用幾十個人推著,車皮上的輕重機槍把北岸守軍打得幾乎抬不起頭來,一下就推進到了距南岸僅有三十餘米的地方。如不是靠近北岸的一段鐵軌被炸斷,日軍就直衝了過來。

三十幾米是一個很危險的距離,而且由於準備了炸橋,所以北岸的守軍並沒有設置縱深防禦,僅在橋頭設置了兩個火力點,主陣地則在距河岸幾十米外一字排開,以封鎖數百米長的河段,以防日軍在橋梁被炸之後可能會利用船隻等器材來渡河。

所以兩千多成建製的日軍一旦衝上北岸突破了單層防禦陣地,即可沿鐵路線迅速契入正在進行圍殲作戰的中國軍隊的後方,並首先消滅部署在那裏的炮兵陣地,從而使整個戰局變得複雜化。

負責守衛鐵路橋的桂軍營長此刻也急眼了,他舉起駁殼槍聲嘶力竭的朝部下喊道:“弟兄們,軍法無情,敵人要是過了橋我們也活不了,都給我抬起頭來,和日本兵拚了!”

營長喊完,便一把掀開了身旁一個機槍手的屍體,隨手換了一個彈夾,臥在機槍後就朝著橋上射擊起來。

這個營長也是久經沙場之人,雖然喊著拚命打,但頭腦並不簡單,隻打了半梭子彈就縮回了頭,抱起發燙的輕機槍滾到了一邊,在另外一處支起機槍又開始了射擊。

“都像我這樣!看到沒有?勤務兵,給我拿彈夾來!”把一梭子彈打光之後,營長再次大聲的向左右喊到。

在營長的帶動之下,守軍又重新組織起了火力。

雖然因為不斷移動使射擊的準確性降低,對隱蔽在沙包及車皮後麵的日軍造不成多大威脅,但兩百餘隻步槍和七八挺機槍的不斷射擊,還是有效的封鎖住了橋麵,使已經衝到橋頭的數十名日軍死傷大半,其餘的都臥著爬了回去。

不過,突破這種簡單的防禦工事正是日軍的強項。在第一次進攻被打退之後,橋上以及河對岸日軍馬上利用四門70mm步兵炮和十幾具擲彈筒,集中向中國守軍陣地的中央部位展開了密集射擊,短短十幾分鍾之內,不僅再度壓製住了對岸中國守軍的火力,造成了守軍七十餘人的傷亡,而且中間陣地也被打開了一個幾十米寬的幾乎無人防禦的缺口。

步兵炮的射擊剛一停止,一個小隊的日軍就在機槍和擲彈筒的掩護之下,再次從橋麵上發動了進攻。

盡管被守軍陣地的兩側火力殺傷了十餘人,但其餘的三十幾名日軍還是成功的登上了北岸,並占領了守軍設在橋頭的兩個獨立工事。

接著,又有更多的日軍從車皮掩體後躍出,在橋麵上快速匍匐著向北岸接近。如果讓這股日軍到達北岸並展開,橋頭陣地的失守就已成定局。

“完了!”絕望的念頭在身上數處負傷的桂軍營長腦中一閃。

“快去!向團長報告!命令兩邊的弟兄全都靠過來!”桂軍營長向傳令兵下達完最後命令,就將一顆手榴彈擰開後蓋別在了腰間,然後抓起散在陣地上的手榴彈,看都不看就拚著最後的力氣一顆接一顆的往前扔去。

分布在兩側的守軍已看到了中間陣地上的危急,還沒等營長的命令到達,一個連長和另一個代理連長就各帶著幾十名士兵迅速向中間靠攏過來,看著距離差不多了,也紛紛掏出手榴彈扔了出去。

盡管由於距離原因,投出去這些手榴彈不能給日軍以有效殺傷,但還是暫時封堵住了陸續衝過橋的日軍的進攻路線。

到了這個緊要關頭,桂軍官兵們都深知幹係重大,而且隻要沒有命令,誰敢後退一步必遭軍法處置,於是便全都抱著拚了命的想法,雖然不斷的有人被日軍的擲彈筒炸死炸傷,但是沒有一個人想到去躲避,而是一批接一批的用血肉之軀填補著陣地中央出現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