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出奇招

紅四軍給軍團的電報一發出,立刻在紅軍高級領導人當中引起了很大的爭論。大家對在湘粵贛邊一帶給粵係軍閥以沉重打擊這一點都無可爭議,但在對於敵情的判斷和對敵實施打擊的順序上卻各持所見、相距甚大。

熟知四軍領導人能力與性格的毛澤東,從四軍的來電中看到了謝昌雲的影子,他和一軍團的林彪、聶榮臻一起力挺四軍的建議。而剛更換了負責人的五軍團則謹慎的表示一切按上級的指示辦。持反對意見的主要是三軍團的彭德懷,他堅持認為大餘之敵潰逃在即,以三軍團之力難以全殲六個團的敵人,希望一軍團和五軍團中至少有一個軍團能立刻向西北運動,以便在大餘附近將逃敵堵截住。

在電報往來的爭論之間,紅軍兼一方麵軍總司令朱德選擇了一個折中的方案:一軍團和五軍團的一個軍由林彪統一指揮,在粵贛交界處的烏徑、水口一帶隱蔽待命;以五軍團一個軍插向南雄以南,逼近韶關,另一個軍和兩個獨立師向大餘靠攏,聽從三軍團的指揮。這樣,能和一軍團一同作戰的隻有五軍團所屬的一個不足四千人的第三軍了。而一軍團此時也隻有一萬出頭的兵力,以一萬三千餘眾既要阻擊南雄方麵可能會來的援敵,同時又要想一口吞下戰鬥力強悍的粵軍第四師一個整師,在兵力上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

在此情況下,絕不願意放棄在運動中打殲滅戰的林彪走了一招險棋。他指名兵精糧足的三十二團配屬一部電台,打著紅四軍主力的旗號即刻由梅嶺關向南雄方向逼近,聲勢造的越大越好,以達到迫使南麵之敵不敢妄動、並調動信封之敵回援南雄的目的。但是,如果信封的敵第四師出動後被圍、而南麵的敵人同時又奮力增援的話,阻擊敵人援敵的重任隻有由三十二團來獨自承擔了。

林彪還給三十二團帶來了一句近乎是不講理的話,“不管增援的敵人有多少,阻擊任務你們必須完成,而且傷亡不準過半。”

這就是說,哪怕援敵是一個甚至是兩個師,九百餘人的三十二團的傷亡不得超過四百多。與三軍團贛州之戰傷亡數千、一軍團漳州之戰傷亡近千相比,這個條件無疑是夠嚴苛了。

但軍令如山,在梅嶺關休整了兩天三夜的三十二團,很快就按照軍團的命令拉起長長的隊伍,一路旌旗招展、歌聲連天、數名騎兵通信員往來奔馳,浩浩蕩蕩的向南雄方向進發了。

三十一團和三十三團開始時也跟在三十二團的後麵一起出發,可是到了夜黑時分,兩個團僅留下了百餘堆篝火,而大隊卻轉頭回奔了三十裏,第二天天亮又裝模作樣的再次向南行進十餘裏,而到了夜晚則又消失不見了。

如果簡單的從人數上分析,紅軍至少有幾個團的兵力向南雄方向運動。

三十二團向南雄進發兩天之後,贛南戰局的變化開始出現了。大餘守敵的抵抗越來越激烈,絲毫沒有撤退的跡象,而駐信封的粵軍第四師卻傾巢向南出動了,而且動作十分迅速,僅第一天就前進了五十餘裏,預計第二天傍晚前就可繞過梅嶺關到達水口一帶。

由於餘漢謀判斷回援的紅軍主力已經被成功的分散調開,幾個方向上的任何一個紅軍集團也不可能輕易吃下自己的一個師,所以餘漢謀調第四師南下的目的已經不是單純的增援南雄了,而是想對梅嶺關以南、南雄以北的紅四軍實行夾擊,一舉消滅這支贛南紅軍的起家部隊。

可餘漢謀卻不知自己反倒正在被紅軍所調動。

四軍的建議靈驗了!紅軍總部有些追悔莫及,逐令五軍團奔往大餘的那個軍停止前進,立刻返回到水口一線。可是這個軍已經強行軍了三天,部隊正處於極度疲勞的狀況,要想返回到水口至少需要四天以上的時間。

而紅一軍團絕不可能因兵力不足讓敵第四師再向南雄靠攏了,最遲一天之後就必須與敵接火,否則敵人一旦察覺了我軍意圖,第四師即可退回信封固守,也可轉道從龍南進入廣東。紅軍失去了這個野外殲敵的機會,要再想給粵軍以沉重打擊,隻有麵對幾座堅城,打最不願意打的攻堅戰了。

因此,紅一軍團向總部轉達了決心:以一個軍團零一個軍的兵力,至少也要將敵第四師大部殲滅於野外。

由於配屬了電台,所以使三十二團對戰場的動態也能及時的了解。楊成武等對謝昌雲的戰略預見性由衷的佩服,不但及時向謝昌雲轉達了敵我動態,在團裏開會研究作戰計劃時,也特意通知了剛被任命為教導隊副隊長、還是光杆司令一個的謝昌雲前來參加。

根據軍團命令,三十二團在水口戰鬥打響之前還要繼續向南雄運動,在水口打響之後立即轉為防禦態勢。

在部隊繼續緩慢向前開進的同時,三十二團大部分指揮員則留了在後麵,觀看防禦地形和選擇阻擊陣地。由於事先就估計到了要打阻擊戰,一些險要地段在先前路過時已被指揮員們留了心,所以對作戰部署的意見很快就趨於了一致。

但這是謝昌雲卻提出了與眾不同的想法,他道:“根據沿途的地形,敵人不管來多少援軍,但能夠投入的進攻兵力最多也就隻能擺下兩個團,而我們的武器彈藥充足,因此我們完全有能力把敵人擋住兩天。但反觀水口方麵,我軍的兵力卻略顯不足。因此我們的阻擊戰應該分為滯敵和阻敵兩個階段,滯敵的區段要向前延伸,而布防的重點也應向後撤五十到六十裏,向水口靠近。這樣就等於加大了防禦縱深,而且三十二團還可以在阻擊敵人的同時,無形中擔任了軍團的戰役預備隊,隻要急行軍半天就可到達水口投入戰鬥。所以,我建議以一個營在主陣地以南梯次設立防禦陣地,至少滯敵一天,而且時間越長越好。其餘兩個營則一方麵在後麵構築堅固的防禦工事,一方麵坐視前後戰況,特別要做好隨時投入水口戰場的準備。”

謝昌雲這番話極有見地,不僅在戰術上切實可行,而且還做到了全局上的兼顧,所以立刻贏得了大多數人的讚同。

但是也有人馬上提出道:“我們阻擊敵人兩天是沒有問題。可是萬一水口方麵遲遲不能結束戰鬥,而我們的阻擊陣地又離水口太近,會不會出現問題?”

這次不用謝昌雲說話了,楊成武直接回道:“敵人知道第四師被圍後,至少需要一天的時間才能和我們遭遇,我們再阻敵人兩天,這樣實際上就有了三天的時間。不說是三天,就是兩天兩夜如果還消滅不了第四師,那這個仗就不用打了。我們紅軍還從來沒有在野外打過這麽長時間的殲滅戰。”

楊成武並非虛言,紅軍打不起長時間的消耗仗,以前的一些殲滅戰都是速戰速決,如果一擊不中就隻有轉移了。況且打仗能夠審時度勢,對戰局和損耗精於計算,也是林彪的特長。

三十二團的阻擊作戰計劃被迅速的製定出來了。一營被放在了前麵負責梯次滯敵,而一直還住在二連的謝昌雲則提出要隨一營一起行動。見他的態度十分堅決,團首長們不得已就同意了,不過也附帶了一個要求,就是謝昌雲隻能在後一道防線協助指揮,而不得上一線的阻擊陣地。

見謝昌雲答應了條件歡天喜地的走了,團領導們頓覺不妙,等回頭到了一營了解其防禦部署,才發現在謝昌雲的力主下,一營的所謂第一道防線卻是由十餘個戰鬥小組組成的、長達二十裏的對敵騷擾戰鬥群,而正在修築防禦工事的第一道連級陣地,則成了謝昌雲口中的第二道防線。

團首長也懶得和謝昌雲計較了,隻得暗中的作了些安排。否則還不知謝昌雲又會變出什麽花樣來應對呢!

水口戰鬥於7月7號晚上打響了,紅三軍先期接敵,與敵第四師廝殺了半夜,雙方才暫時罷兵。而敵第四師弄清了對麵紅軍番號後,則認為在此處出現“共匪”五軍團的一個軍是意料之中的事,其目的不外是為了保護向南雄運動的一軍團的側翼,於是便決定於第二天集中兵力突破紅軍防線。

可是第二天早上,當敵第四師動用了兩個團的兵力向紅軍陣地剛發起進攻不久,其左右兩側卻爆發了激烈的槍聲和爆炸聲,一個小時以後,各部就傳來了四周都是紅軍,其兵力至少上萬、後衛一個團和輜重部隊已被紅軍分割出去的消息。

敵人這時才醒悟過來原來此處預伏著紅軍主力,自己已經落入了紅軍的包圍,敵師長於是立刻命令部下搶占有利地形進行固守,同時將被圍的情況電告了上峰。

餘漢謀部迅速判明了既然紅軍已分兵幾處,而水口現在出現了萬餘紅軍,那麽在南雄南北兩側的紅軍必是疑兵,人數不過數千。於是即命第四師堅守待援,而在南雄以南二十裏的第六師越過南雄北進,會同南雄先期出動的一個團火速前往水口,以解第四師之圍。

粵軍第六師師長廖廣澤畢業於保定軍校第六期,曾參加過北伐,在粵軍將領中素以穩健著稱,此次接到前去解圍的命令後不免有些疑慮,遂電告上峰道:“百裏解圍隻恐為遠水近火,我應以圍魏救趙之策在南雄一帶速圍敵一部,以引敵分兵來救,水口壓力必將頓減,四師即可憑自身之力解脫。”

可是第四師的告急電報一封接一封,還不到半天就已則損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餘漢謀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圍魏救趙”,連續幾道的電報嚴令第六師立刻北上,如再遲疑就軍法從事。

廖廣澤不得已便下令全師傾巢出動,於後天中午之前必須到達水口。

不足千人的三十二團終於迎來了十倍於己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