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西安事變(5)

就在上午廣西等幾省的通電發表之後,王以哲和孫蔚如再一次來到了廣東特使團下榻的小西院。

“王將軍,孫將軍,歡迎歡迎!”

“客氣,客氣。謝特使和方秘書長昨晚休息的可好?有什麽需要和不如意之處盡管直言。”

“承蒙二位關心,請進坐,請。”

互相客套了一陣之後,大家一起進到客廳坐下,王以哲首先道:“謝特使少年有為,昨晚在發布會上所說的觀點有理有據,並且還為我們擔待了不少,為人坦誠仗義實在令我敬佩。少帥對謝特使的講話非常讚同,並讓我轉達他對陳濟棠將軍和謝特使、方秘書長的謝意。少帥原定是今天就和謝特使見麵好好的談一談,但是不巧有一個他和蔣夫人共同的好朋友要到西安,還帶了蔣夫人的信,所以就隻能把時間往後延一下了。另外蔣委員長現在情緒還不太穩定,還不便見人。這些都清謝特使能夠諒解。但是謝特使如果想見那些在住在西京招待所的南京高級官員,我們就可以馬上安排。”

王以哲剛說完,孫蔚如就接著道:“謝特使、方秘書長,張副司令確實脫不開身,所以今晚就由楊主任出麵設宴為二位接風,特讓我來敬請二位屆時光臨。感謝的話我就不敢代轉了。”

“張副司令和楊主任費心了!主人有請,我們豈敢推卻。更不說我早就想一睹楊主任這位守城名將的威容了!”

謝昌雲答複了孫蔚如後又對王以哲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今天要來西安的是端納先生吧?他以前當過張副司令的顧問,現在又是蔣委員長的私人顧問,他來了應該可以對穩定各方的情緒起到很好的作用。王軍長,南京那些大員裏麵我們就隻與陳誠將軍相熟,就去看看他吧!”

“這位謝特使怎麽什麽都知道?幸虧他又是點到為止。”

王以哲一驚之後,頓時又生起了趕緊離開的念頭,於是趕緊道:“我這就去安排謝特使也陳誠見麵。容我們們先告辭一步,晚上再去為二位作陪。”

孫蔚如也有同感,忙不迭的和王以哲一同快步出了小西院,弄得習慣了邁方步的方鴻進跟在後麵一個勁的氣喘籲籲。

上午十一點,當謝昌雲出現在了西京招待所陳誠房間的門口時,竟把陳誠給鬧暈了。

“謝參謀長,你怎麽會在這裏?難道你們粵係和張漢卿······”

謝昌雲上前幾步伸出手道:“陳將軍不要誤會,我是前天上午才得知西安的事情,昨天飛過來,剛才才得到了允許來看你。”

陳誠稍有猶豫,但最後還是把手對著謝昌雲伸了過去。

謝昌雲再一招手,後麵跟著的一個十七路軍軍官就把手裏的兩盒點心糖果送進來放在了桌上,然後站到了房間門口注視著裏麵。

“這是昨天飛機上一起帶來的,一點薄禮不成敬意,請陳將軍不要見笑。陳將軍身體是否還好?”謝昌雲邊說便走到了沙發邊上。

陳誠用手示意讓謝昌雲坐,然後自己先坐下道:“身體倒是無礙,可就是沒有想到黨國和委員長竟遭如此大劫,讓人心亂如焚呀!”

謝昌雲道:“陳將軍不必把結果想的太壞。我這次作為廣東特使前來西安的,就是為了尋求一個讓各方都能接受的解決辦法。目前看起來轉機的希望很大,南京今天就會有人到,各省的態度也是主張緩和,陳將軍再安心等幾天就會有眉目了。這是我們廣東特使團的一個聲明,今天已經在報上發表了,給陳將軍留著看看。這裏不便久留,我就先告辭了。”

謝昌雲今天來並不想和陳誠談什麽,畢竟彼此還不是深交,陳誠的性格也很沉穩,所以把意思表達到,為以後留個後手就算達到目的了。

見謝昌雲已經先站起了身,陳誠也隻得跟著站起來道:“在這個地方就不好多留謝參謀長了。這裏看不到報紙,對外麵的變化一無所知,還望謝參謀長以後能多通些消息。”

謝昌雲道:“報紙上有些消息也不那麽妥當,張副司令和楊主任也是擔心你們看了以後多想。以後我有時間多過來坐坐就是。我看這裏有熱水有暖氣還有洗澡間,可比我住的地方強多了。陳將軍請留步,明天廣州還會有飛機來西安,到時候我再多給你們多送一些點心水果過來,需要什麽東西如果這裏買不到,也隻管讓這裏的人和我說一聲。”

陳誠目送謝昌雲離去後,趕緊回到屋裏拿起了放在茶幾上的那份聲明,細細的看了起來。

此時在陝北保安縣的中共中央所在地,爭論了一個上午的政治局會議還沒有停息。

毛澤東手拿謝昌雲那份電報的節抄件,再次表示了自己的觀點道:“這份黨外同誌所提供的分析都發給大家了,看進去沒有我不知道,但我是看了五遍。這上麵提到現在的國際形勢的趨勢,是新興帝國主義加快了從老牌帝國主義那裏爭奪利益的步伐,同時他們又在共同遏製反帝反殖民主義的鬥爭的興起和社會主義革命的蔓延,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就是這些矛盾在亞洲的一個集中反映,所以中國的抗日不但是中國一個國家的問題,也是一個世界性問題。他認為蘇聯現在自身麵臨著恢複國內戰爭的創傷、德國的擴張、日本的大軍壓境等多重困難,在這種情況下蘇聯希望看到的是中國集中全國力量來對付日本,以減輕蘇聯在遠東的壓力,因此,以蘇聯為首的共產國際極有可能不會讚成我們利用西安事變來推翻蔣介石獨裁統治的設想,希望我們能夠有所準備。還有一點,他提到了一個我們共產黨怎樣利用更有效的方式進一步擴大在全國各階層的影響的問題,他認為我們共產黨自身政策的影響力主要是集中在勞動階層,而地方勢力和中上層人物和我們的接觸,很大程度上是把我們看成了共產國際和蘇聯的代言人,通過我們和蘇聯保持一線關係的取巧手段。我雖然還不能全部讚同他的說法,但是其中也有一些值得我們認真考慮的方麵。我還是堅持認為我們應該做好兩手準備,一方麵堅持我們原來反蔣抗日的總方針不變,但要在局部上進行一些調整,可以提出聯合國民黨內任何願意抗日的力量的主張。另一方麵就要著手考慮一旦共產國際不同意我們的計劃,甚至會提出放掉蔣介石,我們應該怎樣及時調整方針,帶領全黨同誌轉好這個彎子的問題了。”

盡管陸續也有人同意了毛澤東的意見,但是毛澤東還是沒能說服大部分人,所以政治局最終並沒有通過適當改變策略和做第二手準備的建議。

不同意毛澤東意見的人,究其原因一方麵是由於對蔣介石的仇恨仍然刻骨銘心,另一方麵則是堅信中國的革命是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的一個組成部分,中國共產黨是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以蘇聯為首的共產國際絕不會放棄實現中國革命勝利的這個機會。

然而幾個小時之後,從莫斯科傳來的消息卻是《真理報》等報刊發表了文章,一致對西安事變持以批評態度。一種不詳的預感似乎籠罩在了這些人的心上。

在西安,下午五點半,距酒宴開始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陝西綏靖公署主任、十七路軍總指揮楊虎城在新城大樓與廣東特使謝昌雲舉行了會談。

這次會談是下午張學良和楊虎城緊急磋商後臨時決定的,並由孫蔚如提前將謝昌雲接到了新城大樓。

因為僅僅今天一天的時間,外界的形勢就發生了很大變化。

繼廣西等省通電之後,山西的閻錫山、雲南的龍雲,也於當天下午發表了類似內容的通電,另外還有多位知名人士發來了電報,表示了對廣東和平解決事變建議的支持,有的甚至直言要求立刻釋放蔣介石。

而中央軍也在當日搶占了潼關,並繼續向華縣以東緩慢推進。

蘇聯報刊上發表的對西安事變強烈批評的文章,更是給了張學良和楊虎城當頭一棒。

獲得地方實力派擁護的願望已不存,而依靠蘇俄的設想眼見也將化為泡影,共產黨也極有可能受蘇俄影響而改變態度,這些都與張學良和楊虎城原來預想的局麵幾乎是相反,不由不讓他們感到了萬分焦慮和不安。而端納帶來的蔣夫人宋美齡的親筆信,還有一些從華清池蔣介石住處查抄出來的證明其正在進行抗戰準備的資料,更是讓張學良對發動兵諫的行為是否正確產生了動搖。

在這種情況下,下一步該怎麽走?

廣東高舉和平大旗一呼百應,似乎已成了各地實權勢力的核心。所以張學良和楊虎城決定有必要和廣東特使很好的談一下了。但張學良先前已經表示了沒有時間,現在臨時再出麵未免有出爾反爾之嫌,所以隻能接著原來的安排由楊虎城提前出麵與謝昌雲做實質性接洽。

賓主寒暄過後,楊虎城就以極低的姿態向謝昌雲討問起了對下一步局勢的預測。

謝昌雲稍作客氣道:“討教實不敢當,但與楊主任在一起互作探討我還是願意盡言。各方對事變的態度想必楊主任已經心中有數,而蘇俄報紙上發表的言論我已經通過廣東的來電獲知了,其中那些指責西安事變是與日本人相勾結的一個陰謀的說法純屬無稽之談,請張副司令和楊主任不必介意,但不能不說這是蘇俄所釋放的一個信號,要不了幾天,蘇俄對事變的最終態度就會揭曉,到了這個時候中共的態度必會發生根本轉變,釋放蔣介石、和平解決西安事變就會成為大勢所趨,誰也阻攔不住了。”

楊虎城聽罷語氣沉重的道:“請問謝特使,你覺得蔣委員長會輕易同意我們提出的條件嗎?如果在此之前南京的幾十萬大軍開始全麵進攻,我們是置生靈於塗炭,還是放棄西安暫避他處?”

謝昌雲道:“蔣委員長的態度不是不可以改變的,這就看你們怎麽把握好條件的尺度,並怎麽樣利用好各方麵關係來做他的工作了。至於潼關方向的中央軍,如果何應欽有本事能讓幾十萬人馬都聽他的指揮,蔣委員長的位置就早已坐不住了。所以雖然必要的防禦準備應該有,但楊主任和張副司令在這方麵也不必過於擔心,最應該的擔心是時間問題,一旦把解決事變的時間拖延下去讓日本人或者是親日派趁機鑽了空子,二位將軍就要從民族功臣淪為民族罪人了。”

“民族功臣?民族罪人?哪一個稱號我們也擔不起,也不敢當,我楊虎城隻求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罷了!”楊虎城仰靠在椅背上。雙目緊閉閉緩緩的搖著頭,

現在已成騎虎之勢。繼續扣留蔣介石,肯定是為天下所不容;而如果輕易放了蔣介石,蔣介石的手段楊虎城又不是不深曉。可以看出楊虎城此時的心情極為複雜和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