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弄死誰

飯是便飯,菜不多,三個,精致得很。仇永江吃得很香,林小冬卻味如嚼蠟。

吃完飯之後,仇永江沒再多說什麽,隻是拍了拍林小冬的肩膀,語重心長地留下了一句話:“人往高處走,你的路還很長,最重要的是看清形勢。”

林小冬詫異地看了仇永江一眼,回去的途中一直在咀嚼消化著這句話,這句話的意思不難理解,但是林小冬無法理解的是他說這句話的底氣來自於哪裏。上一次柳愛東來的時候,仇永江可不是這個態度,姿態極低,然而此刻卻似乎有些高高在上手握鍘刀的感覺。

站在窗前,屋子裏早已沒有了沈碧茹的氣息,不過裏麵的陳設沒有絲毫的改變,林小冬出了會神,仿佛沈碧茹還在身前。

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雨點不大,卻很密,將窗前的竹葉砸得沙沙作響。

點了一根煙,推開了窗子,風雨一下子就湧了進來,林小冬被風吹雨淋,腦子似乎清醒了很多,不由覺得好笑,我就是我,又何必在意仇永江的話?之前還跟陳春榮說過,但求無愧於心,自已現在怎麽就著相了呢?

想通了這些,林小冬頓時心明如鏡,也放棄了打電話給柳愛東的念頭,卻是不由想起了被強拆的兩口子目光中的屈辱、畏懼和恐慌,想到這些,林小冬的心就有些抽搐。

嚴格說來,這事與他沒有什麽關係,但是他在想,如果這事發生在自已家人的身上,又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林小冬有些坐不住了,雨還在下,林小冬徑直出了門,向著縣醫院開了過去。

病房裏靜悄悄的,林小冬過去敲了敲門,裏麵立馬傳來了一個類似於哭泣般的聲音:“求求你們別再來了,我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

林小冬愣了一下,低聲道:“是我,林小冬。”

門打開,露出女人那張憔悴的臉,胡亂的抹著眼淚,林小冬不由道:“發生什麽事了?”

女人開了門,不說話,男人更是閉著眼睛,不過他們倆微微顫抖的身軀卻是證明肯定發生過什麽事。

林小冬看得清楚,不由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你們都懂,我也不說太多了,如果你們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就當我隻是來探望你們一下,以後我不會再來。”

說完這句話,林小冬看了一下兩人,沒什麽反應,心頭微微一歎,轉身就要離開,這時,那女人忽然道:“林主任,請等一下。”

林小冬還沒來得及說話,隻聽那男人厲聲道:“你幹什麽?不許亂說。”

女人歎了一口氣,道:“鐵柱,我們都被欺負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就不信,他們真的能對小天怎麽樣。現在我們已經沒有家了,錯又不在我們,好不容易有幹部過問這個事,你真的就這麽熊嗎?”

林小冬道:“罪是你們在受,是不是?如果連你們自已都放棄了,別人又怎麽幫你?”

在這種情形下,女人終於道出了實情。

原來上午林小冬他們走後,又有人過來,來的人自稱是縣政府的,說他們如果硬撐下去沒好果子吃,並且說知道他們有個女兒在讀高中,不怕出事盡管向上捅。如果他們按照他設計的劇本走,拆遷合同上的錢可以全給,然後還可以再賠償他們一筆錢。總之一句話,拿錢鋪路,用一個詞來形容,威逼利誘最為妥帖。

林小冬沉默半晌問道:“那你們打算怎麽辦?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女人還要說話,男人不容置疑地開了口:“大兄弟,很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們拿什麽跟人家鬥?我們就是小蟲子,人家伸手一捏,是讓我疼還是讓我死,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求求你,不要再給我們惹麻煩了。”

聽著這些掏心窩子的話,林小冬的鼻子就有點酸,心裏也是一陣陣地絞痛,如果是他自已,遇到這事會怎麽辦?弱勢群體,絕對的弱勢群體啊。

這時,門忽然被推開了,林小冬回過頭,進來的赫然是玉城鎮黨委書記郎正波。

在他進來的一瞬間,這兩口子都不說話了,神情極其畏懼。

“林主任,你也在啊。”郎正波微微一笑,上前兩步,到了病床前,“兩位,林主任可是菩薩心腸,如果覺得不滿意,可以向他提要求。”

“滿意滿意。”兩口子趕緊端正態度。

林小冬的眉頭微微一皺,郎正波淡淡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好好休息,有個好身體才能好好生活嘛,孩子還在讀書,將來還要讀大學,指望你們呢。”

“是,是。”

林小冬有些聽不下去了,起身就向外走,郎正波笑著跟了上來,低聲道:“林主任,很閑啊,沒事聊幾句?不耽誤你時間。”

林小冬停下了腳步,淡淡地看著郎正波,冷冷道:“郎書記有什麽指示?”

郎正波一摟林小冬的脖子,收斂起了笑容,在他的耳邊低聲道:“林主任,我要是你就不要多管閑事。別以為老楊罩著你就覺得自已能上天了,弄死你,分分鍾的事,明白嗎?”

林小冬側過頭,伸出一隻手按在郎正波的肩膀上緩緩推開:“如果我不知道你郎正波的身份,我還以為是哪個流氓在跟我說話。”

郎正波拍了拍林小冬按在自已肩膀上的手:“小夥子,你還嫩著,別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林小冬指了一下外麵的天:“人在作,天在看。多行不義必自斃,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回去翻翻字典。拿開你的臭手,很惡心。”

郎正波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小子,走著瞧,看我不弄死你。”

林小冬向前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下來,回過頭淡淡道:“我有點等不及了,要不你現在就弄死我得了。”

郎正波的臉鐵青著,在邁過林小冬身邊的時候,聽到林小冬在說:“我真不明白,你這種人渣怎麽做的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