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我就是那草
王老說話隨意，卻在隨意之中主導著主動，林小冬也不介意，微微一笑，也落了座，道：“王老這屋子挺好，人到晚年，有這麽個住處，種種菜，養養花，頤養天年，福氣。”
王老笑著道：“這麽年輕，就這麽感慨，要麽是無病呻吟，惺惺作態，要麽是經曆了顛簸沉浮，看盡人世繁華，可是這兩點似乎你都沾不上邊。”
林小冬道：“王老，您想多了，其實隻是我從小在農村長大，城市並不太合適我。”
王老為林小冬倒了一杯茶，指了指：“屋子簡陋，不過茶還不錯，嚐嚐。”
林小冬既來之，則安之，對方不急，他也就不急，微微一笑：“希望不是太好的茶。”
王老一怔：“怎麽？”
“因為，喝茶對我，就是瞎子摸象。”林小冬喝了一口，咂巴了一下，“看起來，似乎真有些不錯。”
王老越發覺得林小冬有趣了：“老岑在世的時候，你跟他在一起也這樣麽？”
“王老，雖然您跟我爺爺是一輩兒的人，不過我實話實說，也不覺得我因此就跟你有什麽情份，所以敘舊這事，還是算了吧。”林小冬放下了茶杯。
王老微笑著道：“其實我挺奇怪，你這脾氣跟老岑一個鳥樣，他能捱到那個位置，簡直就是個奇跡，而你，好像更是個奇跡。”
林小冬聳了聳肩：“我也覺得是個奇跡，其實剛剛看到您在菜地裏拔草，我更覺得是個奇跡，即便是享受過程，回味過去，選在下雨的時候也沒必要吧？像您這樣的身份，身邊是有警衛人員的，再不濟也有生活秘書，他們就這麽由著您？”
王老淡淡道：“要不然呢？他們還敢不由著我不成？”
林小冬忽然一笑：“我倒是忘了您是這兒的主人，我差點就把你當成一個普通的老人了。不過呢，我想，王老多半是做給我看的吧？”
“說說看呢？”王老也放下了杯子。
林小冬的神情微微嚴肅了起來：“草雖然養眼，但該清除的還要清除，您覺得我就是那草，對不對？”
“在我麵前，你確實就是草。”王老似乎在說一句天經地義的話，就像人要吃飯，也要拉尿一樣。
林小冬麵不改色道：“王老別忘了，草是天底下最堅韌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連古人都無奈得很啊。”
王老目光閃過，精光一閃：“我不是古人，除草也不是隻有拔這一種手段。”
林小冬悠然道：“王老，您派車專程接我過來，不會就是為了威脅我一個小輩吧？傳出去，可有損於您老的聲望啊。”
王老忽然一笑：“你不怕？”
“怕有用麽？再說，要是怕，我就不來了。”林小冬緩緩道，“有些事情，明知怕也是要做的，隻因為……”
林小冬目光平視，看向了王老，一字一頓道：“逼不得已。”
王老的眼角微微一顫，從林小冬的目光裏，他看到了決心，堅定的決心。
沉默良久，王老才道：“聽說你跟誌運的關係不錯。”
林小冬穆然道：“王老，您覺得我坐在您的對方，談那些小輩的事情，合適嗎？我來，是代表岑家，而不是代表我個人，在身份上，我們是對等的。”
王老吐出一口氣道：“小夥子，有自信是好事，但是過度自信，那就是自負了，讓你來，是覺得你是個人才，否則，我才不管你是誰，又代表著誰。”
林小冬忽然笑了笑：“王老，恕我不敬，我覺得您就是過度自信了，而且說實話，我也看不出您是什麽愛才之人，即便是愛才，愛的也不是我，對不對？”
王老有些無語了，林小冬最擅長的本事就是顧左右而言他，一時之間，老王剛剛樹立起來的氣勢就被林小冬以不入流的招式給化解了。
林小冬跟著道：“王老，既然我來了，咱們就聊些有營養的話題。”
“比如呢？”王老反問道。
林小冬冒出了一個險些令王老從椅子上栽下來的詞來：“比如種菜。”
“開個玩笑。”林小冬揉了揉眼睛，“剛剛見您有些動肝火，緩解一下氛圍。現在說正事，王老，誌運跟我關係雖然談不上多好，不過也沒有什麽矛盾，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我還是挺欣賞他的，不過你另外一個孫子，王誌華，走的就是截然相反的路子了。”
王老淡淡道：“怎麽個相反法呢？”
林小冬坦然道：“王老，人老了，有的人是真糊塗，有的人是假糊塗，我不知道您屬於哪一種，不過您既然問了，我就當您不知道，我給您說明一下吧，事實上，我跟王誌華僅僅有過一麵之緣，這還得追溯到若幹年前在文東的梨園了，我想，形成眼下這個局麵，有曆史的原因，有政治的原因，也有個人的原因。”
“居然有這麽多原因？”王老淡淡道，“時間有的是，一一說來吧。”
林小冬居然很有耐性地解釋了起來：“所謂曆史原因，可能是您跟我爺爺之間的事情吧，我想有些人是曲解了，您跟我爺爺之間，並不像他們所想像中的那麽水火不容，我曾聽我爺爺說起過，用他的話說，完全是兩個老家夥之間的逗樂。而政治原因，就比較複雜了，其實這個方麵我覺得也不用多解釋什麽，您老自然明白，岑、王，僅僅是這兩個姓，便確定了對手的關係，隻不過有些人把對手曲解成了敵人，欲置我於死地而後快，我就不明白了，岑家就我一個人麽？換句話說，搞死我林小冬，或者說搞垮了岑家，王家就沒有對手了嗎？至於個人原因，那就好說多了，我的解釋隻有三個字，金手指。王老，還需要我再解釋什麽嗎？”
王老沒想到林小冬看得如此透徹，臉上卻是平淡如水，道：“那麽，你的意見呢？”
林小冬笑了笑：“我的意見很明確，就是看你們的意見，主動權我已經交給你們了，是和是戰，完全在您老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