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道力回溯。

盤古在無盡歲月前，曾經散入天地，隨同眾生輪回的一股力量，有部分正在聚攏，從眾生體內，從山河大地，虛空萬物當中，回溯倒流，與趙淮中共鳴。

他坐在船頭的身影緩緩消失，就像當年的盤古一樣，身體和天地萬物相融，與眾生相合。

趙淮中的人道光環亦分解成無數咒文，融入眾生，億萬大秦民眾的體內。

以心神映合天地，轉眼數日過去。

自從趙淮中在船頭演化出盤古開天辟地的過程，而後消失，險些引起了一場騷亂。

他這次修行極具偶然性，妙手偶得，事先並無準備。

眾妃嬪發現他不見了之後，老子，通天等人親自來船上查探。

船頭處，社稷圖還懸在那裏，但圖內的盤古化道已經看不出端倪，隻留下一片新的山河天地。

老子以道力進行推演，眉頭微皺：

“這是……人皇化道！他追逐先賢至聖，盤祖開天，也化入了三界，和眾生相合？”

老子繼續推動道力，但隻能隱約看出趙淮中融入虛空的大致時間，卻追溯不出他消逝化入虛空的過程和後續的變化。

通天和孔聖，強良等不朽，亦都依次出手。

得出的結果是一樣的，趙淮中獨坐船頭，最終化入虛空，與三界萬物，眾生相融。

“化道過程是沒有主神念來引導的，需要徹底分化自身，和天地相合。”老子的眉頭越皺越緊。

通天教主也是臉色微沉：“你的意識是人皇融入三界，念頭完全沉浸在眾生和天地萬物中，若沒有主神念引導，收攏自身，或許幾百，幾千年都不會蘇醒。”

“盤祖當年化道，與眾生同存，至今也沒見醒來，與天地同存，或許幾千幾百萬年都無法蘇醒。

人皇和秦牽絆極深，又有家室，應該不會如盤祖那麽久。”

老子思慮道：“就怕他一個念頭起落，已經是幾十，甚至幾百年後。”

孔聖和強良也都嚇了一跳。

趙淮中要是幾十年後結束化道歸來，而鈞空比他先出來，那可就拉了。

強良臉色煞白：“人皇不見了，我那一天兩百頭豬的報酬他還沒全給我！”

飯票丟了，強良心疼到難以呼吸。

孔聖嫌棄道：“鈞空要是先祭煉完混沌甲出來，眾生輪回，你可以自己投胎變成豬。”

“人皇化道，出來的時間未知，此事先不要說。”

“對外隻說人皇對修行有悟，在閉關備戰。另一方麵，我們要做好其他安排，做最壞的打算，若人皇不出，鈞空先祭煉完混沌甲，吾等亦當竭力一戰！”

“善！”

眾人迅速商議妥當。

強良可憐巴巴道：“人皇這段時間不在，我在哪吃飯誰給解決一下？”

沒人理他。

孔聖，老子等人散開，各行其事。

統一口徑，出去對眾秦人，天庭，陰間眾臣統一說趙淮中入關修行。

歲月匆匆，春去夏至，秋去冬來，周而複始。

轉眼便是近一年的時光。

大秦來到了次年初冬……趙淮中像是做了一個繽紛多彩，橫跨時空，參與了無數人生的夢境。

在夢裏，他化身眾生，化身萬物，化身為天地的根本，甚至橫跨古今，逆回天地之初，在時空中流連，和大自然的規則相融。

這個夢似乎曆時百萬年那麽漫長，又像是瞬息之間。

最終，趙淮中感覺到和自己血脈相連的一種力量，在呼喚著他的歸來。

他的意識旋即從眾生中分離，從天地萬物中分離，重歸自身。

虛空中人皇重現！

他在起源石殿內醒來。

石殿就像一個精神錨點，將他從時空中聚攏喚醒。

轟隆！

當人皇從無盡的道力海洋中，攜帶著對天地最深刻的認知蘇醒。

這一刻，起源石殿徹底崩潰。

整個石殿化作堪比漫天星辰那麽多的符號，融入了趙淮中眉心。

而他的眉心，自然而然的出現起源龍珠。

石殿崩解成的符號，盡數投入了龍珠內。

他體內龍吟乍起，祖龍的聲音充滿了愉悅，宣示著人皇的歸來。

直到此刻，起源石殿才對趙淮中完成了全部的權柄授予，沒有任何保留。

他重現的同時便已經在虛空中盤坐，和眉心龍珠互感。

“之前鈞空一直阻止朕三皇加身，並不僅僅是因為三皇歸一可以掌控三界的核心氣機，更深的原因是三皇的皇權，能號令眾生。

他擔憂的是朕本身的力量，再加上喚醒眾生體內，來自盤古的那部分力量。

朕和盤古結合，能活活打死他。

不過，他獲得混沌甲之後，情況顯然又發生了變化。”

趙淮中將神識融入虛空，洞察一切，頓時明白了自己化道的時間，竟長達一年。

“這麽長時間……”

幸虧鈞空還沒結束對混沌甲的祭煉。

他從盤坐的姿勢起身：“朕這次修行……對天地本源，生命的認知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語。”

————

當震耳的龍吟穿透起源石殿，從宗廟內傳出，鹹陽宮瞬間陷入安靜。

武英殿內，薑姞倏然而起，滿臉喜色。

其他各處寢宮，嬪妃的反應大抵如是：“陛下修行結束了……”有嬪妃瞬間衝出寢宮，腳步輕快，奔向聲音傳來的宗廟。

花草居內，穆陽靜的眸子裏亦湧出無限的喜悅。

整個秦宮，然後是鹹陽，乃至中土神州，整個大秦，三界無數人為之欣喜。

仙界，老子同步生出感應，大大的鬆了口氣：“人皇醒了。”

“人皇醒了！”鹹陽城內，孔聖對鄒衍和荀子說。

“賢婿醒了。”老丈人們的念頭。

“豬肉回來了。”強良狂喜。

“陛下回來了。”妖後的感知，當即動身從妖界來到大秦。

無數的秦臣，天庭的仙吏，地府的陰差，三界逐漸沸騰。

不久之後，趙淮中從宗廟出來，看見的便是以薑姞為首的眾妃嬪，以及父母等在殿外。

他立即被嬪妃們從未有過的熱烈情緒淹沒，一座座山峰林立……

遂又和父母，子嗣，秦之眾臣見過。

秦的體製逐步完善，呂不韋等軍政法方麵的重臣，如同往昔趙淮中閉關時一樣，聯袂監國，一年來風調雨順，內外皆無憂患。

待群臣匯報過一年來的各類變化，諸事停定。

武英殿內，隻剩下嬪妃和子嗣，父母等親眷。

孩子當中，有個生的粉妝玉琢，皮膚晶瑩剔透，一雙大眼睛如同黑寶石般明澈的女娃娃，可愛至極。

小小的人兒一身淺綠色衫裙，穿著鳳頭履，還不滿周歲，但已經露出顏值炸裂的趨勢。

她是穆陽靜和趙淮中的孩子，秦的小公主。

趙淮中將孩子接過來，不滿周歲的小姑娘居然不怕生，轉著眼睛打量他。

“穆大家呢？”

“師尊在花草居，這孩子……師尊說是去深山采藥，撿回來的。”薑姞抿嘴笑道：“孩子今日恰好在武英殿。嗯，我的小師妹。”

趙淮中恬不知恥的哈哈大笑。

“孩子還未取名，師尊說要等陛下給她起個名字。”薑姞道。

“以郡為名，叫趙郡，賜號潯郡。”

趙淮中把閨女抱在懷裏，小公主亦伸手輕撫老爹的臉。

她的手還不足趙淮中臉龐的一半大。

和閨女親昵了半晌，趙淮中把孩子交給隨侍，問薑姞：“季兒被你送走了？”

他能感知預見到諸多變化，一年不出，仍知曉諸事。

兩個月前，薑姞按他當初所說，在趙季滿九歲前，請老子，孔聖親自出手，封禁了趙季的部分記憶，將其獨自送到了葫蘆界。

薑姞點點頭。

她性子溫和，但外柔內剛，極有原則。

趙淮中不在，仍堅持按照當初商定好的情況執行，送走了趙季。

此時，趙淮中伸手虛拂，葫蘆界內某處的情景，便循著一股氣機被追溯顯化出來。

一個身形要高於同齡孩子，眉眼俊逸的男童出現在畫麵裏，身著布衣，正是趙季。

父母，眾嬪妃，薑姞，呼啦一下都聚集到周圍旁觀。

讓人意外的是，趙季正和一個大他稍許，雖然瘦的和豆芽菜差不多，但眉眼頗為明麗的小姑娘同行。

兩人看起來關係極好，趙季眉開眼笑。

趙淮中看了片刻，發現自家兒子頗有乃父之風，不到九歲，進入不算安穩的葫蘆界，先找了個小姑娘結伴。

趙淮中暗自稱奇，薑姞也是啞然失笑，懸著的心倒是放了下來。

與眾妃嬪，子嗣都見過，知道一年來秦境安順，傍晚的時候，趙淮中去了趟花草居。

其間自有一番熱鬧。

回到宮內時，繁星初上。

趙淮中再次來到宗廟。

起源石殿的崩解融入，以及這次對天地眾生的感悟加深，讓他對仙台體係也有了新的認知。

他要來進行一次史無前例的獻祭。

趙淮中召出古祭台，竟然自己走了上去。

這座古祭台，從遠古流傳，曾有不少人嚐試獻祭活物，但皆被仙台的力量絞殺，從來沒人能窺視仙台之秘。

而趙淮中此刻卻是自己走上了仙台。

倏地，仙台發光，有一種仙殺之力起自虛空，吞吐欲出。

但趙淮中眉心綻放起源之光，定住了時空，也定住了祭台上吞吐的仙殺之光。

祭台的力量流轉，他從台上驀然消失。

同一刻，在三界外，遙遠的時空深處，混沌翻騰的海洋中央，鈞空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