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質的殿宇內,光線幽暗。

白起伸手虛托,眉心有一縷陰氣溢出,顏色烏黑,在掌心裏滾動奔騰如河流。

那黑氣中央有一座造型古拙,四麵方正的單層殿宇,起起落落。

“爾等出來。”

隨著白起的聲音,殿宇內的兩尊塑像仿佛活了過來,竟從殿內走出。

石像的外皮脫落,變成了一男一女。

男的瘦長如竹竿,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走,穿白衣,但麵龐黝黑。

女子周身豔紅,眼睛處流出血淚,眼眶隻剩兩個空洞,看不見眼珠,指甲烏青,皮膚慘白。

兩者都是氣機凶戾的惡鬼。

當他們從殿內的塑像狀態蘇醒,走到白起麵前,紅衣女鬼伸手一抹,臉上血跡消失,眼眶裏多出一雙眼睛,整張臉變得生動嬌豔,像是換了個人。

“殿主!”

白起手裏的殿宇,就是陰間靈寶中的落魂殿。

這一男一女是殿中神像,女的叫陰魂,男的叫陽魄。

兩者都是落魂殿的鬼使,也可以理解為器靈。

“天庭要對付人皇,可能會有人來陰間,襲殺各路諸侯。你二者各擇一路諸侯,護持在其身邊。”白起吩咐道。

那女鬼的聲音,冷冰冰的莫得感情:“天庭要對付人皇,為何要來刺殺陰間諸侯?”

“天庭以往和秦皇交手不止一次,奈何不了他,所以才想要剪除親秦的陰間諸侯,以弱其勢。”

女鬼輕輕翹起嘴角,和男鬼對視,雙雙化入虛空,不見了蹤跡。

白起手裏的落魂殿則崩潰成無數符號,融入他體內,化作一副血色陣圖,在眉心顯化如烙印。

————

夜色深邃,長樂宮。

臥榻上,長腿妹子又翻身坐起來,準備騎馬。

生過孩子以後確實不一樣,癮頭賊大。

趙淮中莞爾道:“朕記起一件事情,要去做些布置。你先睡吧,來日方長。”

孩他媽不依,扭扭噠噠地伏低身子,唇齒流香,開始忙碌。

趙淮中輕吸了口氣:“朕真有事情,稍後回來尋你。”

“哦。”

姬妘這才仰起頭,八爪魚般纏上來:“那我也要跟著去。”

趙淮中應,孩他媽便興奮起身,穿戴整齊後從腰囊裏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一滴藥液,吞入腹中,剛才困倦慵懶瞬時全消,變得神采奕奕。

“這是阿父用仙材煉製藥液,可以迅速恢複身體消耗,效果堪比仙丹。”

狗大戶出身的底蘊展現的淋漓盡致。

姬家的好東西層出不窮。

長腿妹伸手挽著一身帝王袍的趙淮中,準備外出。

此時兩者麵前的虛空生出漣漪,又出現一個穿胭脂色長裙的身影,體態妖嬈,同樣挽住了趙淮中的另一條胳膊:“在宮裏待得無聊,我也要去。”

狐狸精話罷,扭頭對姬妘道:“姬家妹子。”

姬妘輕哼了一聲,本來獨得恩寵,被狐狸精分走一半,心裏不悅。

趙淮中原打算去陰間一趟,狐狸精和姬妘要跟著,便臨時改變主意。

三人來到鹹陽殿的書房,等待片刻,接到他傳念的地皇(魂鬼)就來到人間,進入鹹陽宮。

趙淮中取出孽台鏡。

這尊地皇陰身,繼承北陰帝位,將永駐陰間,趙淮中喚其過來,準備讓他祭煉孽台鏡,以增其力,坐鎮陰間,應對各類變化。

孽台鏡入手後一直處於閑置狀態,需要正式祭煉,才能推動其內的孽台,恢複先天靈寶的全部威能。

孽台鏡憑空懸浮,拉伸到丈許大,鏡麵幽暗,如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地皇走入鏡中,頃刻便被鏡麵的黑暗吞沒,不見了蹤跡。

趙淮中讓狐狸精和姬妘等在外邊,自己也跟進鏡中。

這孽台鏡的屬性特殊,內部自成一界,可以顯化諸多或真實或虛妄的景象,讓人真假難辨。

趙淮中進去,是為了幫助陰身地皇祭煉這件靈寶。

狐狸精來到鏡子旁屈指輕彈,一道微光脫手,鏡內的黑暗,似乎減弱了稍許。

她眸子熠熠生輝,和姬妘一左一右的注視鏡子內的變化。

孽台鏡裏隱然發出一種光暈,鏡子背麵有繁星般多不可計的咒文,閃爍明滅。

從外邊看,鏡子裏的幽暗中,忽然浮現出一條周身猩紅的大蛇。

姬妘被大蛇的氣息所攝,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那大蛇似乎想掙脫某種束縛,但被一股力量壓製,無法擺脫,在鏡內的黑暗裏翻騰起落,時隱時現。

過了一會兒,大蛇的掙紮慢慢安穩下來。

鏡子深處探出一隻手,一把攥住了蛇頸。

那蛇疼得吐出了蛇信,滿臉生無可戀的絕望,放棄抵抗般被薅進了鏡內的黑暗深處。

不久之後,趙淮中和地皇,一前一後從鏡子裏走出。

那大蛇也跟著探出腦袋和半截身子,正是孽台鏡的器靈燭龍之魂,對趙淮中和地皇點了點蛇頭,而後才重新沉入鏡內。

地皇也引入虛空,返回了陰間。

孽台鏡則仍舊留在趙淮中手裏。

“陛下為何要半夜起身,急於祭煉這孽台鏡?”姬妘問。

狐狸精靈動的目光,也轉到趙淮中麵上。

“朕想換個套路,老打架沒什麽意思,這鏡子的先天屬性特殊,用來做些布置正合適。”

趙淮中:“天快亮了,你們倆……要回去睡一會?”

狐狸精笑吟吟地纏上來:“我要和陛下一起睡。”

姬妘纏住另一邊:“陛下今晚是我長樂宮的人。”

“我又沒說讓陛下去我的披香殿,咱們三個一起不行嗎。”

狐狸精沒羞沒臊:“你和月妃與陛下一起,不是玩的很好嗎。”

姬妘措手不及,臊的臉通紅。

這種隱秘之事,隻有狐狸精會當麵拿出來說。

————

時間流逝,次日傍晚。

陰間。

太清聖母帶著天庭的一支人馬,乘坐天兵破界舟,隱藏氣息進入了一座城池。

她通過空間路徑,催舟來到城內一棟府邸深處。

在府邸裏,有一個身影,已經等在這。

其頭戴冠冕,身穿王袍,頗具氣勢,是陰間諸侯之一的陰山王。

天庭早就在謀劃,想掌控陰間,且頗有成效,不止一路諸侯和天庭有聯係。

之前殺到鹹陽的卞梁王和廣藏王,就和天庭聯係密切。

這些諸侯的心思本是待價而沽,和天庭聯係,為的是獲取更多利益。

北陰帝宮的出現,趙淮中順勢傳詔,命令閻羅等諸侯出兵,要一統陰間。

這幾日,陰間的其他諸侯個個之危,本來待價而沽的陰山王,也準備借天庭之力,來抵禦親秦的閻羅等諸侯。

“人皇插手陰間,聯合多路諸侯,以殺神白起為帥,發出檄文,不日就將征戰我等諸侯。

天庭準備如何出手?”

陰山王身形偏矮,腦袋很大,滿臉凶戾,看著像是個山大王,陰間黑社會。

“天帝命我等剪除人皇羽翼。”

和太清聖母一起來的,是天庭麾下精銳,為首者乃二十八宿星將之一的韓魁星。

其人為青年麵貌,穿冷銀色甲胄:

“既然人皇詔令各路諸侯,以白起為帥,殺他就是首要目標!”

韓奎星說道:“白起身死,對親秦的各路諸侯聯軍來說,損失最重。”

“殺白起?!”

陰山王居然出言阻止道:“那白起當年在人間時,修行尚弱,卻有殺神之稱。

他身死進入陰間,我陰間三千裏蒼穹化為血色,呈現的異象古今未有。當時各路諸侯皆被驚動,出麵招攬,但其皆不予理會。”

“有諸侯羞惱,要殺白起,不想其隻聚集八百陰兵,就敢奇襲對方都城,一夜殺盡滿城陰魂,順勢占城自立為王。

此後數十年,多次有諸侯明裏暗裏出手,次次都被其斬盡殆盡。

白起此人殺性之重,統兵能力之卓著,俱是冠絕陰間。”

陰山王對白起顯然相當忌憚:“陰間各路諸侯,以白起最難惹,依本王之見,不如換成閻羅,平等王等諸侯為目標。”

韓魁星冷笑道:“殺人皇或許不易,一個陰間諸侯難道也殺不得?

白起蹤跡何在,你且說來?”

陰山王猶豫了下才遞給韓魁星一張陰間的勢力分布圖,指出白起所在方位。

韓魁星對太清聖母道:“陛下說聖母可自行決定行止,這白起,聖母萬不可與我爭搶。”

太清聖母:“你去吧,我或許會去人間走一趟。”

“甚好。”韓魁星帶領麾下部署,晃身便消失了蹤跡。

————

鹹陽,高空,夜色初降。

“陛下推動遠古石磨和妖皇鍾,連同妖墟進行推演,得知趙淮中已離開秦地,你打算怎麽做?”

大妖神七雀隱在暗中,矚目視線盡頭,氣象驚人的鹹陽城。

離開了趙淮中的大秦中樞,在她眼裏,不過是個予取予求的狩獵場。

“妖皇讓吾等暗中行事,不可暴露蹤跡,目的是加深秦和天庭的仇怨,此為種族之爭,非是較量勝負,你來鹹陽,可想好了要如何瞞過那秦皇事後的洞察?”東彥道。

“你看這是何物?”

七雀手中,多出一縷仙光四射的劍氣。

“你打算偽裝成太清聖母出手?”東彥道。

“嗯,這是戮仙劍的一道劍氣,以其斬殺秦人,不論如何追溯,都隻會查到太清聖母和天庭身上。”

七雀道:“你要去陰間嗎?”

東彥嗯了一聲:“人皇雖不在鹹陽,但其對鹹陽必有諸多布置,且你一旦動手,他很可能生出感應,若其返回,記得立即退走。

以人皇如今境界,你我單獨與其對上,皆不是對手。”

七雀冷哂了一聲,縱身往鹹陽逼去。

夜色降臨。

老將蒙驁從秦宮返回了蒙家。

他從年輕的時候就養成了勤勉的習慣,從不懈怠,一直保持每日修行,回到家中,和親眷敘談了幾句,便進入一間靜室,盤坐溫養體內的兵家之力。

他進入修行狀態,關閉五感,不知外界時間的變化。

室內很安靜,沒有半點聲響。

修行中的蒙驁,卻是莫名的生出了一絲警兆,霍然睜眼,目芒陡盛。

就在這一霎,他麵前的虛空探出一縷氣息,是一隻鳥雀的尖喙,刺向蒙驁眉心。

蒙驁腦後升起一枚起源文字,化出光暈,抵禦突兀而來的刺殺。

但與此同時,虛空中探出一縷劍氣,起源文字擋住了第一隻鳥喙,卻被這道速度更快的劍氣,破開防禦,一舉刺中了蒙驁的眉心。

時間仿佛定格了。

蒙驁翻身栽倒,眉心破碎,血跡殷紅。

“今日便徹底毀了這秦地鹹陽。”

空中有一股暗流,直逼鹹陽宮。

趙淮中確實離開了鹹陽,他通過地書內的傳送陣盤,出現在了天庭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