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些時間。

天色剛入夜,月光皎潔。

截教金鼇島,烏元道接到了太清聖母的傳令,讓他遷移山門以避禍。

烏元道長須黑臉,中年麵貌,穿黑色長衫,腰束絲絛, 掛著一柄縮小的法寶混元錘,背上還懸著一把寶劍。

他是截教原教主座下隨侍之首,金鼇島道尊,在截教頗有威信,眼下是太清聖母座下二把手。

“聖母怎麽說?”烏元道詢問前來送信的小吏。

那小吏是太清聖母內宮的近侍,日常代替太清聖母傳話。

“聖母說,那人皇仰仗法力,凶威正盛。待聖母修行恢複了傷勢, 必與其再戰。我截教暫忍一時之氣, 來日你且再看他。”

來傳話的小吏是個中年女子,穿絳紫色法袍,麵容有些陰厲,道:“吾等速度要快,人皇隨時可來。”

“聖母去哪了?”烏元道問。

“聖母另有他事,讓你依令行事,聖母稍後會與吾等匯合。”傳話的女吏說道。

其實太清聖母是怕自己在金鼇島,被趙淮中殺過來難以脫身,從鹹陽參戰回來,她就以手裏的兩柄先天神劍,斬斷了自身痕跡,暗中藏身,行蹤成謎。

“妥。”烏元道應道。

他看了看天色, 群星燦爛,心裏卻是忽然生出幾分悲涼。

當年截教縱橫三界,三千仙魔共聚門下, 代天傳命, 盛極一時。

而今居然落得這般田地, 不僅教內分崩離析,被人皇打上門來也不敢應戰,要遷移躲避。

當~當當!

金鼇島上傳出警鍾之聲。

諾大的金鼇島陣紋交錯,從海麵緩緩拔升而起。

烏元道和金箍仙等幾個截教強人聯手,倏忽間化出一股法力潮汐,如海浪般推動著金鼇島浮空。

烏元道又施展法天象地的大神通,體量巍然如山。

他身體微躬,反手抓出,暴叱一聲,把金鼇島背在背上,大步奔跑,轉瞬便消失在虛空深處。

他們這一番忙碌,將金鼇島憑空挪移,扛起來就跑,時間已經來到下半夜。

在他們離開後大概一個時辰,趙淮中一行就趕了過來。

海麵上少了諾大的金鼇島,波瀾還未平息, 無盡的海水倒灌, 浪濤洶湧。

趙淮中伸手抓攝,金鼇島原本所在的海麵之下,有一捧泥土被攝取上來。

那海下是一方寶地,乃海中地脈匯聚之所,仙氣噴薄,有數座連綿起伏的大山,頂端被削平,用來托舉放置金鼇島。

金鼇島消失,這幾座山脈仍在。

山脈上的泥土和金鼇島一體相連。

趙淮中將泥土抓攝出來,以其為媒介,追溯因果,金鼇島消失後被掩蓋的痕跡,頓時被他追溯呈現出來。

他用手裏的泥土畫了個圓,麵前的虛空便浮現出一道玄黃色光幕,倒映出法力畫麵。

畫麵裏,烏元道馱著金鼇島,正在遙遠的距離外狂奔。

趙淮中身畔,眾人皆是神色驚喜。這位人皇陛下果然手段驚人,這麽快就將金鼇島找了出來。

一幹人莫名期待。

趙淮中注視法力畫麵。

金鼇島橫縱達數千裏,底座厚重,烏元道能以神通背起來就跑,亦是頗為不凡。

此時趙淮中將手伸入麵前的光幕,道力流轉。

千百裏外,烏元道背著金鼇島逃走的那一方天地,從高空探出一隻捉拿天地的巨手。

烏元道大驚,立時加快腳步,然而卻身不由己,被巨手牽引,他背著金鼇島開始往回跑,自投羅網般跑進了這隻大手內。

彼端,趙淮中單手合攏,從麵前的法力光幕內收回。

攤開手,金鼇島,島上群仙,烏元道都如小人國裏的人,呆看著麵前遮天蔽日般龐大的趙淮中。

“人皇用的是收拿天地的大神通?!”

“這可不是收拿天地,而是掌中乾坤。”

“我看倒像是傳說中的改天換地……”

趙淮中身後,一眾仙魔情緒亢奮,忍不住猜測道。

趙淮中之前說不用這麽多人來截教,確實不需要,有他就夠了。

包括驪山聖母和九天玄女也在相互對視。

趙淮中的手段,既不是普通的掌中乾坤,更不是鎖拿天地,而是憑法力畫麵,橫穿了時空,將烏元道連同金鼇島拿了回來。

這其中涉及的道力之雄渾,對天地力量的運用,匪夷所思,已經到了超出金仙理解的地步。

對道法的掌握,對天地時空的運用,算是被趙淮中玩明白了。

以驪山聖母和九天玄女的見識,也是震驚不已,無形裝逼賊致命,趙淮中隨手顯露神通,便讓兩人心緒起伏。

那金鼇島上,截教群仙心思各異,皆被趙淮中的手段所懾,一時間鴉雀無聲。

他掌心流轉的道力,宛如天幕般將群仙牢牢的拘禁在其中。

趙淮中掃視掌心的截教眾仙魔:“朕隻問一遍,爾等可願降,投入金靈麾下效力。”

金鼇島內,死忠太清聖母的女吏,當即站出來,厲聲道:“想讓吾等降服,絕不可能,且看你人皇能活到幾時……”

話音未落,趙淮中五指上方憑空生出一道雷電。

啪的一聲,那女吏頓時死於非命。

其他仙魔皆是一靜,這女吏也有天仙境修行,在趙淮中手下宛若螻蟻,一言生死,說殺就殺了!

抓人,展示力量,趙淮中先當黑臉,殺伐果斷,再由姒櫻當白臉,其實都是套路。

因為以後這些截教的人要跟著姒櫻混,所以白臉女主的位置非她莫屬。

那個太清聖母座下女吏留之禍患,正好用來殺雞儆猴,增加威懾力。

接下來就輪到姒櫻登場。

她道:“吾師為我截教教主,諸位皆知。吾師失蹤後,由多寶師兄掌持教務,教內兵眾則由我來號令。

烏元道,吾問你,為何要聽從太清聖母所命?”

烏元道頹然道:“我截教遠古以後日益凋零,太清聖母有多寶道尊的諭旨,得諭旨而掌教派,吾不管她是誰,隻認諭旨!”

姒櫻道:“如今我重歸教內,爾等可願聽我號令?!”

這話要是別人問,截教眾仙也不是軟骨頭,死磕的指定是不少。

但姒櫻原本就是截教頭子,投降到姒櫻座下,對截教眾仙來說並非不可接受。

截教的權力也沒有旁落。

關鍵是金靈聖母這次回來,背後的靠山硬的厲害。

不服就得死,服了也不丟人,依然是在截教混飯吃,幾乎什麽也沒變。

這種狀況下,梗著脖子非要求死的就變得少之又少。

姒櫻身畔有一老者走出,肅容道:“吾截教分裂成三支,爾等若歸來,再收回蓬萊一脈,我教便是三宗歸一,才有了重振我教聲威的希望,爾等難道不願?”

三宗歸一,重振截教聲威,是幾乎所有截教人的執念。

這番話殺傷力頗大,把一幹猶豫不決的仙魔集體整破防了。

趙淮中瞅瞅姒櫻身側的老者,心忖這波的最佳捧哏非這位莫屬,這是個人才。

烏元道沉吟頃刻,頹然道:“吾……願降!”

有他帶頭,其他人就稀稀拉拉的道:“吾等也願降。”

“吾等……願降!”

聲音慢慢整齊,金鼇島上的大多數仙魔都表示願降,剩下幾個追隨那女吏的則盡數被辣手斬殺。

姒櫻神色微鬆,臉上露出笑意。

趙淮中伸手一指,金鼇島頓時飄出,和天地交融。

島嶼脫手,放大到幾千裏之廣也,最終緩緩落入海中,道力咒紋衍生,和原本的海下山脈,以陣紋盤繞對接,逐漸穩固下來,變得不可撼動。

“我們也下去吧。”

趙淮中當先從高空往金鼇島落去,邊走便對身畔的姒櫻道:

“金鼇島雖然收了回來,但朕剛才默查島上仙魔,好手不多,各有心思。這截教被太清聖母管理的亂七八糟,已經成了個爛攤子。

你想讓截教重返鼎盛,怕是不易。”

姒櫻心情極好,雌心勃勃的道:“陛下等著看我的手段。”

她以往就是截教大佬,慣常處理教內事務,所以對重新掌權信心很足。

眾人遂從空中降下,落入島上的中央道宮。

早有一幹截教新降的仙魔,忐忑不安的等在殿內。

以烏元道為首。

他往昔曾是截教教主身畔的七侍之一。

而今七侍隻剩三個,烏元道是領頭的。

他身邊還有一個叫金箍仙,體型高大,穿褐色仙袍,低眉垂首的站在一側,滿臉惶恐。

這金箍仙,當年曾有一個弟弟去人間想取走九州母鼎,被趙淮中給打死了。

金箍仙得知後曾說過,趙淮中背負人間國運,數年內必有大劫會隕落。

現在,當初他說過的話曆曆在目,趙淮中卻已經打上仙界,戰過天庭之主,打死過數位造化,碾壓太清聖母,錘過妖族,顯赫一時!

金箍仙連站在他麵前,也覺得惶恐至極。

他和趙淮中有殺弟之仇,但修行之人目睹過輪回的真像,都知道靈魂乃轉生的核心,肉身不過是宿體。

他們對血脈親情本就看的較淡,時至今日,金箍仙已經沒有了要報仇的心思。

關鍵是打不過,但凡敢有不該有的念頭,就是找死!

截教的地方,趙淮中卻是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連姒櫻也要陪坐一側,卻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對。

他瞄了眼金箍仙,能感覺到對方腦內的念頭起落。

姒櫻重掌截教,處在用人之時。

趙淮中並無殺機,算是暫時留金箍仙一命。

女神仙套路嫻熟,管理截教諸事,手拿把掐,當即進入角色,下達了連串命令,整理現在的截教各類資源,統計仙魔數量,教兵等諸事。

一番統計後才發現,太清聖母其實早有準備。

她麾下親近的仙魔有四十餘人,是她維持統治的嫡係。

這些人早被她抽調帶走,眼下不知所蹤,顯然是和她一起躲起來了。

趙淮中這次過來,主要是充當姒櫻背後的打手兼靠山,工具人的角色。

事情做完,女神仙今晚肯定是沒時間支付報酬了,趙淮中並未多待,裝完逼就帶著女狐狸走了。

“陛下,我們回宮嗎?”

女狐狸剛見識過掛逼開掛顯聖,心裏有些**漾:“陛下,我想……”

趙淮中道:“你打住,朕還有別的事,伱要麽回宮,要想跟著就安分些。其他事來日方長。”

女狐狸聽懂了,俏吟吟道:“那我跟著陛下,咱們現在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