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淮中進入小院的同時,通過照骨鏡給姒櫻回信:先觀望,不急著動手。

給李牧的回複:已閱。

李牧是戰爭經驗豐富,統兵天賦卓絕的大將,趙淮中不會幹涉他如何行軍打仗,所以回複的很簡短,讓其自行決定該怎麽打, 什麽時候打。

彼端的草原上,李牧看了眼深邃的夜空。

群星閃爍,月光皎潔。

他正盤坐在一座矮丘上,視線下方,比鄰矮丘的是連綿的秦軍軍營。

整個軍營四角布設陣列,以修行之法加持, 和夜色完美相融。

就算有人靠近到五十丈內,也無法看見或感知到秦軍的軍營。

大秦發展到今天,不論是兵力, 國力,乃至物造,各類器械,為秦軍服務的兵陣等等,方方麵麵都對周邊國家形成了壓製。

李牧帶兵隱蔽行藏,一路行軍到草原腹地,草原諸族到現在仍無所覺。

這一戰會勝,毫無懸念。

李牧考慮的是如何追求更大戰果,勝的更漂亮。

趙淮中的回複隻有兩個字,體現出來的卻是君臣間難得的信任。

李牧不自覺的想到以往在趙為將時,但凡外出統兵,趙王要求他事無大小,都要匯報,怕的是大將在外,擁兵自重, 不遵他這個帝王的命令。

趙王甚至會設置監管,安排內侍隨軍,臨陣督戰。

李牧看了眼天上的繁星,心裏湧起被帝王全心信任的悸動,反過來又會被趙淮中強大的自信所感染,湧起為秦衝鋒陷陣以報君恩的情緒。

這種感覺從未如此強烈過。

李牧緊了緊手中佩劍,視線看向下方軍營。

隨他出征的副將蒙恬,正在夜色中巡營。

多年的軍旅生涯,讓蒙恬的皮膚黝黑,臉上英氣勃勃,目光銳利。

他是個軍事天賦,統兵能力絲毫不弱於自己的青年將領…李牧心忖:秦的未來會達到什麽程度?

從軍營裏收回視線,李牧雙目輕闔。

明天深夜,他將率領秦軍,奇襲草原諸部。

鬼方諸族以往南下劫掠,欠下的血債,這次讓他們用命來償還!

鹹陽南城的金屋。

趙淮中正在給馮歡回消息:身體為重…

彼端的草原深處,馮歡尷尬到脖子僵硬,身體為重…陛下什麽都知道。

他收好傳遞消息的器物,昂首挺胸的走進一側的王帳之中。

王帳內,端予閼氏一身白羊皮袍, 體態婀娜, 見到他進來, 眉開眼笑地迎上來,騷裏騷氣道:“將軍,我們早早安歇吧。”

這匈奴娘們勁頭真大,一天都不休息,唉……馮歡想起陛下的話,身體為重……他化身的攣鞮渠一臉豪邁,探手往下一扯。

端予閼氏低呼一聲,嬌笑著靠上來:“將軍真壞……”

攣鞮渠開始熟門熟路的保重身體。

鹹陽城南的小院,寢室。

趙淮中在榻上坐下,示意女將軍等等,意識裏和諦聽的溝通還未結束。

諦聽借助他的造化之力,搜聽到了一些意料外的東西。

它將自己聽到看到的內容,化作法力畫麵,推送映現在趙淮中的神念當中。

那是未知的虛空,一點微微泛著銅鏽的綠光,正在迅速穿梭移動。

在趙淮中眼裏,能看見那綠光是一縷縮小到塵埃般大小的陰司銅門。

而在銅門背後封存的空間內,漂浮著一部奇特的黑色簡書。

那簡書周圍流轉著濃重到化不開的混沌,氣機古老,生機與死亡並存。

地書生死簿!

先天靈寶中鼎鼎大名的地府神器,傳說此書和另一件先天器物勾魂筆相合,便能書寫決定人的命數,能讓人增壽,也能把人的壽元,縮減到立即崩殂死亡的地步。

這是一件開了掛的神器。

就在趙淮中和諦聽的觀察中,畫麵裏的地書猝然消失,無影無蹤。

“地書的位置在哪?”

“它跑了,需要重新搜尋。”

諦聽傳輸的神念之音有些得意:“得陛下以造化之力相融,吾有把握再把地書找出來。吾還找到了神州地脈下埋藏的三座青銅門的位置,這就把位置給陛下推送過去。

還有幾扇銅門,仍在搜尋當中。”

趙淮中問道:“地書的蹤跡,除了你,還有沒有其他人或神獸、器物能夠發現?”

“神獸當中,若有造化境的白澤,亦能推演出地書的大概蹤跡,但沒有吾搜聽到的這麽準確,此外…天庭的三界九州卷,和地書是天地初開後的混沌天書的上下兩卷。

三界九州卷是陽冊,可赦封諸天神靈,洞察三界變化。

地書則可決眾生生死,削減仙魔命數。

故而三界九州卷,也可感應到地書行將出世。”諦聽說。

趙淮中心忖天庭之主那個遭瘟的貨,顯然也知道地書要出世。

他停止和諦聽的交流時,站在身前的女將軍忽然盈盈跪倒。

“陛下不惜打上天庭,斬殺兩位造化境,起因與師尊之死不無關係,虞媯不知該如何感激陛下。”

女將軍提及師尊風玉,麵上露出傷感之色,眼眶微紅。

她平素是個不苟言笑的女狠人,但在趙淮中這裏肯定支棱不起來,老老實實跪在地上,下巴垂在峰巒峽穀深處,俏臉如玉。

她的臉龐有著異於尋常女子,如同靜雕般縱深強烈的美感。

加上常年的鍛煉出來的身材前凸後翹,跪在那尤其能顯出身形的起伏變化,腿線因為跪姿繃得緊緊的,足上穿著繡花枝紋的水綠短履,露出精致白皙的足踝,上方有一個淺淺的足窩。

“我補天教信奉媧皇,而媧皇以厚土蘊育萬物,教內教眾死後歸於塵土,以補天地之恩,是最好的歸宿。”虞媯道。

“所以呢?”

“所以師尊雖死,但我補天教義,師尊歸於厚土,並非喪事,吾不需要守孝……虞媯想伺候陛下入寢。”女將軍的下巴低垂,露出潔白的後頸,鬢發垂散,聲音嬌媚。

“你傷好了嗎?”

趙淮中的視線落在虞媯身上,此前她胸口和頸部都受了傷:“讓朕看看傷勢。”

虞媯咬著唇皮褪掉外衫,給趙淮中查看。

趙淮中伸手輕觸傷口,虞媯頓時輕輕顫抖起來。

“朕教你些新東西。”

“嗯。”虞媯柔聲答應。

長夜漫漫。

趙淮中又用了一遍陰陽混沌妙術,女將軍的修行較之狐狸精要低得多,被他這個造化境帶飛以後,所得益處也要大得多,得陰陽二氣遊走全身,體內一股氣機奔騰如長河。

女將軍剛出新手村,很快就實力不濟暈睡過去。

鍾擺顯示的時間接近午夜,某方麵的修行日益增強,有時也是一種煩惱。

淩晨的時候,趙淮中提前回到宮中,離上朝還有一段時間,他再次來到宗廟石殿。

牆裏,地主家的傻閨女呆坐不語,為自身的處境擔憂。

倒是洛宓在一側盤坐修行,寶相莊嚴,推動著體內力量流轉。

這女人的心態頗為穩重,安之若素。

“人皇。”張青媞在牆裏站了起來。

可惜趙淮中沒理她。

他再次來到仙台之上。

淩晨過來,是因為腦海裏,一直在回憶之前天庭古卷上看見的關於仙台柱頂端,那個光球內朦朦朧朧的身影。

那身影雖然模糊,但隱約能看出是盤坐的姿勢。

此時,趙淮中試著模仿那個畫麵裏的身影,坐在了仙台上。

他想試試在仙台上盤坐修行,會不會有什麽特殊之處。

之前他也曾在仙台上修行過,但並未發現特別的地方。

這時,趙淮中刻意模仿那具身影的坐姿和大約的位置。

那身影在仙台上的位置並不是中央,而是位於仙台右下角三分之一處。

這個位置,有些像道圖上陰陽魚之一的魚眼位,也叫少陽位,被稱為玄機道眼。

趙淮中隱隱有些觸動,心忖那身影坐在這裏顯然不是巧合,怕是有些特別。

當他在仙台上的玄機位盤坐,閉目開始修行,推動體內力量運轉。

他的意識迅速下沉,進入地脈深處,和地脈神龍相合,吞吐九州母鼎中的混沌初始氣機。

時間流逝。

趙淮中體內法力流轉,竅穴震動,混沌身和法身分別從體內走出。

這兩大法身,同時化出三頭六臂之軀,眉心有目浮現,光曦閃爍,展開對壘交鋒。

趙淮中演化出兩身,相互交手,是在推演道法,以往所修行的諸般神通,在兩大法身手中信手拈來,激烈碰撞。

他們一人手執軒轅劍,厚地錘,煉妖壺。

另一人手執大月戈,九獸弓,九州鼎。

兩者交手,展現出無數變化,法術神通絡繹不絕。

趙淮中的修行已經達到造化境,逼近修行境界盡頭的不朽層次。

這個境界,需要開始探索更適合自己的前路。

沒有人能單靠傳承,全部照搬前人的東西,就走到修行盡頭。

趙淮中也是如此,仙台體係提供了修行的基座,他需要自己來走出邁向修行峰值的路。

大道前方是什麽?

以他此時對修行的理解和深度,一旦展開對修行前路的推演,法身和混沌身交手過程中施展的神通變化,近乎無所不能。

他們的身體化作無數種神獸形態,尋找最適合戰鬥的一種變化。

他們信手拈來便能掌控風雨雷電等天地之力,每一枚符號打出,都能衍生出一種神通。

在兩具法身交手的過程和術法演練中,探索人體之秘,生命之謎,滴血便可分化萬千。

神話傳說中女媧能造人,大抵就是這樣的境界,洞悉了人體之秘,一滴血,一塊泥土也能化人。

趙淮中覺得,傳說中的媧皇造人,應是和地下走出兵俑類似的神通法術,並非真正的血肉人類,隻是過於逼真,混淆了視聽。

修行中不覺時間流逝,恍惚間,趙淮中似乎感應到仙台柱內,有一股力量和自身氣機相融。

有那麽一瞬間,他的意識似乎拔高到了諸天之上,在觀察神州浩土。

但這種感覺隻是刹那就消散不存,像從未出現過。

旋即,趙淮中睜開眼睛,結束了修行。

他的兩尊法身崩潰為法力氣機,回歸他體內。

剛才的變化如虛似幻,到底是自身修行與天地交感,還是仙台柱的原因?

以往的修行中也有過類似的感受。

也就是說,盤坐在仙台柱上的這次修行似乎平平無奇,並無特別之處。

趙淮中從盤坐狀態起身,低頭看向腳下的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