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秦軍三路齊發,兵逼燕境。

蒙驁是在滅楚後不久,回歸鹹陽,而後在趙淮中命令下,成為三路軍中最先逼近燕境的大將。

蒙驁這一路是從中路前推,兵鋒直指燕境以西重鎮武陽(燕人下都,今河北保定西北方向)。

武陽在周朝時期,一度曾是燕人國都,乃燕地西境規模最大的城池。

其城郭之雄偉,冠絕燕地。

武陽呈長方形,城郭之巨,在整個戰國時期都很少見。

其城中還有條縱貫南北的古河道,相傳為運糧河。

太子丹率兵親自在此地鎮守,和秦軍對壘,做好了戰鬥準備。

蒙驁兵逼城外,安營紮寨,挖壕溝,有條不紊的布置各類工事,並不急於攻城。

但秦軍如虎,太子丹絲毫不敢輕忽。

至十月中下旬,太子丹收到消息。

得知廉頗率軍從武城、河間一帶,接近燕地最南端。

廉頗用兵老辣,這條行軍路線選的膈應人到了極點,讓太子丹非常難受。

其出現的位置就像一柄戰槍,斜指燕人腋下,卻又懸而不發,且正好堵在燕齊交界的必經之路上。

齊人若想援燕,就要先過廉頗這一關。

廉頗這一路軍的出現,和蒙驁的中路軍,遙相呼應,又和更南側楚境的王翦部,隱然形成南北兩線,夾擊齊人的態勢。

廉頗的行軍路線,選的妙不可言。

燕人壓力激增。

燕地局勢愈發緊張。

而直到十月下旬,李牧所率北路軍,才被燕軍發現。

收到消息時,太子丹正在武陽城頭巡視,眺望城外蒙驁所部。

秦軍的軍營內,正有一尊銅人在和秦軍部眾對壘,模擬交鋒。

諾大的銅人, 如山巒橫移,秦軍則以軍陣之術和銅人廝殺。

秦軍的靈活變陣, 銅人的蠻暴力量, 看的燕軍眾將心情沉重。

就在這時,燕人的諜子送來了戰報。

秦將李牧, 從北路十萬秦軍中,抽選出三萬虎賁,以剩餘七萬人屯兵燕地北線,吸引燕人的注意力。

而後李牧親率三萬精銳, 潛伏行軍,從燕地北線迂回, 利用東胡和匈奴交鋒, 自顧不暇的機會, 緊貼東胡和燕人接壤之地, 竟繞過了燕人北線邊防, 直逼燕北重鎮造陽(燕境長城西北端起始, 今河北張家口)。

要知道燕北的造陽城若破,秦軍兵鋒南下, 就會對燕人國都薊城,形成威脅。

李牧選取的出兵位置, 正是兵法所說攻其不備, 奪其必守, 直擊其弱。

雙方尚未正式開戰,李牧單憑行軍之法, 就占了絕對的主動。

要知道李牧之前在趙為將,和燕人多次交鋒, 對付燕人,該怎麽打, 李牧曾有過無數次推演。

眼下揮軍直入,隻不過是將構想變成現實。

李牧得以盡情發揮,不再受當年在趙為將時各類客觀條件的掣肘, 故而方一出兵就能壓製燕軍。

武陽城頭。

太子丹見到信報上所述李牧行軍路線,頓時臉色發白,胸口煩悶,眼前發黑。

李牧這一路的出現,直取造陽,不僅讓燕軍盡失主動。

且太子丹此前的布防,全都要隨著李牧的出現而變化, 重構防線,且還未必來得及。

秦人三路並發, 一路比一路犀利。

最後這一路,李牧更是直撲燕人所必救。

太子丹看見信報的同時,燕都薊城, 燕王喜也得知了同樣的消息。

如果造陽被破,薊城就會被秦軍兵鋒所脅。

燕王喜急速傳召,命太子丹, 調兵應對北線李牧所部。

翌日,太子丹遣麾下將領,統四萬燕軍前去造陽應援。

而秦軍當中,蒙驁也收到了李牧送來的行軍路線,看後頗有些歎為觀止:李牧在燕人的層層布防下,居然硬生生找出一條讓燕人被牽著鼻子走的路線。

蒙驁在中軍大帳裏研究李牧的行軍策,越研究越覺得有味道:“李牧此人確有實才。

來啊,傳令全軍配合李牧,兵鋒前逼,壓製燕人武陽兵馬,令其不敢輕易分兵。”

“諾!”自有親兵迅速下去傳令。

鹹陽。

趙淮中通過鏡哨,第一時間收到前線的戰報。

他在書房的窗口閱看戰報,忍不住勾起嘴角。

這還沒開始正式交鋒,隻是前期利用行軍手段展開的博弈,已然頗為精彩,讓趙淮中對此戰平添期待。

手下良將層出,最大的好處就是甩手掌櫃當得不要太愉悅。

這幾日國事不多,秦境各地安穩。

趙淮中午後便閑下來:“最近都沒人來找麻煩,反而有點不適應…厚地錘入手後還沒用過…”

十月二十三日,天陰。

在秦軍兵發三路攻燕的時候,齊人也抽調出近十萬精銳,北上接近燕地,屯兵在齊境北側,與燕相鄰的饒安城,保持著隨時出兵與秦交鋒,擾其攻燕部署的態勢。

就在李牧兵逼造陽之際,齊軍毅然揮軍北上,欲援燕抗秦。

廉頗所部立即做出反應,沿河間東進。

一日後,秦齊兩軍首先遭遇。

同一天,王翦所部,也從原楚境沿線往北,發兵攻齊。

攻燕之戰還未打響,秦齊卻是兩線交鋒。

齊人北境,南線,兩路都展開了十萬人以上規模的國戰。

秦人戰鬥意誌之堅決果斷,反應之快,王翦,廉頗兩路呼應,配合之嫻熟,都在齊人意料之外。

齊軍遂被迫做出變動,援燕的大軍剛露頭又縮了回來,和廉頗,王翦展開對壘。

至此,秦軍攻燕,再無人能幹擾阻攔。

燕地以西,下都武陽。

蒙驁的中路軍,起兵攻城。

上午,驕陽萬重。

武陽城外,戰爭銅人迎麵狂奔,足踏大地,山搖地動。

它在奔跑中全身發光,體內祭刻的無數符號澆築下,丹田處,顯化出一尊小鼎的虛影。

驀地,銅人張開嘴,一道青色的光柱,炮彈般吐出。

那光柱正是一尊九鼎的虛影,攜帶的是神州浩土的力量,撞擊在武陽城頭。

天崩地裂似的巨響。

武陽全城晃動。

而緊隨在銅人後方的是黑壓壓的秦軍……

與此同時,數百裏外的燕人北境造陽,李牧也在同步攻城。

他所率秦軍虎賁,盡為精銳,以方軍虎統率的龍甲禁軍為鋒芒,衝擊造陽城門。

兩軍陣前,方軍虎一馬當先,率龍甲禁軍,呈錐形,對城門發起了攻勢。

那造陽城頭,燕人守軍名劇鹿,是一個身形壯碩,但麵孔瘦長的中年將領。

他目光森然的盯著城下的秦軍,揮手下令,投巨石,弩箭齊射,力拒龍甲禁軍靠近城門。

一時間城內城外,箭矢如雨,弓弦震動,巨石拋飛。

卻見六百龍甲軍在遭遇攻擊時,身上的甲胄,立即演化出帶有起源秘文的防禦盾甲,瞬間卸掉守軍的攻勢。

龍甲軍的速度不減反增,利箭般前標,衝向城門。

就在此時,隨著方軍虎的一個手勢,六百禁軍同時吸氣,連呼吸也變得統一起來。

方軍虎則縱身站在馬背上,高舉戰戈。

身後,六百禁軍的甲胄上秘文流轉,和體內氣機相合,共同匯聚,落在方軍虎舉起來的戰戈上。

那戰戈被六百道秘文加持,隱然間居然變大了一圈,如同一截攻城木,戈上盤繞的秘文,致密如繁星。

隱然間,戰戈上還有一條黑龍,盤繞遊曳。

方軍虎麵色漲紅,仿佛難以承受手中戰戈的重量,脖子上的大筋高高繃起:“再來!”

於是六百龍甲軍,第二次呼吸吐氣,身上的甲胄秘文,連同自身氣息,再次加持在方軍虎手中的戰戈上。

此時的方軍虎,全身膨脹,整個人都變大了一圈。

城頭處,燕人首將劇鹿目赤欲裂,大喝道:“放!”

城頭的燕人守軍同樣萬眾合力,一塊巨石從城頭破空砸落。

哢嚓!

方軍虎在狂吼聲中,投出了手裏的兵戈。

壓下來的巨石他視若不見,由六百禁軍共同發力,衍生出一麵秘文盾,幫其化解了這一擊。

但就在巨石被掀開的同時,一支冷箭,閃電般射過來,直逼方軍虎眉心。

城頭,劇鹿麵色陰冷,手握長弓。

箭矢來襲,千鈞一發。

方軍虎的身形好似化作了一道魅影,介於虛實之間,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這一箭。

而他投射的戰戈,融六百禁軍,無數秘文共聚的一股力量,猝然戳擊在城門上。

造陽城門上的防禦陣紋,被這一戈蘊含的鋒芒,瞬間絞碎。

噗!

城門出現了一個碩大的窟窿。

方軍虎策馬狂奔,身後六百禁軍齊聲叱吒,身上甲胄交錯,秘文相連,居然化出一條黑龍圖騰。

每一個禁軍身上的秘文相連,共同組成了黑龍的一部分。

這條黑龍,緊跟在戰戈後方,撞擊在城門上。

城門砰然炸開,四分五裂。

六百龍甲軍所化黑龍,悍然衝進了城內。

秦軍後方,披重甲的膀大腰圓劉漢,狂喝道:“好!”

六百禁軍合力,竟能破城而入!

劉漢震驚之餘,卻是忍不住熱血沸騰。

他身畔,李牧沉寂多年的胸腔,也不禁感到一絲溫熱。

秦軍如虎,為將者,能統帶這樣的隊伍,縱橫沙場,何其幸也!

城門已破!

李牧立即下令發起總攻!

後方,馬如龍,人如虎,秦軍如潮,湧向武陽!

誰都沒注意到的是,戰場上空的雲層裏,站著一對男女,正在俯瞰下方。

“你讓我來看秦軍攻城,是展示你麾下部眾的勇武嗎?”

那容顏絕美清冷的女子,偏頭詢問身畔的黑袍青年。

“我哪有那麽無聊,隻是想到地極封印解除,各地都有變化,所以出來看看。你發現沒有,地極解封後,其實燕軍的力量也有提升,他們並不弱。”

青年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稍許笑意:“隻不過,我秦軍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