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上方,晴空萬裏。

莊襄王下詔當日,花草居內,那株和秦人國運相連,紮入鹹陽地脈中的仙苗,竟是驟然生長,一日間長高了數丈,濃鬱的天地氣息垂掛在樹梢,生機勃勃。

傍晚,趙淮中來到花草居。

院子裏,薑姞一身淺青色長裙,長發垂肩,精致的臉上帶著稍許蒼白。

她在打量那株仙苗。

聽到趙淮中走入,薑姞扭過頭來,臉上流露出喜悅和依賴的情緒,步履輕盈的走到趙淮中身畔,趁園內無人,大膽的挽住他的胳膊,道:

“這株仙苗與大秦國運息息相關,大王下詔,允你監國,它就長高了數丈,若你正式成為秦人君主,它不知會出現什麽變化?”

“當然是把舔的等級提高,再長一截兒,還能有什麽變化。”趙淮中笑道。

薑姞嘴角微勾,臉龐仰起,有著濃密睫毛的眸子白了趙淮中一眼。

“穆大家不在?”

“嗯,說是要給我煉一爐固本培源的丹藥,采藥去了。”

薑姞嬌憨道:“其實我早就沒事了。”

她分化本源給莊襄王,折損了自身根基,原本極好的修行天賦,此時已經變得普通,在修行上可能會就此止步。

穆陽靜等人皆感覺心酸,打算幫她煉製丹藥,穩固現在的境界。

她的臉色蒼白,帶著往日沒有的虛弱,也是根基受損的緣故。

薑姞自己倒是沒受多大影響,言笑晏晏,見到趙淮中便喜悠悠的抿起嘴角,眼睛微眯如月牙。

趙淮中和她說話時,花草居裏走出一男一女兩個老者。

正是此前來過花草居的四個老頭老太太之二,神農氏族的長者。

趙淮中執禮道:“見過兩位祖翁。”

他是隨著薑姞在稱呼兩位老人。

“你帶薑姞出去走走吧,她被我們關在屋裏吃了幾天的藥,怕是要憋壞了。”身寬體胖的老太太,慈眉善目道。

那老頭也和趙淮中攀談起來,詢問趙淮中的修行狀況,稱讚其資質。

神農氏的這幾個老人,對於薑姞因為救莊襄王而傷了根基,隻字未提。

夕陽晚照。

趙淮中牽著薑姞出了花草居。

“想去哪?”

“去你府上看看小馬兒吧?”薑姞偏頭問。

趙淮中揶揄道:“晚上留在儲君府過夜吧,我們一起睡?”

薑姞驚羞道:“我不。”

要不要到時候可就不隨你了…

儲君府。

側院的獸欄外,薑姞伸出手,掌心托著一顆綠色果實。

她身前的獸欄裏,白如初雪的小馬闔動著純澈的眸子,瞪著馬眼打量薑姞。

她將上身前探,斜壓在獸欄上,足尖上翹,竭力把手伸向小馬。而修長的雙腿和挺翹的豐腴處則將裙子撐出緊繃的弧線,明豔動人。

小馬往前湊了湊,伸出舌頭將她手心的果實卷入口中,然後用大頭蹭她的手背。

————

九月中。

大秦儲君監國的消息傳遍各地。

韓地,國都新鄭。

此時韓桓惠王仍在位,但已垂垂老矣。

韓非子多次上表,請求桓惠王以法治國,皆遭拒。

韓非本是宗室之後,素招韓王之忌。他成聖以後,在韓人之中名聲大起,被韓人視為最後的希望,這種忌憚也隨之達到頂點。

韓王宮。

韓非從宮中走出,抬頭看了眼天色,暗自歎息。

裕候韓毅從後方快步追上來,道:“聖人慢走。”

韓非回頭:“在這宮中喊我聖人,不怕大王不喜嗎?”

韓毅苦笑道:“大王聞聽秦王下詔,令其子秦儲掌權,料定秦儲必要來侵我韓地,正急著商討對策,哪有時間來關注這些。”

頓了頓,他看向韓非:“聖人怎麽看秦儲掌權之事?”

韓非子苦笑道:“秦人數代積累至今,若遇雄主,六國危矣。我韓人…不說也罷。”

韓毅道:“大王聞聽秦儲掌權,深感不安,重提魏景湣王之前所提合縱之議,欲參與其中,聖人覺得可有必要?”

韓非子淡然道:“不過是勉力掙紮而已,六國之間矛盾重重,魏與趙、燕三國之戰剛結束不久,怎能通力合作?

秦儲此前遣軍攻魏,後又逼魏攻趙,便是在提前布置,防備幾國合縱伐秦。

可笑當時無人看出其遠慮,隻顧眼前,現在聞秦儲掌權而惶恐,還有何用?”

韓毅吃了一驚:“聖人的意思是秦儲早就有所預料,秦攻魏時,便在謀劃?”

“此為顯而易見之事,你等看不出來嗎?

當時我曾提及此事,大王笑我過於高看秦儲,而今如何?”

韓非子心傷韓國積弱,話罷搖頭而去。

魏國,大梁。

魏景湣王在安厘王死後繼位。

他開春時被秦所逼攻趙,而後趙魏燕三國之戰,魏燕兩國相合,也沒能從趙手裏討到便宜。

三家混戰,人腦袋差點打成了狗腦袋,但誰都沒獲得半點利益,不久前剛剛議和罷戰。

此後景湣王魏午,一直在積極聯係合縱之事,想要反擊秦人。

“…合縱伐秦之計若成,必可大敗秦人,以振我魏人聲勢。”

魏王宮內,魏午掃視眾臣:

“秦儲以聖人之姿監國,人人皆畏之,寡人卻覺得這反而是擊敗秦人的機會。”

群臣當中,容貌秀美絕倫,婉轉媚人的龍陽君出列:“大王所提合縱之議,確是伐秦良策。

秦儲掌王權,也為此事提供了合適的契機,臣附議。”

龍陽君並非單純以色娛人之輩,他還精通劍術,擅長外交,曆史上也是如此。

安厘王在時,便常問計於龍陽君,對其言聽計從。

因其才,新王魏午登基後,他的地位依然穩固,在魏人中有很大的影響力。

龍陽之名七國皆知。

有龍陽君的表態支持,魏午心頭大悅的注視這位‘後媽’,眼神中的複雜感慨之色一閃而過,遂道:“龍陽君可願就合縱之事,持本王手書,前往齊趙等國遊說,以促成此事?”

龍陽君道:“臣願往。”

“善!”

魏午撫掌大笑:“此番必叫秦人識我大魏之強,讓秦儲敗於寡人之手。”

鹹陽,儲君府。

長夜轉瞬,天黑了又亮,日複一日。

晨光未露時,趙淮中便從睡夢中醒來,懷裏的薑姞蜷縮如一隻小貓。

這幾天她都在儲君府留宿。

不過因為身體未愈,趙淮中選擇了禽獸不如,並未有所動作,素睡了好幾天。

倆人到現在還清清白白,沒有深交,就是很單純的睡覺。

薑姞身穿潔白的中衣,呼吸柔細,顯然睡得很好,趙淮中則基本上整宿沒睡…

趙淮中急著上朝,悄悄起身後略事收拾,眼看時間要到了,莫名的生出一種打工人早上要趕公交的情緒。

他身形微晃,瞬間在儲君府消失,下一刻就出現在鹹陽宮內,從容步入正殿,主持朝會。

眼下大秦仍以鄭國渠為首要任務,傾力修繕開渠。

其他事也都井井有條,在推進當中。

七國之爭,爭的是國力,民生,軍事,文化等綜合實力,並非一味強軍善謀就能獲勝。

朝會後,趙淮中招來夜禦府的老司空,詢問物造進度。

得到那批匈奴人的財物後,物造方麵獲得傾力支持,這段時間的發展頗為順利。

尤其是秘文戰甲,兵戈的產量一直在穩步增加,已經慢慢往秦軍精銳當中普及。

中午,趙淮中召集三公九卿議事,詢問糧草和國庫儲備等各項事宜。

入夜後,星空如洗。

趙淮中來到鹹陽宮深處,與宗廟石殿比鄰的一座大殿。

秦人繼承周王朝的發源地鎬京,稱王後剿滅過大大小小的國家眾多。

包括綿諸,巴國,烏氏,蜀國,苴國,東周,西周等諸侯國皆被秦所滅。

這些國家曆代積累之物,也就跟著落入了大秦手中。

趙淮中來的這座大殿,就是用來存放大秦曆年所得。

這裏是大秦儲存寶器的國庫。

此前趙淮中雖然身為儲君,卻沒來過這裏。

莊襄王是在此次下詔後,才把此地的出入權限移交給趙淮中。

這座庫房存放的各類寶貝,多是用來獎勵功勳大臣或將領,輕易不得取用。

轟隆隆!

殿宇的石門沉重,開啟時仿佛有悶雷作響。

其內亮著長明燈。

趙淮中走入,便見眼前的空間狹長,兩側擺滿了各類器物,一直延續到視線盡頭。

這裏的東西多達千餘件,且都是價值高昂之物,畢竟是一國之力立時數代搜集所得。

趙淮中緩步走入,辛武等人作為近衛,則留在門外等候。

“都是些頗有來曆的器物…”

殿內最深處,有光斑流轉生輝,泛起青銅的光澤。

那裏似乎有幾件格外特別的東西存在。

趙淮中邊走邊打量殿內存放之物。

“這是西周著名的乾坤鼎,這是東周王室傳承的青銅簡書,相傳有仙授之音藏匿其中。

這個是什麽…唔,這是一輛烏國王室的輦車,據說當年是由九條蛟龍來拉車…

還有孔聖人的手書。”

老爹傳給他的不止是一個國家,還有數不盡的寶藏…這座寶庫中裝的都是被秦剿滅的國家,傳承了數百乃至千年的寶貝,用無價之寶也不足以形容。

要是把這些東西都獻祭了,能得到什麽回饋…

沒錯,趙淮中是來敗家的。

他準備從這裏挑些東西拿去獻祭。

反正這些寶貝放也是放著,不如拿去獻祭,看看能不能換回更有用的東西。

之前這些寶貝都是大秦的,現在大秦成了趙淮中的,他就不準備客氣了。

上位先獻祭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