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鍾聲遙遙傳來,鹹陽城內亦出現變化。

相國府裏立即升起一掛竹簡,舒展開來長達三千尺,乃法力所化,其上字跡萬千,閃爍生輝。

那竹簡上的字跡,正是呂不韋所書呂氏春秋,洋洋數萬言。

凝聚了呂不韋多年心血,也象征著雜家的最高成就。

此時竹簡升空,卻是趙淮中遇到幹擾,呂不韋趕忙投資一把,出來給自家儲君助攻。

他祭出呂氏春秋,高聲誦讀,同樣宣揚教化,對聖人修行大有好處。

他的聲音和趙淮中相合,立即壓下了那從東側傳來的鍾聲。

然而大秦以外,極西的方向,又響起一聲尖銳的啼鳴,像是某種神異生物所發,有如雄雞報早,但更為尖銳凶戾,刺人耳鼓。

這聲音也遙遙送入大秦,和那鍾聲高低起伏,相互配合,再次破壞幹擾了聖人之音宣講教化。

但緊隨其後,鹹陽的另一座府邸,又升起一柄戰戈。

那戰戈升空,化出虛影,幾乎貫通了天地,發出金屬震鳴之聲,誅邪破妄,和西側傳來的啼鳴分庭抗禮。

這是王翦祭出隨身兵器,釋放兵道殺伐之術,亦在發聲輔助趙淮中。

隨後玄穀學宮方向,也升起一尊小鼎,旋轉放大。

鼎中投映異象,一個仙氣繚繞,氣質高古的中年男子,盤坐虛空,同樣在宣講教化,傳授農耕之道,也與趙淮中的聲音相合,你一言我一語,匯成洪流,壓製西方傳來的聲音。

“神農鼎。”

大秦眾聖合力,成功將西方響起的尖銳啼鳴,壓了下去。

然而幾次呼吸時間後,西方天際陡然生出一股滾滾翻騰的綠氣,遮天蔽日。

那綠氣中先是有一隻彩翼怪鳥浮現,遂又出現一隻巨大的黑鴉,還有一條翠綠色惡蛟,從天際現出法身虛影,對著大秦的方向咆哮。

這三大妖物出現,和趙淮中,穆陽靜等人的聲音爭鋒,此起彼落。

這些變化,都是法力氣象所凝聚,唯有修行觀氣之人可見,而普通民眾並不知曉。

他們隻能聽到趙淮中的聲音,時而舒朗洪亮,時而低弱。

被幹擾時,聲音幾乎中斷,占據上風時則清晰入耳,發人深省。

就在西方妖氣衝霄的一刻,大秦王宮中,有萬重光芒乍現,照耀天地。

那光芒衝散了雲層,仿佛一輪太陽,勢不可擋。

大秦鎮國璽破空上升,化作山巒之巨,釋放的光芒蘊含國運之力,現出大秦的山川長河。

雄渾無匹,鎮壓十方。

頓時間,西方的妖氣隕落,被徹底壓製。

而東方響起的鍾聲也變得低弱,最終不可聞。

噗!

趙國,平原君趙勝嘴角殷紅,有血跡湧出,身形從空中落地。

“如此幹擾居然也沒能阻止秦儲晉升,成就先天聖人…”趙勝麵上陰晴不定。

鹹陽。

鎮國器光芒收斂,沒有落回王宮正殿,而是自行破空,來到了趙淮中所在的石殿。

它圍繞著趙淮中,微微震顫,似有靈性般在表達親昵。

而趙淮中盤坐在半空,雙目輕闔,仿佛在神遊諸天,寶相莊嚴。

鹹陽宮內,莊襄王發現剛才的各方鬥法,正仰著脖子當吃瓜群眾。

當看見鎮國器升空,落向宗廟石殿,自家兒子的方向。

莊襄王難免有些失落,問身畔的趙姬:“你說寡人是不是該讓賢了?”

趙姬訝然道:“大王正值春秋鼎盛,這些年,秦在大王的治理下國力日盛,人人都說大王是賢君明主,怎麽會想到要讓賢。”

莊襄王蹙眉:“寡人覺得,現在有很多事,已經有些跟不上政兒。

眼下政兒宣講教化,給民眾開悟,提升的是我大秦國運,鎮國器乃一國之本,它生出感應,做出的選擇,當是國之明君。”

莊襄王略顯低落,不過很快就壓下了心裏的波動,笑道:“你真覺得寡人是賢君明主?”

趙姬闔動著忽閃閃的眸子,輕抿嘴唇:“當然了,大王在我心裏一直都是世間最好的君王,也是我的男人。”

“哈。”

莊襄王又恢複了風輕雲淡的從容,欣然伸手摟住趙姬,道:

“還是王後最懂寡人,將來…要是政兒繼承了王位,寡人沒了其他事情,便能時常陪伴王後,也是一樁美事。”

“現在談這些還早,大王不要再說了。”趙姬在莊襄王懷(和諧)裏扭了扭身子。

“政兒還有半年十九…也不算早了。”莊襄王低聲呢喃。

此刻,鹹陽宮深處,趙淮中的聲音忽然宏盛起來,遠遠的推送出去,秦人俱皆得聞。

玄穀學宮。

花草居,穆陽靜剛剛收回神農鼎。

“小靜靜,鬧出這麽大動靜,引得西方妖氣橫空,也要阻止他突破的人就是秦儲嗎?”

一個蒼老的而慈和的聲音響起。

穆陽靜身後不遠,從屋裏走出三個老頭,一個老太太,形貌各異,共同點是神色間波瀾不興,有種飽經風雨後重歸平靜,看淡了世情般的從容。

此外,每個人身上都有一股草藥的香氣。

“嗯。”穆陽靜點頭,表示老頭說的沒錯。

“他修行多久來著?”另一個手拄盤龍拐的瘦老頭問。

“到現在…剛過三年。”穆陽靜應道。

“那可了不得,神農先祖當年都沒這麽快。”第三個老頭懶洋洋的說。

他話罷眯眼看著穆陽靜:“把咱家薑姞嫁了吧,聖人無垢,德行必然不虧,能許給聖人,不辱沒我神農一族。”

“何止是不辱沒,大秦匯集天下氣運,咱家神農氏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是吾等高攀了。”四人中唯一的胖老太太穿著一身花裙子,說話客氣,聲音柔和。

穆陽靜伸手捋了捋發絲,點頭應允。

“你呢,要不要嫁?”另一個老頭突然蹦出一句。

四個老人,八隻眼睛一起盯著穆陽靜。

“什麽?”

穆陽靜手一抖,剛收回來的神農鼎差點脫手。

她雖然一向淡定,氣質飄渺如仙,但這兩年和趙淮中接觸多了,已經被趙淮中從虛無縹緲的款型給拽了下來,變成美豔傾城的風格,在趙淮中麵前從來都飄渺不起來。

在自家幾個長輩麵前亦如是。

被老人們的詢問戳中了心裏的隱秘,穆陽靜險些心防失守。

“四位族老在說什麽?薑僖不懂。”

薑僖是穆陽靜在神農氏的族名,她準備裝糊塗。

“不懂就不懂吧,他剛才突破,被人幹擾,你不惜動用自身精元,也要立即催動神農鼎幫他,此舉你應該問心,考慮清楚。

要我說,聖人二境,那是先天聖人,已能眺望仙魔。

三年時間,聖人二境,反正我們幾個是覺得咱應該先把他占上,不然上哪再找第二個。”

“薑姞是仙草之體,和聖人結合正合適,這閨女自小就有造化。”

“走了走了,回家吧,我那小翠翠不知道被照顧的怎麽樣了,澆水沒有。”

幾個老人你一言我一語,噴完了就足下生霧,聯袂騰空而去。

穆陽靜伸手遮住眼睛看了看太陽,又扭頭瞅瞅鹹陽宮,默然不語。

鹹陽宮裏的聲音,直到傍晚才逐漸低弱,終不可聞。

趙淮中在石殿裏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