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城。

草原上的風聲呼嘯,在城內的街道穿過,如同狼群的嗚咽。

城外,驕陽懸在頭頂,光芒明媚。

荒原的一處山丘後,夏辛等人見到了早來半個月的白藥,殷無垢等人。

牧千水是第一次參加夜禦府的集體行動,不免有些震驚於眼前聚集的力量之強。

“算上和我一起來的紀乾,四吏來了三個,以副史白藥為首,九將中有鬼首夏辛,雙戈裴育,戰將熊奢…夜禦府將領三居其二,來了一大半。”

牧千水目光閃爍,打量眾人。

這些人千裏奔襲,隻因為趙淮中的一個命令,悍然殺到了匈奴人的大本營。

牧千水的視線,重新落回白藥臉上。

他的麵容,永遠被猙獰的青銅麵具覆蓋。

府內的人都知道,白藥到目前為止隻在人前摘過兩次麵具,一次是對莊襄王,一次是對趙淮中。

也就是說,世上隻有兩個人見過白藥的真麵目。

牧千水加入夜禦府以後,見過白藥數次,對他的觀感是強大,沉默寡言,手段狠辣。這些年為大秦夜禦府征戰天下,殺人無數。

這位白副史洗澡的時候摘不摘麵具…牧千水暗忖。

白藥對眾人肅容道:“你們是最後一批來到白狼城的人,接儲君令,即刻開始行動。”

眾人齊聲答應。

吞空葫蘆的裝載能力並不是無限的,其內部空間也有大小限製。

每個葫蘆,一次能運來千人。

為了這次行動,除了隨身攜帶的一個葫蘆,趙淮中將剩下兩個全部清空,此刻都在白藥手中,用來運兵周轉,便於出入白狼城。

將夜禦府兵員藏在葫蘆裏,可以沒有任何氣息外溢,讓數千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白狼城。

白藥招了下手,不遠處的矮丘後,便走過幾個騎在馬上,年齡各異,身穿皮袍的匈奴人。

這些匈奴人,看起來像一個小型商隊,馬背上馱著貨物。

“他們已被我控製影響了神魂,外表沒有異常,就由他們帶我等進入白狼城。”

“諾!”

眾將紛紛進入吞空葫蘆。

白藥自己也進入其中。

隨後那葫蘆由白藥控製的匈奴人貼身攜帶,往視線盡頭,坐落在高原上的白狼城走去。

臨近傍晚的時間。

這幾名匈奴人,通過城門處的檢查,順利進入白狼城。

在夏辛等人過來前,白藥已將白狼城內外的情況,探查的清清楚楚,做了諸多布置。

入城後,被控製的匈奴人一路來到白狼城中心,帶有穹頂的巨大建築群前方。

這裏就是匈奴王庭。

門口警戒森嚴,匈奴兵眾多。

當攜帶小葫蘆的匈奴人靠近,從王宮正門走出一個中年匈奴將領,大搖大擺的迎向帶著小葫蘆的幾個匈奴人。

他們顯然早就認識,靠近說話,絲毫不惹人生疑。

隨後小葫蘆來到那個匈奴將領手中,在其轉身重入匈奴王宮時,瞞過門口的關卡,被帶入宮中。

“這匈奴將領也被副史所控製?”葫蘆內,夏辛問道。

被趙淮中告知了小葫蘆祭煉使用方法的白藥等人,躲在葫蘆裏,依法控製葫蘆,對外邊發生的變化,能聽能見。

葫蘆裏別有天地,被裝進去後,內部空間陡然增大。

從裏邊看,葫蘆內的天地,仍是一個葫蘆形,隻不過大若山巒。

整個葫蘆內,流轉著綠色寶光,置身其中,如臨夢境。

從葫蘆口的位置往外看,空間略顯扭曲,就像隔著鏡子在看鏡子外的世界。

夏辛的情緒亢奮,搓著手掌道:“原來咱們是直接潛入匈奴王宮,我還以為要突襲打進去。”

此時外邊的匈奴將領,帶著小葫蘆穿庭過院,時而和幾處關卡位置的匈奴將領交談,最終來到匈奴王庭內的一棟建築前。

不遠處,就是匈奴之主的寢殿。

從將領所在位置,已經能遙遙看見匈奴首領攣鞮拓,坐在前方的大殿內,和一個容顏嬌美的匈奴女人說話。

其所在殿宇外,匈奴精銳林立,人人鷹視狼顧,氣息強盛。

匈奴將領停下腳步,取出兩個小葫蘆,在掌心平托,輕吸了一口氣:“白副史,開始吧!”

他這句話說的是漢語,但一路走來,和幾個值守的匈奴將領打招呼,說的卻是很純正的匈奴話。

其漢語的話音一出,葫蘆內,夏辛頓時聽出了這將令的來曆:

“是白麵千幻人間遊的馮歡。”

馮歡亦是夜禦十六侍之一,其修行之術詭秘多變。

府內甚至流傳說他能從人變成動物,而無人能識破。

他隨同白藥,是第一批來到白狼城的將領。

他現在化身的匈奴將領,被其觀察了一段時間後,便能以假亂真,又以秘術攝取該將領的部分記憶,故而全無破綻。

夜禦府的老本行就是緝拿天下宗門邪教,多年來,對付各家教派,六國的探子潛入鹹陽,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眼下調換身份,變成他們潛入匈奴王宮,以往積累的經驗正好能用上。

這時小葫蘆發出微光,白藥當先從中走出。

葫蘆口旋即增大,空間波紋**漾,數以千計的大秦精銳,身穿秘文戰甲,手執兵戈,被憑空傾倒在匈奴王庭的殿前廣場上。

白藥出來後,直接顯出十丈法身,三頭四臂。

轟!

驚天動地的強大波動擴散,白藥大步流星的往前方衝去:“眾將勇,隨我衝殺!”

白藥的身形雖然龐大,但動作靈活,突然上縱,猶如靈貓翻牆,瞬間縱躍落在匈奴王攣鞮拓所在建築前方。

兩者相聚已不足三十米。

突逢驚變,負責值守的匈奴人一片嘩然,示警的聲音此起彼伏。

已經有匈奴戰士,往白藥等人圍殺過來。

與此同時,白藥翻手取出一麵古鏡,貼在法身三張麵孔正中央的麵孔額頭,如同第三隻眼。

那鏡子發出縷縷青光,正是照骨鏡。

之前的照骨鏡,主副兩麵鏡子一直在物造部做研究。

當物造部破譯出照骨鏡的奧秘,製造出鏡哨,這兩麵鏡子也就落到了趙淮中手裏。

此時白藥貼在法身眉心,以法力吸住,使其不掉的是照骨鏡的副鏡,曾經被破壞過,但現在已經基本恢複。

主鏡則在趙淮中手裏。

而照骨鏡的主副鏡之間,能彼此連接,照映顯像。當初石晉虛便曾開啟主鏡,隔空窺視卻被趙淮中所傷。

這時,當鏡子被白藥放在眉心。

遠在鹹陽的趙淮中,正坐在夜禦府內,手執主鏡。

他透過副鏡,以和白藥一樣的視角,看見了匈奴王庭正在發生的變故。

“請儲君督戰。”白藥的聲音肅殺。

數名匈奴護衛上前阻攔,被他一拳打的身軀炸裂。

匈奴王庭的大殿裏,匈奴之主攣鞮拓又驚又怒。

他身為匈奴之首,已經多年未曾有過震驚的情緒。

但層層守護的寢殿外,忽然殺出一波人來,由不得他不心驚。

宮殿外,侍衛奔走,整個王宮,乃至白狼城都發生了莫大的震動。

城內的某座宮殿裏,一個頭戴神冒的老者,突然從閉目神遊中醒來,正是匈奴大薩滿。

“有人想刺殺匈奴之主。”

大薩滿從宮殿內憑空消失。

另一個方向,同樣是一座建築內部,一名四十歲上下的匈奴大將,亦察覺到了匈奴王宮的變化。

他一步跨出,仿佛撕裂了虛空,眨眼消失。

而在白狼城外數十裏,建在山丘上的殿宇中,一名灰袍男子也生出感應,駭然道:“有人闖進了匈奴王宮…”

他所在的宮殿內,還有一個白色身影,比他的速度還快。

如同流星般往白狼城衝去:“如果讓人殺了匈奴之主,我等十餘年的謀劃就全毀了。”

“你要親自出手?”

男子也跨步空中,和先一步的白色身影,一前一後往匈奴王宮趕去。

白狼城內外,各路強者紛紛奔赴匈奴王宮。

而在王宮內,除了夜禦府眾將,葫蘆裏還放出了兩千大秦精銳。

他們出現後,軍陣相連,每千人聚力,化出兩隻玄鳥圖騰,展翅飛翔,吐出法力之火。

呼~呼呼!

匈奴王宮,火焰肆虐。

雙方的兵將交戰,血肉與殘肢飛濺,到處都是喊殺聲。

虛空中,劍光閃爍如遊龍,撕開了一名匈奴將領的胸腔。

遊天劍紀乾,手中長劍幻化出萬千光芒,耀人眼目。

他身畔,一道影子虛幻不實,時現時隱,正是殷無垢。

兩人聯手結陣,與匈奴兵將交鋒。

不遠處,牧千水見紀乾的劍氣無堅不摧,連殺數名匈奴兵將,頓時生出爭勝之心。他手中長劍,劍芒遽盛,分化萬千。

驀地,所有劍芒又聚合為一。

一道劍光直衝雲霄,形成劍柱,輝煌至極!

“破!”

牧千水力聚舌尖,以名家辨者之力,為這一劍進行加持!

哢嚓!

劍芒煌煌,從空中落下,斬向一名匈奴大將。

其身如鐵塔,見劍光劈落,身上浮現出薩滿巫術勾畫的一條條紋路,如同一條古老的大蛇,仰頸升空,迎向劍芒!

然而那巨蛇瞬間被劍芒斬斷。

劍芒前端光芒吞吐,落在匈奴大將眉心。

其慘叫聲中,整個身體都被劍芒撕裂。

劍光的勢頭不止,又在匈奴王宮的地麵上劈開一道深達數丈,長達數十丈的溝壑!

這一劍,驚天動地。

“幹得好!”夏辛大喝。

他手中鬼首錘翻騰,嗚咽呼嘯,正被兩名匈奴將領圍攻。

忽然間,夏辛被一名匈奴將領的短矛刺中,好在身穿秘文甲胄,光芒交織,浮現出‘固’的起源文字簡化紋路,並未受傷。

不遠處,兩千大秦將勇亦都身著秘文甲胄,全身交織秘文之光。

而他們手中兵戈加持秘文後,殺傷力倍增,長戈起落,必有匈奴士兵死傷。

短短的時間裏,匈奴王宮血流成河,屍體遍地,慘烈無比。

被夜禦府眾將圍繞的殿宇中央,白藥高速逼近匈奴之主攣鞮拓。

護持在匈奴首領周圍的精銳,接連被白藥轟殺。

呼!

眼見白藥逼近,匈奴首領臉上掠過一抹厲色,倏地將身畔容貌嬌美的匈奴女子,扔向白藥!

那女子滿臉絕望悲涼,被白藥一拳打爆。

紅粉亦是骷髏,戰場上容不得半點心軟。

這時,匈奴之主的皮膚表麵,也有一道道薩滿符號浮現。

其身形膨脹,體內力量翻騰,全身肌肉賁凸,胸口出現一隻白狼的圖騰。

他仿佛變成了匈奴人崇拜的草原之神,嘶吼聲中,氣息律動如燃燒。

“你是南人的刺客?”

攣鞮拓的聲音轟傳白狼城。

白藥悶聲不響,出手搶攻!

轟轟轟!

兩人的力量碰撞,炸裂的氣息,使得周邊的建築成片龜裂。

此時,虛空中生出波瀾,頭戴神冒的大薩滿破空出現。

“來的正好。”

匈奴之主:“與本王一同殺了此人。”

大薩滿手如鷹爪,掌心浮現出一隻雄鷹的虛影,從後方抓向白藥。

同一刻,白藥的法身,三張麵孔一起張嘴咆哮。

滾滾雷音從其口中吐出,化作法家之力:

“封!禁!”

虛空凝滯。

不論是身後的老者,還是白藥身前的匈奴之主,動作都有了一絲遲緩。

白藥趁勢出手,一拳轟向匈奴之主麵門!

同一刻,匈奴之主體內的力量持續攀升,一個巨大的魔影,站在其背後,一把抓住了白藥的手。

匈奴之主的胸膛分別化出白狼,蒼鷹,和一種生有黑色巨角的雄鹿,多種圖騰顯化,氣息延伸,分別抵住了白藥的四條手臂。

此時身後的大薩滿,已經擊中白藥的背脊!

哢嚓一聲,白藥的法相背部,裂痕密布。

但其硬挨了大薩滿一擊,仍巋然不動,和匈奴之主麵麵相對。白藥正中間的法相麵孔,突然發光。

千裏外,遠在鹹陽的趙淮中頭頂,大月戈嗡震顫動。

另一隻手中,昆侖鏡亦徐徐懸空,迸發出縷縷青光。

大月戈上有鋒芒跳躍脫離,與昆侖鏡的光芒相合,閃爍間穿入了照骨鏡內。

彼端,白藥額頭的鏡子裏,似有一隻孔雀的長喙,又像是大月戈的鋒芒,猝然穿出,落在了匈奴之主眉心!

時間仿佛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