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岔口

賓館外的道路黑到幾乎看不清,我調出手機手電筒照射著。

不知怎的。

當離開那賓館踏入黑暗的瞬間,我全身上下的寒意更甚。

道路悠長,青石板上帶著未幹的水漬,兩旁的路燈忽閃忽閃著微弱的光。

剛才下雨了?

我皺緊眉,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走過了一個三岔口。

其中一條路黑黝黝的向上,在這黑夜裏,看不清通往何處。

隻要數百米,兩三分鍾就能抵達的距離,我卻第一次覺得如此漫長。

正走著,我突然看到前方傳來了陣陣樂聲。

聲音強烈,聽著卻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刺耳感,就如同喪葬時的哀樂般。

天空中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落在身上冰寒刺骨。

我不由打了個寒顫。

接著左手掌心突然傳出一陣灼熱的刺痛感,與之前在別墅裏的感覺相似卻沒有那麽疼。

我忙低頭一看,那原本黝黑的銅錢印記此刻通體泛紅,如同燒紅的鐵般!

而且,似從那印記中傳來一陣警醒之感。

走,快走!

我正猶豫是否要聽從這怪異的感覺,畢竟前方再走百米就是派出所,我都能依稀看到昏黃路燈下的路牌了。

但就在這時。

一群飄揚的白衣人走了過來。

兩人於前,手中均拿著巨大、隨風飄揚的白色招魂幡。

後站了四人,手拿嗩呐,吹得震天響。

而隊伍正中的四人竟抬著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其上碩大的壽字份外醒目。

更令我心顫的是,那棺材竟然用密密麻麻的細線纏繞了起來,似生怕其間什麽東西衝出來一般。

“噠噠噠……”

腳步踩在濕滑地麵上的聲響。

一行人白衣飄**,垂著首看不清表情,隻能看到那蒼白的皮膚在黑夜裏尤為顯眼。

我掌心裏的疼痛愈發劇烈,似在催著我盡快離開!

莫名的恐懼籠罩了我,我忙轉身便往回來的方向跑去。

就在衝過那三岔口時,賓館的方向突然傳來了清脆的鈴鐺聲響。

“鈴!”

“鈴!”

每一下之間都會怪異地停隔一瞬,還伴隨著什麽東西踏在地上的聲音。

我猛地站定,驚疑不定地看著前方。

一身穿黃色道袍、頭戴黑色高帽,留著長須的男人走了過來,手裏搖著一銅製鈴鐺,不斷地以怪異的腔調重複著一句話。

“生人退避!”

在他身後,似還跟著幾團黑影。

這又是什麽鬼玩意兒?

我突然想到了看過的諸多小說。

這讓我遇上趕屍了?

怕什麽來什麽。

時好時壞的路燈突然一閃,我看清了他身後跟著的黑影。

那赫然是一個個身穿黑衣、雙手挺直,腳步一愣一愣在地上跳躍著的“人”!

這些人均麵色鐵青、翻著白眼,毫無生氣。

我下意識一轉身。

身後那抬棺隊伍已經來了。

前後夾擊,怪異鈴聲與悲腔哀樂交錯響起,兩方人馬都在以一個緩慢的速度靠近我。

手掌心的疼痛愈發劇烈,疼得我整隻手都不住顫抖。

一時間我竟分不清全身上下的汗水緣由是恐懼還是疼痛。

擺在我眼前的隻剩下了最後一條路。

我緊咬牙關,快步踏上了那條不知通往何處的岔路。

一路快走,我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樹林陰翳,隻能依稀看到那時隱時現的路口一角。

一席白衣停下了,正好停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該死!”

我暗罵一句,隻得無奈地繼續往前走。

掌心的疼痛感沒有絲毫減弱,我可不敢在此處過多停留。

一直到掌心的灼熱感消失不見,我才長鬆了口氣。

緊接著,我眼前浮現出了一幢龐大、眼熟的建築。

通體黑色,唯有大門口掛著盞泛著幽幽冷光的燈。

殯儀館?

我心中一緊,打死我也沒想到,竟然誤打誤撞又重回這裏了。

黑夜之中,這豐門鎮怪異怎麽如此之多?

我進退兩難之際,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之前見過的那名入殮師走到了冷光下,方才她走在樹林陰翳間我都沒注意。

雖然她一直冷著張臉,但有著先前的接觸,總比三岔口那兩撥人安全吧?

“喂,等等!”

我大喝一聲。

可她卻好似沒聽到般,徑自推開門走了進去。

“晦氣!”

我暗罵一句。

雖覺得殯儀館裏頗為不舒服,但此刻我心中實在積壓了太多疑慮和恐懼,一時間也不敢茫然站在黑夜裏了。

她既然進去了,那這裏麵也應當是安全的吧。

如此想著,我大步跟了進去。

“嘶……”

剛踏入殯儀館,我便倒吸了一口冷氣。

真冷啊。

夜晚的這裏比起白天在的時候氣溫似乎更低,明明在不透風的長廊上,卻總能感受到陣陣微冷輕風拂過。

長廊上與白天不同,亮著低沉晦暗的光,看得還算清楚。

我正好看到那入殮師穿過了長廊,拐過了一道彎。

我忙大步追了上去,邊跑邊狂喊:“這位小姐,等一下!”

數十米長的長廊幾秒便跑過,穿過那拐角一看,我愣住了,一陣寒意從腳底傳到天靈蓋上,驚的我渾身發毛。

因為眼前的場景實在怪異。

我本以為長廊後又是一條長廊,接著是數個房間,這是一般殯儀館的構造。

但是此刻。

在我眼前的卻是一方四方形的小院子,院中寸草不生,隻能看到濕潤純黑色的土地。

在院子正中,赫然是一口井。

和我之前在別墅看到的那口幾乎完全相似的井!

不同的是這口井的周圍、內部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隻有稀稀落落的符咒,而且這些符咒大都黯淡無光、殘破不堪,隨著陣陣陰風搖擺著。

那入殮師就站在井口,神情呆滯、一雙美眸無神,就這樣盯著井底。

這樣怪異的場景讓我心髒狂跳,艱澀地咽了口口水。

“喂……”

麵前人卻好似沒聽到一般,隻是她原本筆直的身體竟往著那井口傾斜了些,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般。

走還是不走?

這個選擇又一次擺在我眼前。

正猶豫間,我突然覺得這井似有著不可言說的吸引力。

我忍不住跨前一步、再跨前一步……

就在這瞬間,強烈的灼痛感伴隨著雷擊般的痛感傳來。

我猛地清醒過來,嚇出了一身冷汗。

竟然已經距離井邊隻有寥寥兩三米,都能望見那深不見底的井內了。

手掌心的灼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陣陣清涼之感,滲透進我的身體各處,格外舒坦。

甚至我的耳邊都已經響起了陣陣梵音。

我愈發覺得清明,卻恍然發現那入殮師半邊身體都快探入井口,整個人都要掉下去了。

幾乎是下意識間,我一把揪住了她的後衣領,將她拽離了那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