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你最珍貴

一個落寞的身影,獨自走在上海某個野雞大學的校園裏,陽光很是溫暖,他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不悲不喜。雖然長相很普通,但依然惹得路過的人頻頻側目。不為別的,隻因一靠近這人周圍就能感受到一種徹骨冰涼,那是一種來自地獄深淵般的寒冷,讓人忍不住打著哆嗦,不自覺的緊了緊膀子。

我失魂落魄的走在校園裏,腦海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裏,也不知道我想幹什麽,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我並沒有察覺到路人異樣的眼神,我機械般的拿出一支煙點燃,叼上,深吸一口。

就在我像隻孤魂野慣般遊蕩的時候,電話又響了,還是徐小洋打過來的,我接通電話,沒有說話。

“小武哥!事情有了新的進展!”徐小洋的聲音顯得特別的興奮。

“什麽事情?”我有氣無力的問道。

“大嫂,大嫂她……”徐小洋似乎很是激動。

一聽到他提小雅,我的心沒由來的一緊,強忍著內心的痛苦,說到:“這件事情,以後別提了……”

“不是!”

電話那頭的徐小洋更加激動了,他平複了一下心情後,特別大聲的喊道:“最新消息,大嫂她可能並沒有死!”

“啥?你再說一遍!”我腦子一時間有些短路。

“我是說,大嫂很有可能還活著!”

徐小洋解釋到:“據雲貴警方那邊給大嫂舅舅傳來的消息稱,說是在賓館裏發現大嫂的時候,她的確像是死了,但現在卻發現大嫂的心髒還在跳動,他們讓法醫給看了,也說不出的所以然來,所以,我這才說大嫂很有可能還活著!”

陡然聽聞這個消息,我心裏一喜!

急忙說道:“小洋,我要你想辦法給我把小雅弄回來,警方那邊如果有困難的話,就讓葉晴出麵,小雅沒有父母,所以家屬就是她舅舅,既然雲貴市警方給她舅舅說了,那一定是讓她舅舅去接人,你去做做工作,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必須給我在最快的時間裏,將小雅從雲貴市運回臨江縣!”

末了,我又附加了一句:“鑒於某些部門的辦事效率,這個認領過程肯定很慢,所以如果有人阻攔的話,你應該清楚要怎麽辦,你記住了,這不是任務,而是命令!將這事交給你來辦,我很放心,但是我不允許出現任何差池!”

“小武哥,你這是……”徐小洋欲言又止。

“你別管了,照我說的去辦就行了,我馬上飛回臨江縣!”

我將手機放好,暗淡無光的眼珠子裏,瞬間升起一絲明亮的光彩,把手裏剛吸了一口的香煙扔到路旁的垃圾桶裏。

然後速度極快的轉身往校園外跑去,攔下一輛出租車,直接告訴他去機場,在車上的時候,我又給很久沒有聯係的便宜師傅江楓去了個電話。

“喂,楓哥。”

“哈哈,小武,你可很久沒給我打電話了,怎麽了?是不是幫會裏出了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啊。”

很久不見,但江楓的聲音依然很親切,溫文爾雅,特別好聽。

“幫會裏沒出什麽事,現在臨江縣已經在興武會的掌握之中,偶爾有幾條不服輸的小魚小蝦會出來蹦躂兩下,也都被徐鶴帶人打壓了,翻不起什麽浪,不過我今天找你的確有事相求。”

“什麽事,你說吧,能幫的我肯定幫。”

“是這樣的,我想問一下,上次給我泡藥水那個叫嘉叔的老人還在臨江縣嗎?”

“在呀,嘉叔又不是我們青竹幫的人,他一直都在臨江縣。”

江楓好奇道:“你找他?”

“嗯,對,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幫忙。”我回答道。

“你都貴為一幫之主了,他能幫你什麽忙啊?再說了,咱們幫主是你姐,有什麽麻煩找你姐不就行了。”江楓笑道。

這段時間以來,青竹幫和我熟悉的幾個人都已經知道我和李青竹的關係了,早已不是什麽秘密。

“這件事我姐恐怕還真幫不了我,我能想到的隻有嘉叔了,這樣吧,你把嘉叔的地址告訴我,我馬上飛回臨江縣去找他。”

“嗯,那行,我用短信發給你。”

“嗯,好,麻煩楓哥了。”

“有什麽麻煩的,舉手之勞而已。”

掛斷電話後,我收到江楓發來的信息,朝陽街裕豐村曹家大院55號。

怪不得我上次去那裏的時候覺得地方很陌生,原來沒在城區,而是在城郊附近。

三個多小時後,我重新踏上了臨江縣的土地,半個多小時前,我在鬱江市機場下了飛機,出來後就坐上了徐鶴安排來接機的轎車。

我直接讓開車的小弟把車開往嘉叔家裏。

站在這個破舊的老屋外,我感慨萬千,輕輕歎了口氣,推開了這扇頗有年代感的厚重木門……

依舊昏暗的房間,依然腐朽的氣息,我在屋子裏找了一圈,並沒有找到神秘老人的蹤跡。

我穿過屋子,推開深處的內門,進入院子裏。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

院子中間的榕樹下有一張藤竹椅,叫嘉叔的老人此時正躺在椅子上,沐浴著從樹葉縫隙間漏下來的陽光,手裏捧著本線裝書,眯著眼睛念念有詞。

“嘉叔。”

我走上前,恭敬的站在一旁,輕輕喊了一聲。

他早就知道我來了,聽到我的喊聲,視線從書本上挪開,看向我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年輕人,不知你今日所來,意欲為何?”

我看著麵前這個穿著粗布衣服,聲音有些沙啞的神秘老人,言辭懇切道:“嘉叔,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今天來找你,是想請你幫我救一個人。”

“救人?”

“嗯。”

“什麽人?”

“我女朋友。”

“在哪?”

“死了。”

“死了?”

“對。”

“年輕人,你是來找我尋開心的吧,人都死了我怎麽救?”

“不對,準確的說,應該還沒有死,因為她的心髒還在跳動,但就是沒有醒過來,所以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一定能救她。”

聽到林微雅心髒還在跳動的時候,我就突然想起了麵前這位有些佝僂的神秘老人,我總覺得他一定擁有著能起死回生的魔力,所以抱著這最後一絲希望,我才找到這裏來,即便希望渺茫,也得試一試,哪怕幾率不足億萬分之一。

“我就是一個糟老頭,可沒和閻王爺搶人的本事。”他自嘲一笑道。

“求求你,幫幫我吧!”我不肯放棄。

“給我一個幫你的理由。”

“我愛她。”

“愛她?有多愛?”

“她叫林微雅,我和她是同班同學,有一次……”

老人靜靜的聽我講著,最開始還沒什麽反應,後來他輕輕合上書頁,抬起頭用看向頭頂的榕樹枝,愣愣出神。

“很淒美的一個愛情故事。”

老人放下書,站起身來,我準備上前攙扶,當我接觸到他身體的刹那,突然一驚,因為我感受到了他身體肌肉骨骼間蘊含著的無限潛力,這位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老者,身體強度居然堪比年輕人!

我果然沒有猜錯,他也是一位不出世的隱士高人!

他站起來,先是低頭沉思了一陣兒,然後看向我,接著歎了一口氣,說到:“罷了罷了,俗話說的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老兒我也是半截身子埋進黃土裏的人了,就幫你這一次,不過我先說好,我盡力而為,能不能救回來我不敢保證。”

“前輩,謝謝,謝謝您!”

聽到他終於答應下來,我激動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隻是不斷的道謝。

“行了,先別忙著道謝,把人帶到這裏來,我先看看再說。”

“嗯,好!我馬上就去叫人送過來!”

我立馬轉身準備去給徐小洋打電話,剛好在這個時候,徐小洋給我先把電話打過來了。

“小洋,小雅接回來了嗎!”我的情緒有些急促。

“哎,別提了!媽的,我們趕到雲貴市的時候,警方那邊說什麽都不肯交人,說是一切要按程序來走,那邊不是咱們臨江縣,興武會的名頭根本不好使!氣得我差點就動手揍人!”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哈哈,結果你猜怎麽著?想不到雲貴市剛好是翔龍幫的地盤,翔龍幫吳少主一個電話打過去,那群剛才還十分牛氣,一副秉公執法,鐵血無私的鱉孫立馬就慫了,非常幹脆的就把大嫂交給我們帶了回來!”

“接回來就好,我在朝陽街裕豐村曹家大院55號,你現在馬上將小雅送到這個地方來!”我心情十分激動的說道。

“好,我馬上將大嫂給送過來!”

我站在門口翹首以盼,十多分鍾後,三輛車停在這間破舊的老房子前,徐小洋和徐鶴他們幾個老兄弟都下了車,我迫不及待的問到:“小雅在哪裏!”

徐小洋指了指中間的一輛黑色轎車,我趕緊跑上去,打開後座車門,隻見一個日思夜想的身影正靜靜的躺在那裏,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緊閉著,臉色很是慘白,但身體卻並沒有像死人一樣變得僵硬,我感覺鼻子有些酸,但強忍著沒有流淚。

我上前將她抱起來,身子依然是軟軟的,這更加讓我相信她肯定沒有死。

我凝視著懷中伊人的臉龐,溫柔的說道:“小雅,我一直都覺得你是一個很讓人省心的姑娘,但這一次你卻一點兒都不聽話,如此的調皮,等你醒過來,我一定要好好懲罰你,誰叫你要不辭而別,而且還差點讓我在這麽多小弟麵前出醜,要是我當著他們的麵哭了,那可多丟人啊。”

我眼眶紅紅的,抱著她就往屋子裏走,我走得很慢,怕速度太多,把她給顛簸到了。

老人讓我將林微雅放到了裏屋院子的一間客房的床上,一番診斷後,勃然大怒道:“庸醫誤人!庸醫誤人!”

我從未見過這位相當有涵養的老人這幅樣子,微微有些發愣,然後小心翼翼的問到:“前輩,小雅,還有救嗎?”

“有救,當然有救!”

聽到他這麽一說,我心裏一喜,非常的激動,但還是小聲問了句:“不是說,是醫療史上都沒有任何資料記載怪病嗎?”

老人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下心情後,還有些氣憤的說道:“什麽狗屁怪病!就是個小毛病,結果不知道看的什麽庸醫,我想那醫生就是想在這小姑娘身上弄點錢,愣是一頓忽悠,把這小姑娘給唬住了!”

他緩和了一下情緒,接著說道:“我剛才看了一下她的身體狀況,那醫生肯定是開了不少藥給她吃,這些藥我大概能分辨出來,根本就是在亂用,那個庸醫完全不懂藥性和藥理,這小姑娘心裏又整天裝著這事,潛意識受到了刺激,一激動,一緊張,再加上半年來藥性的作用,這才會進入一種假死狀態,好在你送來的及時,要是再晚一步,估計就真得死了!”

“該死!真是該死!這哪是治病救人,根本就是在下毒害人!某些人為了錢連這樣的小姑娘都忍心下毒手!”

說到這裏,老者剛緩和的情緒,再次變得憤怒起來,他渾身上下的氣息變得非常的駭人,我放出自己的氣勢都隱隱有抵擋不住的趨勢。

“哎,算了,我先幫你救人!”

老人從腰間掛著的葫蘆裏拿出一枚黑色的藥丸,放入林微雅的嘴裏,轉頭對我說到:“我剛才給她喂的藥丸是老夫的獨門秘方,可以將她的命給吊著,你去弄一缸水,注意,必須得用純淨的山泉水,我再去配藥,放到那次給你浸泡的缸裏熬一熬,然後把這個女娃娃放進去泡著,早中晚各泡三次,如此循環七天,她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嗯,前輩,那拜托你了!”

我走到屋子外麵,徐小洋他們都在門口等著,他們都很自覺的沒有進這所房子裏來,看到我出來都關切的問了幾句,我點了點頭,給他們大概說了一下,然後吩咐了一聲,徐小洋馬上派人去弄山泉水去了。

“徐鶴,你找人去查一查,半年前是誰給小雅看的病。”

說到這裏,我身上的殺氣有些抑製不住,用一種極度冰冷的語氣說到:“查到之後,你知道該怎麽做。”

“好,我馬上去辦!”

徐鶴應了一聲,帶著幾個使喚得得心應手的小弟去辦事了。

整整七天,我都是在這間院子裏渡過的,每天將林微雅泡完藥水後,我就在房間的床邊自言自語的跟她說著話。

七天時間很快過去,那個庸醫也被找到了,至於結果如何,那當然是死得很慘,據說被徐鶴想盡辦法,折磨了一個通宵才徹底氣絕身亡,當然這件事情做的很隱秘,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才知道。

既然惡人天不收,那就讓我來收。

七天之後,林微雅的氣色的確有了很大變化,蒼白的臉龐已經變得紅潤,而且呼吸也恢複了正常,但就是沒有醒過來。

我也問過嘉叔,他說雖然把林微雅從鬼門關裏給拽了回來,但由於大腦機能出現了一些狀況,所以現在的狀態就跟植物人似的,大腦是人體中最神秘的一個部位,以現有的科技來說,都不能完全勘測,即便這位老人擁有起死回生的通天能力,也依然隻能做到將林微雅的身體機能該搶救回來。

我守在林微雅的床前,握著她的手,緩緩的說著早就想對她說的話。

“小雅,我能在時間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於千萬人之中,邂逅了你,這是一個十分難得的緣分。世界上有太多的擦肩而過,更多的時候,我們隻是在彼此不斷的錯過,錯過鮮花爛漫的春,又錯過了楓葉瑟索的秋,直到漫天白雪,年華不在。

但在一次次的心酸感歎之後,我終於了解——即使真摯,即使親密,即使兩個人都已是心有戚戚,我們的愛,依然需要時間來成全和考驗。

這世界有著太多的這樣那樣的限製與隱秘的禁忌,又有太多難以預測的變故和身不由己的離合,一個轉身,也許就已經一輩子錯過,要到很多年以後,才會參透所有的爭取與努力,也許還抵不過命運開的一個玩笑。

上帝隻在雲端眨了一眨眼,所有的結局,就都已經完全改變。

小雅,其實經曆過這件事情之後,我才真正的看清楚自己的內心,雖說劉雨萱和我有過交集,但我始終當她是我妹妹,我對她的感情不是真正的愛,而陰差陽錯出現在我生命中的葉晴,也不過是個過客,選擇和她在一起,更多的隻是身體方麵的依戀。

可你不同,你是我真正愛上的女孩,我沒對你做過太多感人肺腑的浪漫事跡,但我是喜歡你的,也許是上一段感情讓我受了傷,喪失了去愛一個人的能力,但我想隻要肯努力,就一定能找回那種最純真的情感。

你在信上說不想要什麽榮華富貴,隻想在我身邊做一個小女人,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我答應你,隻要你醒過來,我就和你過安穩日子,什麽黑道帝國,什麽爭霸天下,我都沒興趣,我隻想要你醒過來。

然後和你一起浪跡天涯,老死在麵朝古寺春暖花開的地方,你說好不好?”

說到這裏,我深情的凝視著麵前這張絕美的嬌俏臉龐,可她像個睡美人似的,依然緊閉著雙眼,沒有一絲要醒來的樣子,隻是耳邊傳來的均勻呼吸聲,在告訴著我,還有希望。

“小雅,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我一點兒都不氣餒,用溫柔的嗓音給她講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在高地的城市和一座在底地的城市交戰,高地城市的將軍決定把高地上的水庫打開,洶湧的水流衝毀了整座城市,身處窪地的城市居民求救聲不斷,於心不忍的高地將軍決定派人去救援,但營救的船隻有限,將軍下令隻能救沒有戰鬥力沒有威脅的女人,並且要求上船的女人帶一樣自己最喜歡的物品,於是上船的女人有的帶了自己的金銀首飾,有的帶上自己的漂亮衣服,有的帶上了化妝品和鏡子……如果是你,小雅,你會帶上什麽?”

“如果,如果是我,我一定會帶上你——這個世界上我最珍貴的事物。”

一個有些虛弱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傻傻的看著床上的林微雅,隻見她嘴角帶著一絲淺笑,緩緩的睜開眼睛,也許是光線太過刺眼的緣故,她的眼睛微眯著,但臉上的笑容,卻是那麽的熟悉,那麽的親切!

“小雅!你醒了!”

我激動得撲在床上抱住她!

“哎呀,溫柔點。”

懷裏的人兒,輕輕哼了一聲。

“小雅,我愛你!”

“嗯,我也愛你。”

說完,一滴熱淚從她眼角輕輕落下,這滴淚的名字,叫做幸福。

一位身形佝僂的老人站在門口,準備進來,看到這一幕,微微笑了笑,輕輕合上門退了出去。

老人望著院子裏的那棵大榕樹,眼裏流露出一道思念的光芒,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往事一般,輕輕歎息道:“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最後一個“矣”字落下,剛好吹來一陣清風,吹落幾片枯黃的榕樹葉。

一人一樹,寂寥而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