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1/3)

自打會寫字開始,就知道說出來的話、寫出來的文字是可以帶來禍端的。那時正好趕上**,眼見得周圍好些大人,僅僅因為一句話,或者書信和日記裏的文字就進了牛棚,有的還因此死掉。但是,對當時的我而言,沒有別的選擇,作為一個出身不好的狗崽子,父母都進了牛棚,在學校裏生存太難。人家需要大批判稿,需要出板報,看上你了,要你做貢獻,你不寫也得寫。每日裏寫寫畫畫,周圍人對你都客氣了不少,高看了不止一眼。所以,明知道這樣有風險,但是還是得做,不做,一天都混不下去,成天挨揍。

後來**出事之後,革命的空氣淡了許多,我的文字空間,不僅有大批判稿件,還有了文藝晚會上的作品,什麽對口詞、三句半,後來連話劇和相聲都有了。周圍同學對我,居然有了一點嫉妒。從表麵上看,我這個出身不好的狗崽子,居(本章未完,請翻頁)然很紅。領導和老師,對我都很客氣。學校裏密藏的書籍,其他的學生不許看,但我可以隨便讀。老師出差了,課就由我代上。隨後在我所在的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四師進行的唯一一次全師通考中,我的作文得了全師第一,分數遠遠超過第二名。當然,後來不久就被告知,這場考試屬於資產階級教育路線的回潮。

人一得意,難免就有點忘乎所以。有些話,公開不敢說,但私下裏就說了。**事件出來之後,引發了好些人對**的懷疑,我當時雖然年紀不大,才十四歲,但也有了一點想法。覺得**不見得那麽偉光正,不然,怎麽連副統帥都出事了,而且是大事,居然要謀害偉大領袖。這樣的話,在反擊回潮的時候被人揭發,於是,我就挨鬥了。從爹娘被鬥,到自己挨鬥,是一個飛躍,倒黴的飛躍。惹禍的原因,當然是自己的嘴,加上自己的一支筆。(本章未完,請翻頁)

但是,那個歲月,畢竟已經過去了。盡管當今之時,我寫了太多的東西,好些在某些人看來,都是應該讓我進監獄挨槍斃的。但是,有這樣想法的人,比起當年來,畢竟是少多了。所以,至今我還在安然無恙地教書、帶學生、寫文章。曆史是我的酷愛,讀史料,是我的最大的消遣,讀了,就會有感覺,有感覺,我就要寫。一篇篇有感而發的文字,是對是錯我不管,人生在世,不是為了專門說對的話才長這張嘴,才能寫字的。況且,所謂對與錯,無非是人的判斷,誰真的有資格做人說話寫字的法官呢?這個世界,不需要這樣的法官,有了這樣的法官,百姓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所以,在今後的歲月裏,隻要我活著,還是會寫,用寫來證實自己的存在,即使有風險,也還是寫。沒打算做行屍走肉,像豬一樣活著,那樣的活,比死了還難受。

張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