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零章好好受著

“說完了?”聽完這些,程紫玉也不打算解釋了。

自己哪怕說出了花來,他們也是覺得眼見為實,不會信的。哪怕自己當著他們麵去把禦醫請來給紅玉把脈,他們也會覺得自己會買通了禦醫吧?

難怪舅舅兩人來勢洶洶,原來還有要給下馬威的意思在裏邊。

難怪今早突然出現了大量謠言,原來是給何父何母準備的。他們這一路北上,想來早就在人眼皮子底下了,所以這一個個時間點都掐得那麽好。

春萼,應該是早就知道今日他們會抵京了。其實,就算早到晚到幾日,效果也都是一樣的。

謠言一定會在他們到京城之前出現,也一定會傳到他們耳中。哪怕春萼依舊住在那個小院裏,也仍可以做成被迫墮胎的故事來。

“我隻提一點。”程紫玉悠悠開口。“若那孩子不是二表哥的,怎麽辦?”

何父何母不是傻瓜,這一點,哪會沒想過。那春萼先前一個人住著,萬一……

“孩子生下來就知道了。到那時,咱們若檢測過,確定是敬兒的長子,咱們是一定要留下的。”

“可這孩子是庶出。您二位不考慮我姐的立場嗎?”

何母起身,上來拉了紅玉的手:“紅玉,娘先前的話重了,但絕對不是娘心意啊。娘並不是要你和敬兒分開。

這孩子,以後寄養在你的名下,是你的孩子,好不好?那個春萼,待她生下孩子,咱們便遠遠地打發了,娘答應你,一定不讓她硌你眼,行嗎?娘也不會為這孩子爭取些什麽,以後你若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的家業可以留給你的孩子。這個孩子,就算是個安老人心的保障好嗎?”

何母貌似是退了一步。

可紅玉的腦子亂成了一鍋粥,也不知該說什麽。

“別逼我姐了。”見紅玉狀態不好,紫玉心疼了。她心道自己反正也是壞人了,便索性按著舅舅和舅母的心理,繼續強橫擋前邊算了。“讓我姐先想想吧。”

和何思敬的隔閡還未化開,再來這事,誰受得了!

眼下的程紫玉一肚子火,何父何母要保這孩子,她不好當眾頂撞。紅玉和二表哥分明還有情意,若姐還要在何家過下去,更不能這會兒就鬧僵了。

而且幕後之人既然打定主意要弄散兩家人,她更不能讓對方如願了。

罷了,她便先將人留給何思敬吧。實在不行,她再想別的法子。

但此刻,她還是不待著繼續礙眼了。

程紫玉笑著再次表示晚上留飯,何父何母哪有那心情,委婉拒絕了。

她接著便告辭,當然走前,她還是補了一句。

“我自認不是多好的人,但在舅舅和舅母那裏,也不至於是個壞人吧?舅舅,我最近一年,的確有很多地方疏忽怠慢的,但我發誓,我隻是希望帶著家族走得更安全,更好,更高。在我心裏,何家也是我的家。

二表哥願意幫我,一是看我辛苦,二是他在這方麵很有能力。他與我沒有協議,我對他也一向真誠以待。沒有半點利用之意。你們若不願表哥在工坊,我絕不會強留。你們想要李純給他找個金飯碗,我一定二話不說去幫忙。

但有一句,你們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表哥。他是當事人,他才最有話語權。

有些東西,看到的,聽到的,都不一定是真。來日方長,不急。我也不氣,我等舅舅和舅母用心看到我好的那一日。

還有我姐,也是你們看著長大的。你們就不想知道她為何病成了這樣?是不是也有心病?表哥,好好在家陪陪舅舅和舅母,好好與姐解……”

“紫玉!”紅玉起身淡淡到:“我不舒服,我想回程家住幾日。”

“紅玉……留在家裏吧,我還有好多話要說。”何思敬喚了聲。

“哥,我姐不舒服呢!”程紫玉笑了笑。“我姐不回程家,住我那兒去。”

這話出來,倒是叫堂上幾人麵色都又緩了些。

何父何母本就麵對兒媳有些心虛,又想好好勸兒子,媳婦若不在,倒是方便了許多。可公婆一來就突然回娘家太難聽,他們要麵子,媳婦真待在程家,他們臉上可過不去。

而何思敬看來,紅玉在家有可能會叫矛盾進一步激化,若去將軍府住幾日,不但能散心,紫玉還能幫著開解,似乎更好。等他去將軍府賠罪時,有紫玉和大哥幫著說話,或許更能事半功倍。

所以程紫玉這主意出來,讓幾人都點了點頭……

於是,紅玉便跟著紫玉回家了。

紫玉一心想讓紅玉高興起來,想了想,便讓人去請了文蘭和王出來。

人多,熱鬧!

那兩人本就閑的發慌,幾乎是一收到信便飛快趕到了。

正臨近中午,便由程紫玉做東,在天香樓擺了一桌。

天香樓已經識得程紫玉,見她來了,自是盡力滿足她的要求。不但保證了絕對私密,還按著她要求,弄了不少有意思的食物和節目逗她們一笑。

吃食上,一個外族,三個土包子,麵對一桌子食材和做法都稀罕的食物時,注意力都被吸引了。一頓飯自是吃得熱鬧歡喜。

還有雜耍藝人帶著猴子來與她們樂了好一通。

紅玉心情再差,瞧見那一溜兒小猴子坐在對麵既是作揖又是咧嘴,隻為求她們手中幹果,還哪能不樂?

幾人鬧了一通,個個笑得前仰後合。

“一會兒,我要去你府上!”程紫玉衝王耳語到。

“什麽?”王差點掏耳朵,認識她到今日,第一次聽她說要上門。

“大驚小怪!不樂意?”

“自是歡迎的。”

“文蘭,一會兒你陪我姐玩!”

文蘭耳目廣,今早就聽說何家抬妾的事,自然知道紅玉的苦悶和紫玉的意圖。

“行啊!一句話的事!咱們去騎馬如何?”文蘭一把扯過紅玉。

“我……我不會!”

“教你!”文蘭挑眼,“你想不想享受那狂奔的感覺,那超脫放肆,不叫俗事牽絆的感覺,想不想追逐風的速度,想不想讓萬物都隨風散開,想不想神清氣爽?那就跟我去騎馬吧!”

紅玉一下來了興趣,一口應下。

“太危險了吧?”程紫玉和王同時開口。

文蘭伸過腦袋,輕聲道:

“我是過來人,她這都是小事,她能有過我那種煩悶?如何開解鬱悶,如何找樂子,我最在行。”文蘭一眨眼。“放心,我的人與她一騎。等她學會,我再讓她自己騎。”

紅玉本就是個熱鬧的性子,與文蘭倒是投緣,兩人立馬就說上了話。

文蘭拍胸保證了紅玉安全,又看著文蘭特意回家多帶了些護衛後,程紫玉便跟著王去了安王府。順道,她還回府先捎了夏薇一起。

今生的安王府,程紫玉是第一次來。

這個府邸是朱常安今生爭取來的,並不是前世的那個。

不過,整體布局和大小卻也差不多。

最大的差別,大概是沒有了大量銀錢的投入,過分簡樸了。

而王隻把這地方當做了歇腳地,自不會再投入一兩銀子。因而看上去,這堂堂王府,卻有些破敗。

“府裏管的不錯啊!”程紫玉由衷讚了句。一路走來,雖有人對自己好奇,但卻無人敢無禮,麵對王也是畢恭畢敬。

“承蒙誇獎。”王給親手倒了杯茶。“有什麽是我能幫忙的,你直言吧。”

“張管事,還沒死吧?”張管事是安王府原先的管事,前一陣被王奪權時發落了。

“沒死!打了五十大板,殘了,卸了職務。到底是這府裏的大管事,便留下了,混吃等死呢!”

“我要見他!”

半刻鍾後,張管事拄著拐杖到了,王退了下去。

“我程家最近的事,是朱常安做的吧?”她開門見山。

那張管事卻是笑了起來。

“你早就知道我要來?”

“主子神機妙算,哪有不知道的?”

“那麻煩你,轉告朱常安,他的行徑依舊那麽卑鄙無恥,叫人看不上。讓他有能耐的,正麵衝我來。但拿我的家人開刀,我一定雙倍奉還!”

“口信可以幫您轉達,可我們主子還沒回京,您要怎麽奉還?殺去西北嗎?”那張管事笑得猖狂。

“主子說了,您若上門,便說明您惱羞成怒了。那他的目的也達到了。既然如此,還在乎手段和過程做什麽?您痛苦,您煩惱,您鬱悶,他便高興了!至於其他人,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程紫玉更不爽了,抓起杯子便連茶帶杯砸向了張管事。

張某挨了這麽一下,卻依舊在笑,並開始拿他賊膩膩的眼神上下打量程紫玉。

“主子說了,務必要將郡主憤怒哀怨痛苦的表情記下來,收集起來。主子警告您,不管何時何地何種境遇下,您身邊的所有悲劇,都是因為您。您是始作俑者。前世今生的惡果,都是您一手造成的……”

程紫玉深吐了口氣。

最近這事,幕後人一點沒遮掩意圖。她一直在想,是誰。

能成功打到何父何母的主意,說明對程家人和何家人都很了解。也隻有朱常安最清楚,她最需要和看重的是家人。

加上種種手段都是打的細膩又揣摩人心的“感情牌”,恰恰正是朱常安最擅長的。

所以程紫玉思來想去,也隻有他。

她來這一趟,本隻想試探一下。

若真是朱常安,安王府應該是他最可能的總調度處了。

畢竟在王帶著聖上保護強勢重新回到安王府後,朱常安的人幾乎全部閑置,有的就是時間和精力來玩這種事。

至於這張管事,上輩子就是朱常安最忠心的狗。朱常安不會放著他不用的。

隻是程紫玉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麽爽快就承認了。

張管事抹了把臉,甩了甩茶水。

“隻可惜,您那麽生氣,既沒有證據,也沒法找我們主子泄恨。眼下昭妃娘娘也沒了,您還能做什麽?”

“跪下!”

“改主意來刁難我個奴才了?您又何必呢?我一顆廢棋,早就沒有價值了。也就能傳個話,您可不該將您的怒火這般發泄於我失了身份!”

“我看你嘴皮子挺溜,氣焰囂張,價值不錯。既然要記下我惱羞成怒的模樣來對朱常安稟報,怎會沒價值?”

“別啊!我主子話還沒說完。您隻要答應不刁難我,我便告知您剩下的一半話。”

“說。”

“郡主說話一言九鼎,我信!”張管事再次盯來。那眼神太油膩,別說程紫玉,就是夏薇都想一巴掌呼過去。

“我們主子說,一切都才剛剛開始,眼下這‘怨憎會’,讓您好好享受。您此刻就火氣這麽重,以後怕是要崩潰。眼下的一切都隻是熱身,好戲都還沒開場。我們主子讓您耐性些,好好受著。

他會盡全力,讓您盡可能多嚐一嚐人生疾苦。您在乎什麽,他就會破壞什麽。直到您一無所有,和過去一樣,跪在他腳邊求他。隻不過,這一次,他絕對不會給您上次那種同歸於盡的機會。

哦,還有,主子說了,他身邊一定會給您留一個位置。將來,有您求他的時候!所以,請您記住這句話。以後,他一定會好好待您。讓您將前世沒走完的路繼續走下去,也一定會留著您,讓您親眼看見,他究竟是如何一步步往上走!”

張管事說完,這才收回視線。

“若沒什麽事,在下便告退了。”

“給我攔住他。”

“郡主,做人可不能言而無信。”

“你放心。我不為難你。”程紫玉將桌麵瓷器全都扔到了地上,看向聽到動靜正走進來的王。

“你家奴才不肯跪我,對我無禮還砸了這些瓷器,看把我衣袖都弄髒了。這料子可是太後娘娘賞的!”她為難王就是了。“王側妃,這就是你安王府的家教嗎?”

“大膽奴才!”王憋了笑。

她府中雖清理了不少朱常安的人,但大部分護衛卻是宮中來的皇帝眼線。很多時候,她雖有氣,卻也不好無故發作,眼下正好,剛好可以借這事再發落一次。反正李純的人,皇帝知道了也不會多言什麽。

而程紫玉自然也不會無聊到找個奴才來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