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八章新麻煩到

正走來的女子體型嬌小,身段玲瓏,戰戰兢兢的模樣叫人想起了無害柔弱的兔兒,很容易激發起保護欲。

她的衣衫遠看雖素淡,細細一瞅卻是簇新,淺淺的粉色底子和精美的繡花都很襯她。

年輕,柔美,嬌弱,與紅玉屬截然不同的風格。

尤其讓程紫玉忍不住眯了眯眼的,是這位梳了個婦人頭。是怕自己不知道她的身份?還是她為人婦已成了事實了……

走近了,程紫玉再細細打量了來人,這張臉,自己是不認得的。程紅玉雖來了京城幾個月,但她認識的,自己都知道。這位,卻不知什麽來曆。

不好的預感生出。

“這就是你昨日告知我,說府裏太空,找來陪你的人?”

紅玉沒否認,輕輕嗯了一聲。

程紫玉差點氣得一口老血吐出來。“你瘋了!”

她總算明白了。

這能在何家快速穿行,帶著奴才的年輕陌生婦人難道還是客人不成?

原來這才是紅玉口中“府中空”和“要人陪”的含義。這才是她一副生無可戀樣的根本原因!

這是紅玉給何思敬抬的妾,還是瞞著何思敬帶來的人!難怪何思敬氣成了那樣,程紫玉也覺得氣到了。

“這是你送給何思敬的禮物嗎?你與他再吵鬧,也不能做如此傷感情的事。你是在試探嗎?還是以為這是大度?你是在玩火!有你這樣的嗎?萬一……”

“夠了!”

紅玉卻是倏地起身。“你有什麽資格老來教訓我?你每次都這樣,你從心底裏就不信我。不止是你,還有娘,外祖母她們都是。我不是試探,我也不大度,我沒有玩火,傷感情也不是我!告訴你,從裏不是!你以為我願意?”

紅玉吼了起來,眼睛也一下紅了,就那麽瞪向程紫玉……

最近的事一直都處在失控邊緣,雖然每次都有驚無險,可的確每一件都讓程紫玉心亂如麻,失了分寸。

就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一樁樁一件件後麵調度,輕而易舉就能調動她的負麵情緒。

她如何不慌。從消失的朱常玨,不回的朱常安,病了的何老夫人和溫柔,全都是她心頭念著的。

還如眼下,今生程紅玉的婚事是她一直放在心上的。紅玉的歸宿對她來說很重要,也不容有失。

在解決完薛駿,將紅玉托付給青梅竹馬的表哥後,程紫玉一直以為紅玉的問題已解,因而對紅玉的關注也小了許多。

紅玉與何思敬一直小問題不斷她也沒太放心上。畢竟他們從小到大便一直如此。

可此刻程紫玉開始害怕起來,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錯在何思敬不是良配?錯在自己對紅玉最近關心不夠?

但她更希望是後一種,那麽至少可以彌補。

而她最怕的,是有人在後邊搗鬼!

“你說清楚。”程紫玉見人過來,一把拉了紅玉閃身退了幾步。

“說就說!”

紅玉一甩手。“你們都這樣,每次不由分說便把責任推我頭上。每次二話不說便認定是我的錯。每次都來罵我!你以為我願意讓她進來?可要不然呢?由著何思敬經常跑外邊私會她?”

“私會?是何思敬背著你與這人……”

“是。他把這女人養在外邊了。”

“你怎麽知道的?你是不是弄錯了?你有沒有聽何思敬解釋?會不會是逢場作戲時的誤會?二表哥是個做事有分寸的,他不會……”

“看,你第一反應便不信我吧?”

紅玉失笑打斷。“可我得告訴你,沒有弄錯。已經沒有解釋的意義了。也不存在誤會。更不是一天兩天了。我與他在一起,他有事瞞我,我怎會沒有直覺。可你們就是不信我。所以我大度,我把人給弄進來了。”

程紫玉心下漸冷。

既然不是紅玉自作主張給何思敬收了人,這事恐怕是真。

所以這才是紅玉心頭那刺的起源嗎?

程紫玉幾分惱火。她早前是找人盯過何思敬的,那麽這是自己放心他,將盯梢之人撤回後發生的事呢,還是他瞞著自己的暗下行為?

她似也突然就明白了。

眼下自己氣的,並不是這件事本身,而是何思敬的背叛行為。就如紅玉惱的,或許也不僅僅是這個女子這件事,而是何思敬的打臉和周圍人等都站何思敬的行為。

所以紅玉的冷漠,是她覺得所有人都在背叛她,尤其是至親都不願理解和相信她。

程紫玉頓時火大,有種被利用的感覺。何思敬,真不靠譜嗎?

而這幾句話的功夫,那女子已到了跟前。

程紫玉噤聲再次細細看向了那女子。

倒是恭恭敬敬,全然都是謹小慎微的模樣。

“春萼前來拜見主母,拜見郡主。”女子乖乖磕著頭。說話聲音與其人一樣,嬌軟柔弱。

可程紫玉卻對她印象更差了。

若真人如其形,對主母敬重,怎會主母不召便自作主張前來拜見?不是昨日才入了何府?理應四處都不熟悉,怎會來得這麽快?自己才剛到了一小會兒的功夫,她倒是耳聰目明趕來了。

這樣的人,隻怕心機不少。

程紫玉不得不懷疑這春萼要麽胸懷野心,要麽心懷歹意。加上這人壞了好好姻緣,她對其已是厭惡至極。

當然她更擔心的,是這個人的來曆身份,也不知是個什麽來路!

“起來吧。”紅玉懶懶坐下來。這女子跟前,她先前發泄時的怨怒再次消散,變回了那種淡淡。

那女子應是起身。

“等等!”程紫玉厲聲一喝,威壓盡顯。

那女子一愣,抬眼看來,見程紫玉一雙眼黑沉帶怒,明顯的不喜,隻能繼續伏地。

“你是這府裏的主子?”程紫玉明知故問。

“不……”

“那你是我們程家的表親還是何家的表親?”

“不……”

程紫玉接連打斷了她。

“既然不是主子不是親戚,那就是奴才了?回答我是與不是就好。”

那春萼深吸了一口。

她聽到郡主來了,特意趕來露臉討好的。她遠遠過來便聽到這對姐妹在爭執,她是懷了許多心思,也做好了被撒氣的準備。

可這程紫玉,似乎不太給臉麵呢。

“是。”主子以下的,自是奴才。姨娘二字再好聽,也就是等級高一點的奴才而已。“但春萼昨日……”

“閉嘴!”程紫玉更冷漠了。“既是奴才,便要注意身份。主子沒讓你解釋,你多話便是錯。”

紅玉睇眼看了下程紫玉。

程紫玉也坐了下來,給紅玉倒了杯茶。

“剛剛聽說,你叫春萼?”好一朵春花,寄予了多少美好?聽著就討厭。該不是何思敬取的吧?

“是,春……”

“不好聽!”程紫玉再次打斷。“春萼,春萼,聽著似‘蠢兒’一般,我給你改個名吧?”

紅玉終於麵上一抽,差點笑出。

春萼,多美的名。

可被這刻意一扭曲,似乎還真就難聽起來了。

程紫玉自不是真在問,壓根沒給春萼說不的時機便接著到:

“春不好聽,俗氣。聽說不少青樓便喚作春摟,裏邊姑娘們的名字裏也都刻意帶了春,什麽春情,思春,盼春,惜春,回春,貓貓狗狗也總被人叫了發/春,叫/chun的……”

話說至此,幾個奴才都跟著噗笑了起來。

知道程紫玉在刻意刁難,自然都知配合。個個笑出了聲。

主子太“刻薄”了,這是既罵人下賤如娼/妓,又罵其如玩物畜生。這刀捅出去,可捅了個結結實實。

那春萼聽在耳裏,麵色青一陣白一陣,帕子也絞作了一團。

可恨程紫玉神情溫和,罵人還麵不改色。

她已全力做出了委屈狀,眼睛紅著,嘴唇顫著,身子抖著,可那程紫玉就是視而不見,隻自顧自巴拉巴拉說個不停。

“萼也不好。既似惡人的惡,又像饑餓的餓。瞧你柔柔弱弱的,既不像是心懷叵測的惡人,也不是如狼似虎的饑。渴,何必取這麽個字?

尤其這倆字合一,才叫人浮想聯翩。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哪裏不正經呢!叫你個名字,還以為我在罵你呢!我今日心情不錯,便給你新取個名字吧?……”

程紫玉自不是真刻薄,她還不至於故意刁難個奴才。

這名字沒有不妥,程府名中帶“春”的就不少。而她故意這麽“惡毒”,一是敲打,二是絕了對方的攀附心,三是用實際行動表明了她的不喜和她的對紅玉的支持。當然更重要的,她是在故意試探。

真小人不可怕,偽君子才麻煩。她當然希望這女子帶著氣性堵回來或是站起來,而不是在這兒與她耍心眼。

那春萼卻是突然就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郡主恕罪。郡主金枝玉葉,能給春萼取名,自是天大福分。但春萼這名,是二爺取的,代表了二爺的心意。春萼惶恐,隻怕要掃了郡主的興。還請郡主恕罪,收回賜名。”

幾下而已,她額頭便已磕破。

程紫玉麵色卻更冷了。這個破名,果然是何思敬取的。

他真是瘋了,竟然弄了這麽個妖精在身邊。

還有這小妖精,果然是不一般啊。既會說話,也懂壓人,還會給自己挖坑,不一般!

而紅玉剛鬆下的麵容也頓時緊繃了起來。她好氣。

不是因為何思敬還給這小賤人取名,也不是氣惱這小賤人故意在一大堆下人跟前顯擺何思敬對她的寵,完全不把自己放眼裏。最主要是這賤人的做派!

什麽意思!

她一下就磕破了頭見了血,是要埋汰誰?

恕罪?她什麽罪?誰說要罰她了?

她才剛進門一日便有個好歹,傳出去算什麽話?

她究竟是想要壞了自己和紫玉名聲,還是要挑撥自己與何思敬的關係?或者,她是想要壞了紫玉和何思敬的情分吧?

紅玉雖粗枝大葉,但腦子並不死板。一下想到了許多可能。她突然有些慌張了。

紅玉已經暗中觀察了春萼許久了。但她一直安分,從沒有今日這般以退為進,暗戳戳使勁的行為啊。紅玉覺得,恐怕這次又惹麻煩了。

這賤人如此模樣,紫玉一氣,與何思敬鬧上,這不但壞了程家與何家的情分,還要影響了工坊的買賣和運作的啊!

這人壞了她的幸福也罷了,可誰要壞了紫玉和程家前程,她是會去拚命的!

紅玉氣得喉中發苦,拍案而起,手指春萼。

“你給我停!你如此做派給誰看?誰說要打你罰你了?你想栽贓挑撥誰?你如此……”

“姐。”程紫玉一把抓住了紅玉打顫的手。

她當然也看懂了。

“為了個奴才,有什麽好氣的?她要磕頭便讓她磕。與咱們何幹?這一園子的奴才都能作證,是她不知從哪兒跑出來,口口聲聲來拜見咱們的!她要拜見,要磕頭,輕了重了都是她的心意。咱們何必喊停?

她要表達她對主母和主子的一片赤誠,咱們受著便是!你攔著倒似你善妒小氣,不願接受一般了。那傳出去多難聽。還不如成全了春萼的心意,也成就了咱們的名聲。一舉兩得!

春萼,你果然是忠仆。姐姐與我都會記在心上。一會兒就給你看賞。”

程紫玉溫熱的手一下驅走了程紅玉心頭的冷意。

紅玉由著她的拉扯,坐回了位子,冰冷的手心也多了一杯茶。

程紫玉隻是輕飄飄瞥了春萼一眼,隨後在紅玉耳邊到:

“以後您也別為個奴才發怒了。整個何府你才是女主人。上上下下都是你的人。你縱是指鹿為馬,顛倒是非又如何?闔府皆是人證,該擔驚受怕和惱羞成怒的是她,不是咱們!”

程紫玉雖是耳語,可聲音卻不輕。

一字不落,全都進了春萼耳中。

這是什麽話?堂堂郡主,竟然這般攛掇親姐混淆黑白?

春萼的磕頭早就停下來了。她倒是沒想到,有口皆碑的民間郡主竟然是個不要臉的卑鄙小人。

還磕什麽?再磕下去,死了也活該!

程紫玉笑麵春萼。

“你這奴才,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本是心善,想著你名字寓意不好才給你尋了個由頭改名。可你這般愛鑽牛角尖,我便不做那惡人了。你喜歡那名字,便由著你了。蠢兒。你要知道,我二表哥書讀的少,什麽都一直半解。

春萼二字縱然代指春花,可春華發萼不算什麽,夏繁其實才是正理。為人妾者,竟然隻想開花不為結果,可見你目光之短淺。花無百日紅,且行且珍惜吧。

還有,蠢兒,你既不肯改名,那以後叫你名字若發音不好,你可別放在心上。畢竟何家上下南方人多,發音不正也很正常。聽到沒?蠢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