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七章不解之謎

皇帝的怒火再次被拔高了。

他的禦賜之物竟然從一個奴才的貼身衣物裏掉出來這無疑是對他皇權的又一次褻瀆。

這幫人,上上下下都沒把他放在眼裏啊!

“將朕把這幫人……”

他才剛一開口,卻見熊貴人正要往侍衛刀口撞。畏罪自盡?皇帝眼中冷芒更盛。

侍衛如何會讓她得逞,迅速避開,而熊貴人則被暴怒的皇帝親自給踹翻在地。

皇帝蹲身上前:

“別忘了後妃自戕是大罪,按大周律,將禍及母族。你已惹惱了朕,你若敢死,可別指望朕還會給你遮掩報你病故,朕一定加倍追究到底,到那時,你全族一個逃不掉。你大可以試試!看黃泉路上一堆人陪你的滋味好不好過!”

熊貴人坐地,生無可戀拜地而跪。

她和她的宮人全被禁止自盡,她寢宮也被人掘地三尺大搜查,眼下大魚抓不到,但這小蝦是跑不掉了。

熊貴人被收押。不用說,接下來等待她的,將是可怕的逼供。

而程紫玉在宮中看傷之時,徹查也在繼續。

文蘭找到了。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去找文慶的路上,她進了那間側殿就暈了,醒來已經在離那處幾十丈外的一處涼亭。據說,是兩個眼生的婢子扶她過去的,說她醉酒了,先在那處休息會兒。

附近當值的宮女還給拿了毛毯送了茶水,她們不識文蘭那倆婢子,還以為那是哲王府的奴婢,又見文蘭醉的都不省人事了,便按著吩咐退下了。

文蘭那倆會武的丫頭是在一間上了鎖的下房裏找到的。她們和柳兒差不多,被偷襲在先,放迷藥在後,雙管齊下,壓根不是對手,直接被放倒了……

而這會兒想想,這間側院裏前前後後進出了好幾撥人,可相互都沒遇上,可見對方這次計劃之縝密,調度上的精密,確實,這宮中,對方的滲透已非比尋常……

文慶死了?還死得難堪?文蘭怎麽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一時間差點回不過神來。

但從程紫玉的幾個眼神和對文慶的了解裏,文蘭很快想到,文慶被人利用的可能要遠大於被人暗算的可能。再聯係到文慶今日的古怪,她瞬間想到了一種叫她連抽冷氣的可能。

文慶心有多高,膽有多大,有多不計後果隻求目的,文蘭早就深有體會。文慶是否會用肉/體算計太子?她絕對信!

這會兒再一聽到程紫玉是唯一的目擊證人,來龍去脈都是她道出,文蘭頓時明白程紫玉用她的方法保護了自己,否則今日自己定因文慶下賤行為受牽連。尤其聽到那熏香裏的成分疑似來自朝鮮……

“慶嬪的遺物,可否由文蘭來收理?”文蘭有些後怕,小心翼翼向皇帝提了這個要求。誰知道文慶那裏還有沒有不利於朝鮮的古怪東西,有沒有不該露麵,見不得人或是被人暗藏用以栽贓的怪東西。若有,她得趕緊處置掉啊……

皇帝並未馬上應下,雖然他正有此意。文慶宮中已被他控製下卻沒有搜查,正因他既不希望有任何疑似他被綠的證據被發現,也不想給人繼續可以深究的疑點出現。

他下意識覺得文慶那裏肯定還會有發現。誰叫他既信不過文慶,今日禍首佘嬤嬤也是她宮裏出來。也是正因如此,就連慶嬪的幾個貼身宮女他也沒讓人提審。

為不被利用,其實還是讓朝鮮人自己弄幹淨這事才最好。所以文蘭的要求正合他意。

但,文慶死在了大周宮裏,明麵上這鍋還是大周的。他希望,文蘭可以識相些。

文蘭沒讓他失望,很主動開口了。沒辦法,她也怕。

“慶嬪身子一向不好,此番染疾,也是無奈。文蘭會向朝鮮那邊解釋,絕不會讓文慶而影響了兩國之間的友好關係。”

“朕允了。”皇帝很滿意。文蘭願意收拾爛攤子,朝鮮那裏他就不用再操心了。而且由文蘭來認定文慶“病逝”,才更順理成章。

文蘭當即便帶人匆忙去了文慶宮中,對秀兒等人一頓審問。

文慶一栽,幾個朝鮮來的奴才都沒了主心骨,唯恐被發落,自然將文蘭視作了最後的倚靠和救命稻草。

文蘭沒費什麽功夫,今日文慶打算暗算太子的謀劃便被捅出來了。文蘭氣得太陽穴都在一抽抽地跳,劫後餘生啊!差一點,連自己和父王還有朝鮮都要被這賤人害了啊。

她隻恨不得將文慶複生後重新掐死一遍。

將文慶宮中一番翻找,還真就找到許多收集到關於太子喜好的紙片,一看就是被誰夾帶捎進宮中來的。文慶的賬目也奇奇怪怪,開銷巨大且無去處。更有搜集的香料方子和成品香等零碎證據,加上一些亂七八糟的藥物和見不得人的藥丸藥粉……

文蘭簡直不敢想象,這些東西真要被翻出來,會是何種效果。她心下恨極,連帶著對文慶家裏也恨上了。她那王叔家裏對文慶還真是給予了厚望才給足了資源啊……

唯一叫她慶幸的是文慶知道事關重大,所以惦念上太子之事除了佘嬤嬤,便隻有幾個心腹知道,其他宮人均被蒙在鼓裏。如此一來,善後也方便了許多。

文蘭將所有證據打包,又將文慶宮中裏裏外外翻足了五六遍,確定再無任何遺漏,這才去皇帝那兒求恩典,表示要將慶嬪宮中那幾個朝鮮奴才全都帶走。

皇帝晾了她一會兒後,於公公來問,如何處理慶嬪後事。

“文蘭,你怎麽看?”

文蘭一愣,並未第一時間領會皇帝意思。

“慶嬪病重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著思鄉想家,朕打算給個恩典。她活著時沒法滿足她這個願望,既然她因思鄉而隕,那麽便讓她魂歸故裏,你看如何?”

這麽一說後,文蘭聽懂了。

這個屍身皇帝不要!慶嬪名節已壞,皇帝嫌髒,怕汙了皇陵,所以皇帝要把屍身送還朝鮮,還很光明正大給找了個“思鄉”的理由。

“文蘭代慶嬪謝皇上恩典。慶嬪身後事便交到文蘭手中,還請皇上安心。”文蘭跪地磕頭,氣得喉間發苦。

皇帝連病因都已經“確認”了,既然都已說了這是“恩典”,她不謝恩難道說不嗎?而她又是在大周地位最高的朝鮮人,是已經成為皇室人的朝鮮人,這事不找她著誰?

丟人現眼,還要給那賤人擦屁股,文蘭如何不氣不怨!

見文蘭識相,這半年多來的眼力和心思更是有突飛猛進的長進,皇帝暗裏點了點頭,更是認可她將來能幫上老五忙。於是皇帝便將文慶身後事全權交給了文蘭。

回朝鮮千裏迢迢,翻山越嶺,天氣漸熱,帶棺趕路顯然不切實際。於是文慶被火化了。

文蘭派了使臣和衛兵,帶著文慶那幫奴才,護送了文慶的骨灰上路。眼看快到朝鮮邊境,卻不想翻了車。

馬車裏的大半東西都從山崖掉了下去。嗯,包括那壇子骨灰。

可一行人誰也沒敢多說一個字。不但沒去找,就連骨灰壇子是否完整,骨灰是否飄散也無人知曉。

而且誰也不知,究竟是天意如此,就是一場意外呢?還是看護骨灰的秀兒她們心懷怨恨故意而為,又或是文蘭的意思?大周皇帝的意思?

甚至有人懷疑,這是朝鮮王的意思。是否朝鮮王收到文蘭所去信箋,知道文慶又闖禍後,用這種方式來向大周皇帝致歉?總之,這事成了個不解之謎。

總之,文慶的骨灰到底還是留在了大周。距離國界隻有短短幾十裏地。

然而這幾十裏,卻成了永遠的鴻溝,看得見卻去不了。正如她生前的所求一樣……

所以文慶的結局便隻得了一衣冠塚。然而朝鮮王室在審問了秀兒等人後,上下自然更不敢對文慶之事提出半點質疑。如此狀況,“病故”已經是極好的後果了。

朝鮮王耳根子雖軟,但行動力卻強硬,文慶父兄都因這事被奪權,算是泄了他與文蘭之恨。

秀兒等人沒有盡到義務,全都遭殃,卻隻能認命早年跟錯了主子……

而這些都是後話,帶過不提。

回到太後大宴當日。

佘嬤嬤的身份被追查了一大圈,叫人驚歎,她果然是有個在太子府當差的遠方表姐。兩人前一陣還見過一麵,關係還算不錯。

好在這次太子和程紫玉合作愉快,這樣的線索被追查到,在皇帝看來隻不過是對方故意多設計了一樣栽贓太子的手段,倒是完全沒有牽扯到太子府。

那位常貴人被皇帝斥責了,孔雀簪被收回,貴人位份也丟了,成了“常常在”。讀起來怪異,倒似個笑話,可常氏欣然接受,跪地三呼萬歲。

她知道,隻是被貶了一階,這已是極好的後果了。也沒有牽扯到母族,她已經很滿足。今日之事,她一錯在沒保管好禦賜之物,二被人利用,說到底都是她無能。聖上真要嚴懲,她也無話可說……

太子絕處逢生,當著眾人給程紫玉行禮,又說了不少感謝和讚美之語。皇後更是拿出了不少珍惜藥材,對程紫玉的關懷比當日南巡想要給兒子拉煤時更甚。

可程紫玉很清楚他們的目的。

一來,這個合作怕又一次讓太子皇後攀上李純的心思死灰複燃。

二來,今日她與太子一條陣線,看在許多人眼裏又該多想了吧?他們之間越是笑語晏晏,這在不少人那裏怕又成了某種誤導。哪怕是假的,對太子也很有利。

程紫玉表情淡淡,眼下的她,並沒有多少心思來應付這兩位。

隻因桂兒的狀況並不太好。

她沒有急著回府也是這個原因。

她求著禦醫在給桂兒看診。

對方下手極狠,桂兒遭襲,後腦勺留下了很大一個口子,陷入了昏迷,情況不太好。兩個多時辰過去,還是沒有蘇醒跡象。

禦醫表示原本若第一時間救治是無礙的,隻是流血過多,又錯過了醫治的最好時間,即便能醒來也不肯定會否留下後遺症。

最後還是太後發話,讓程紫玉安心回去,會讓禦醫每日上門幫桂兒看診,她才稍微安下了心……

而整個側殿發生之事還是被皇帝以絕對威壓給封口了。聖上表示,若有人敢漏一個字,代價便是人頭。

在皇帝眼裏,程紫玉無疑再立了一大功。

皇帝對她的態度又一次有了不小的改觀,看她都和顏悅色了不少。

皇帝認知裏,她幾次三番都是因皇權才被連累,所以對程紫玉有幾分過意不去和愧疚,想要給些好處。而今日這事既已被掩下,自然不好給賞賜。皇帝便將恩典給了程家些,既是補償也是變相對李純的貼補……

李純趕來時已快日落,他的確沒在城中,這已是他的最快速度。

“明早來領命!”皇帝衝他吩咐到,“宮中的防務還是不叫人放心。”

熊貴人被李純的人直接提走了,無人知曉被提去了何處。但李純心下不痛快,已經打算要全力撬開熊貴人的口。

“朱常玨,不能再讓他繼續蹦了。”回去的路上,看著馬車啟動後,窗外風景越變越快,程紫玉靠在了李純肩頭,斬釘截鐵道了出來。

就如車輪,既然已經啟動,既然已經沒有看風景的打算和心情,不如便快馬而行求個痛快。

朱常安離京前故意跑來她跟前將前塵往事一一解釋了一遍,更是全力挑起了她對朱常玨的恨意。他無非就是想看她與朱常玨殘殺來坐收漁翁之利。

可程紫玉既想除掉朱常玨,又不願如了朱常安的意。

她不想讓朱常安占這個便宜,所以隻剩一個辦法加快進度。

快速塵埃落定,讓朱常安沒有時間壯大,讓朱常安沒有那四年的蓄勢時間,讓朱常安沒辦法將實力根深蒂固,所以她一早便加快了速度。

所以她在回門宴上對竇氏不客氣開腔動手,在抓到昭妃把柄後不遺餘力地動作,她人前人後都不避諱對朱常玨的厭惡,她甚至親自下場將貴妃拉下馬……

她要讓朱常玨很快完蛋,讓朱常安連休養生息的時間都沒有。她倒要看看,當京中形勢漸漸明朗時,他是否會自亂陣腳,他是在西北掙紮,還是回來京中掙紮?

眼下,她要速戰速決。

與太子合作之餘,她已經有了一整套完備的盤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