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四章寶藏女子

此刻的程紫玉正坐在窗下悠然開口。

陽光透過花窗灑在她身上,斑駁陸離,浮華如夢。在魏虹看來,幾乎有種異樣的光輝。

誇張點說,程紫玉身上散發的光芒,幾乎如聖人一般給無助弱小的她照亮了前路。

魏虹第一次覺得,她是心悅誠服。程紫玉能得到一切,是她的本事,而不是其他。有一瞬間,魏虹都想拜程紫玉為師算了。

程紫玉輕啜茶水:

“第五,回去後你往日如何還如何,若提起我時,罵也好,詆毀也好,隻管去做。朱常玨這人奸猾,你不會應付就用美人計,或者裝傻充愣。自作聰明的事少做。總之你要與先前一樣表現。

第六,府醫那裏你也不能表現不同,依舊是追著他開藥,送銀子,巴結他求他,千萬不要流露點滴恨意,否則,你這輩子就完蛋了。你一定要慎重不能被瞧出。

第七,若去找王和王家人要小心,最好讓你的人通過其他渠道或者地點聯絡,萬不好貿貿然上門……

第八,這會兒午宴已經散了,人都去了湖邊,那裏有茶會。你在眾人跟前多轉悠幾圈,尤其是那些先前幫你數落竇王妃的那些貴婦跟前。你自己要想法子讓眾人不忘你,讓眾人將你今日之事給宣揚出去。

眾人與你說話,你要虛心點。你想法子把狀況弄可憐點。若是鬧了滿城風雨,朱常玨迫於形勢,大概也隻能收了你呢?

第九,你今日越可憐越苦悶,蘇二小姐那裏便越好辦。他若是要娶蘇二,未必能敵得過悠悠眾口對你的憐憫。而且那些清流文人,最忌口舌,最怕被人戳脊梁骨。你隻要做好了,蘇家一退,未必沒有四兩撥千斤的效果。

第十,……”

“我怎麽沒想到……”

“還有最重要的一條,你身邊的,王府的,還有那些與你結交關懷你的人,你自己多長些心眼,最好一個都不要信。尤其對你無緣無故好的人。你的身子,孩子和前程才最重要。寧可小人之心,也不要掏心挖肺,知道嗎?”

魏虹一開始目瞪口呆,漸漸便笑開了,最後如小雞啄米般點著頭。

“程紫玉,以後,我再不輕視你,也不欺負你了。你是好的。而且,我好欽佩你。以後我要人幫忙時,能不能來找你?……”

程紫玉目露嫌棄。

而她越是表現厭煩,事實魏虹便越是信任她。不是對方要給的,而是自己主動求來的,這樣才叫人放心啊……

“別!你來找我,就出大紕漏了。除非朱常玨讓你上門,否則你千萬別主動來。我倒是不怕,但你若被他抓住,倒黴的便是你自己!”

“那我有困難,想要幫助的時候怎麽辦?”

魏虹目露困惑。

而程紫玉腦中卻有靈光一閃。

“你要萬事靠自己,來找我算什麽事。你就不怕朱常玨以為你是我的奸細?”

“還是你想的周全。要是你能時時在我身邊提點一下就好了。”

魏虹瞧著那邊不用程紫玉吩咐,就在安排下人的入畫:“我身邊就沒有你家入畫這樣有用的。羨慕死了。”

“我的入畫,是無價寶。你出個金山我也不賣。”

“你真會**人。”

魏虹又瞧著桂兒。這笨丫頭幾個月下來都脫胎換骨了,以後若是可以,想法子從程紫玉那裏挖個牆角來就好了。或者,把自己的心腹給程紫玉**下?

程紫玉看著魏虹的表情,想的是同一件事。

魏虹啊魏虹,真是個寶藏啊。

若能將人安插到玨王府,那就厲害了。需知李純的人都滲透不進去玨王府啊……而且,魏虹粗枝大葉,正缺人在旁提點,否則即便自己不管不顧,她這樣的,早晚被人吃個屍骨不剩……

不過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程紫玉心下也開始思量,為了這顆棋子為我所用,之後還得小心距離,今日午宴時那般明著幫忙之事以後不好做了。

或許,為了不讓朱常玨懷疑,以後自己與魏虹的關係還是得要水火不容一些才行……

此時的魏虹是得意的,反正她並沒付出任何,但她卻收獲了大量的幫助和策略,還多了人分析狀況和前路,這對她來說,的確是最需要的幫助。

而她自然不知,程紫玉想要的,就是她的這種依賴。哪怕隻是她漏出嘴的一丁半點小口風,或許對程紫玉也是很有幫助的……

事實程紫玉也並不完全確定這顆棋子能發揮多久,多大的用途。但有一點她和魏虹是一樣的心理,反正她並未付出任何,這送上門的棋子,她不用白不用……

所以,她也就不吝指點,細心又耐心了些。

此外,程紫玉還隱晦表示魏虹若能安然停藥的話,她或許便幫著拖一拖蘇二進府那事。但她不保證能成功,隻說盡量。但即便如此,魏虹也是感激不盡了。

“你雪中送炭的恩情我記在心上了。我什麽時候還能再見你?”魏虹一臉巴巴。

“很快。”程紫玉不打算告訴她。“你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你自己的事上吧。你我很快會再見的。”她一臉高深。

又再細細交代了一遍給魏虹後,程紫玉讓人將她從小路帶走了。

另一邊,竇氏尋不到魏虹還真就派人在找了。見魏虹是從何老夫人院中出來,手裏還拿了不少荊溪特產,與身邊倆丫頭說著荊溪地方話還打得火熱,也就打消了疑慮。

程紫玉則是從另一邊回去了湖邊的茶會。

她特意在路上找了兩位夫人結伴,一路有說有笑,自是壓根無人將她與魏虹聯想到一起。

湖邊正是一派春色。

男賓女賓隔岸而坐。

湖中心搭了個台子,有喜慶歌舞正在進行。

男賓區的熱鬧點圍繞著李純和兩位皇子。尤其朱常玨意氣風發,眾人中幾乎獨領風*賓區其實也差不多。

竇氏幾乎是被眾星捧月般的存在。溫婉可人的她,正接受著不少人的溜須拍馬,笑得如朵嬌花。

魏虹一臉恭謹在竇王妃身後站了一會兒。

看準了竇王妃聽著恭維,笑容最燦爛時,魏虹端了一杯茶,遞到了竇王妃身前開口到:“王妃娘娘,我不太舒服,能不能坐您的馬車先回去?”

“我的馬車?”竇氏幾乎覺得不可理喻。早上讓她上車是因昨晚王爺宿在了她那兒,她一路黏著,王爺點了頭給的恩典,這會兒她倒是敢想?

自己的車,是身份的象征。上邊金燦燦的玨王府標識,是主子才配享受的!而且主子們還沒離開,她一個奴才,一個賤人,還敢早退?

“不然呢?難道坐奴才的馬車回去?”

竇氏一瞪眼。這是當著眾人在逼迫自己?要麽承認她是奴才,要麽抬舉她成為主子!簡直不敢相信啊!

竇氏接茶的手一頓,一張臉也迅速垮下。

但竇氏怎麽也想不到,魏虹會看準了在她伸手一愣的瞬間鬆手。

茶碗……在墜。

那一瞬間,外人看來,似乎是竇氏一看見魏虹遞茶就不高興,瞬間黑臉,隨後撣落了魏虹手中的茶碗……

竇氏不是傻子。她的手指尖剛還沒觸到茶碗,魏虹就鬆手了。這分明是要故意冤枉她……

賤人!火氣騰騰上來,她忍不住怒目而視。

哪知……

那茶碗並未落地。

而竇氏怒目而視的表情卻收不回來了。

隻因縮手回去的魏虹竟然伸手去撈茶碗了。

她就像隻受驚的兔子,冒著被燙被傷的危險,徒手去接茶碗。

眾目睽睽下,一碗滾燙的茶水,全都翻在了她的手背上。

白嫩的手背頓時起一片紅。再配上幾片青翠的茶葉片,顯得觸目驚心。可這種狀況下,魏虹竟然連傷都不顧,連痛都沒喊,反而戰戰兢兢大鬆了一口氣,隨後一臉慶幸看來……

眾人一靜,便隻聞:

“接住了,對不住王妃娘娘,是我錯了,是我沒抓穩,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錯。我冒失莽撞,下次一定小心。”

魏虹跪地,瑟瑟發抖,第一時間的反應是用她連連顫抖的手將茶碗遞去了一邊丫頭手上。“求王妃不要責罰。”

竇氏胸口又堵了一口氣。

原來這是苦肉計!

怎麽,這是要告訴所有人她這個主母往日不為人知,斤斤計較的惡毒?

竇氏心裏清楚,魏虹成功了。席麵上種種,加上她此刻這個楚楚可憐的模樣和自己剛剛突變的表情已經足夠讓所有人聯想著展開整段故事了。

竇氏不願叫她得逞,頓時舒展了麵色。

“魏小姐這是做什麽?誰怪你了還是打你了?你不是奴婢做什麽奴婢的活兒?碗盞碎就碎了,一個茶碗而已,你何必拿手去接?區區茶碗,還賠不起嗎?不知道的,還得以為是苦肉計呢。我剛剛可一個字都沒說呢。你這個模樣,倒是奇怪了。”

竇氏一錯牙。瞬間點出了魏虹那點小九九和小漏洞。雕蟲小技還敢來獻醜。

“是是是,您說的都對。不,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怕冒犯了王妃,怕王妃錯以為我是故意灑了茶,所以才拿手去接。我哪有那麽聰明,想那麽多啊!”

那茶水滾燙,魏虹疼得直抽抽,眼淚刷的一下就墜下來了。她瑟瑟發抖,氣都不敢喘的模樣任誰看都似是受了欺負……

寧可自己被燙,也不敢讓碗盞落地,她竟然那麽害怕竇王妃。想也知道,這是往日裏受多了欺負啊。

有丫鬟趕緊去幫著處理魏虹的傷口。哪知卻一下瞧見了魏虹那割了好幾道口子的手心。

丫鬟一臉著急,咋呼起來:

“魏小姐怎麽傷成這樣了?奴婢這就去取藥。”

“不用,不用,一點都不疼的。”魏虹小心翼翼瞧了竇氏一眼,趕緊拿帕子擋住了手心。

擋住了手心也沒用,因為所有人都瞧見她的淡粉色帕子上邊血跡斑斑,頓時滿場抽氣聲連連。

吃虧不敢說,又不敢處理,還一臉恐懼看向她主母,其中意味……似乎很明顯?而看那血跡,應該已幹了一會兒了。

若沒有古怪,受傷後為何要忍著。正常人總要上藥包紮才正常吧?難道因著午宴的事,竇王妃給她顏色瞧了?

眾人一下領會,難怪了,這魏虹從神情到行為,都與先前大相徑庭了……

魏虹先前摔在草叢的傷一直沒處理,剛又故意再加工了帕子和妝容,為的就是此刻效果。

幾塊皮,幾道血印子的事在貴女貴婦那裏,這都是了不得的,可能留下疤痕的大傷了……

魏虹倒不是為了與竇氏作對,主要是讓所有人看出她的可憐和弱勢,想要給那對夫妻點壓力,沒法輕易跳過她這個大活人輕鬆將蘇二迎進門去!……

竇氏暗暗磨牙,不得了啊,這一環扣一環,原來在這兒等著自己呢!這賤人,還敢故意弄了傷來栽贓自己?魏虹縮著眼光不敢對來,竇氏隻能讓嬤嬤上去查看,一瞧,還真是好幾道的口子……

有太子派的貴婦嗅出了不尋常,已經上來拉起了魏虹手,開始關懷起來。話裏話外既有挑撥,也有試探。她們巴不得挖到竇氏的醜態可以借機宣揚,使勁拉扯朱常玨的聲譽鬧上一波……

魏虹表現地有些慌張,連連表示無礙。

一不小心,有人碰到了她。

她頓時捂住了腰間,蹙眉疼得五官聚起,整個人都似站不起來。

“這是腰上也疼?”

“好好的,腰部怎麽會疼呢?”

“腰可重要了,可大可小啊。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眾人趕緊開始關懷。

“不,不不要緊。我就是先前不小心跌了一跤。”魏虹又小心看了竇氏一眼,“我這手上,就是跌跤摔破的。腰,腰上也是……”

她說話結巴,眼神閃避,想掙著起身,卻反而弓著身子縮成了一團……眾人更是這會兒才發現,她麵色蒼白,嘴唇也脫色了。與先前的豔麗大有不同。

跌跤?

有人已開始議論。

跌跤弄傷了手倒是可能,怎麽還會跌壞了腰部嗎?

疼成這樣還不肯找大夫,分明有鬼。怎麽會是摔了?

有什麽狀況下才會傷了腰部?

撞了,或是被打了。

若是撞了,她直接說就是,幹嘛說跌跤?所以是被打了?可她是玨王的人,這天下有幾個人敢打她?再配合她此刻的頻頻小心看竇氏的模樣,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