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七章心悸發作

此刻的李純,正將視線穿過了眾人,停留在了程紫玉的身上,堅定又堅持。

“還是你的運氣好,李純比他們強多了。瞧瞧,太子眼裏沒有我,可李純的眼穿越了姹紫千紅,卻還是隻有你。羨煞個人啊!”文蘭幾分陰陽怪氣。

程紫玉衝李純暖暖一笑。

“羨慕可以,但李純是不納妾的,你可休想搶我的人!當然,你也搶不到!”

“程紫玉,我才發現你竟是個不要臉的。”文蘭嘖聲。“你到底是給李純下了什麽**湯,讓那傳說裏油鹽不進的家夥能這般上心?瞧瞧這郎情妾意,猶若無人的。這是在給我傷口撒鹽呢!

哼,放心,李純這樣的,眼裏隻有你,我還看不上呢!不過……你這話又是什麽意思?你是覺得,我一定不會嫁朱常淇,還會另找夫君?”

“難道不是?”

程紫玉收回視線,笑著看她。“昔日,你能違抗你父王之意連太子都不要去追逐朱常安,後來你能不顧聖意去設法毀壞了與朱常安的婚事,現下,你也一定不會逆來順受。否則你也不會傷了自己,你也用不著稱病,你也用不著避開那對母子,是不是?尤其還是在你被傷害的狀況下。你應該報仇都還來不及吧?我不知道你會怎麽做,但我知道你一定已經有所作為了。”

文蘭笑了起來。

“程紫玉,所以我喜歡你,想和你做朋友。一來是你聰明,二來吧,是你我屬於同一種人。你我都是有想要的,有目標了,就會去全力爭取。你我都是再苦再難,隻要自己不願意,都會盡全力去抗爭。就衝你這份關心和坦誠,我就不打算藏著掖著了。我就讓你看看,我這段時日都幹了些什麽!”

“這樣的事,為了安全起見,你還是不要告訴別人好。”

“不,我痛的時候是一個人,夠寂寞了。我贏的時候,我希望有觀眾。那樣我才更痛快。”

程紫玉挑了挑眉,文蘭的性子直來直往,她倒是能接受,但說穿了,她與文蘭的關係……還沒好到哪裏去。沒有過合作,小仇怨倒是不少。

“你信我?你就不怕我壞你好事?”

“你為何要壞我好事?我知道你也不喜歡朱常淇。看他倒黴,你應該是樂於成見的。而且你我之間沒有利益糾葛,我看不上你家李純,你又不是想嫁給我父王,那你又何必與我為敵?對你沒好處不是?”

程紫玉忍不住樂。真敢說。

“我什麽時候不喜歡朱常淇了?”

“行了!當局者迷。從你我第一次揚州龍船上見麵,朱常淇奚落你,當著五皇子麵詆毀你,我就感覺到了你對他的厭惡了。我覺得吧,可能比厭惡還多了一點點。準確說,還有點小恨,是不是?

再後來,你每次看我都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你在可憐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上次離別船上,還有今日,你都表現得不喜他。你啊,說不定與朱常淇也有點不大不小的仇呢!若是那般,便最好了。我順手幫你一道把仇給報了,你就且看著就成。”

“你想多了。”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但你就且收起你的小心吧!因為你我除了仇人不少,心誌相像,還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富裕,讓人垂涎的那種富裕。你我最拿得出手的,也最遭人惦記的,都是銀子。就憑這一點,你我之間更用不著擔心會被對方算計了,誰叫咱們看不上銀子也不缺銀子呢?對吧?”

“有點道理。”

“行吧,這次,我全程帶你看熱鬧。而且絕對不會髒了你的手。你隻要圖個痛快就行!”

文蘭胸有成竹,顯然程紫玉先前的估算是正確的。文蘭早就有了安排,且成功在即。

若說能不費吹灰之力去看朱常淇的下場,程紫玉是萬分願意的。當然若有必要,她也是願意出手幫忙的……

“小心為上,別把自己搭進去了。”

“我惜命。我這命是要留著為母國發光發熱的。他不配讓我搭上命。”

“你要如何對付他?”

文蘭唇角有冷意蔓延。

“對付他,死可太便宜他了。你說,他最大的仰仗是什麽?”

“皇子地位。”

“不錯,準確說,是皇子地位帶給他的一切。所以我要拿走他最重要的東西。”

“皇子身份怎麽拿?”

“皇子身份是他投胎投的好,的確拿不走。但他所擁有一切,喜歡的一切,還有追逐的一切,都源自皇子身份帶給他的名聲。所以我要拿走的就是他的名聲。我要他身敗名裂!”

“……”身敗名裂,操作起來應該不易。

程紫玉終於明白,文蘭為何稱病拖了那麽長時間,這張網勢必要撒得夠大夠廣夠結實,才能讓他縱有皇子身份都沒法自保。

“那人身敗名裂,你呢?你怎辦?到那時,你的身份和位置就尷尬了。”

“我?程紫玉,剛誇你聰明,你就問了蠢問題!我不是告訴你了,我父王在來了。到時候,我的未婚夫婿身敗名裂,我既可以求皇伯伯憐憫,我父王也能為我討回公道。最壞最壞,我大不了跟我父王回朝鮮。我至少還能做回我的逍遙公主,你說呢?”

程紫玉跟著輕鬆笑起。說的不錯,回朝鮮,對文蘭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回到家鄉和故人身邊,一切就可以重新開始了。至少,那些不愉快也可以漸漸消散和忘懷。

“你父王疼你,一定會幫你的。”

“是。我父王這一趟任重道遠。除了來爭討權益,應該還得確認我的價值還在不在……我本是來聯姻的,我若不能為朝鮮服務,大概還得準備新棋子。不管如何,我父王這一趟,對我一定是好事。我得好好把握住,至少也得搏個憐惜,討個公道。”

程紫玉兩人忙著說話,卻聞現場突然一靜。

兩人趕緊抬頭瞧去……

原來,先前跟著皇帝離開的李純竟然折返了回來。

他的眼神再次越過人群,停在了程紫玉身上。

眾人不知所以,看他要說話,便噤了聲。

“我一會兒送你回去。”

隔了一大群人,他將這八個字送入了所有人耳中。如早春暖陽,帶了能消融冰雪的暖意。日光下的他,還送來了一個笑。

一個不是客套,全都是寵溺的笑。

全場靜默。

所有人的視線都在李純和程紫玉身上來回。

就連皇帝也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兩眼,隨後止不住的唇角上揚。

程紫玉也未多言,隻笑著應了一聲“好”。

兩人言語平淡簡練,也沒有任何的曖昧意味,可越是這般坦然平常,卻越能顯出那親近。一時間,空氣有些甜的發。

李純離去,走遠,人群裏才漸漸恢複了說話聲。

打到程紫玉身上的羨慕嫉妒眼神似乎又多了不少。

“哎喲,這個李純,再次叫我刮目相看啊。你有沒有嗅到空氣裏的酸味?區區八個字,也不知又是揉碎了多少貴女的小心肝呢!”文蘭笑倒。

“他是故意的。他怕我被人排擠,故意來給我撐腰,他要讓所有人看看,我不但得了他的人,還得了他的心。他就是不允許別人小瞧了我。而且……”

程紫玉低低笑。“大略是我剛剛隻顧著與你說話,忘記看他了。他冒頭,就是給個存在感。”

“嘶敢情他是在吃我的醋?”文蘭捂嘴。“牙倒了,酸死了。不行了,程紫玉,我不能與你做朋友,要不然我會氣死嫉妒死的。額……怎麽回事?”

隻見不遠處,有貴女軟軟癱作一團,正被扶去太後跟前。

柳兒去丫鬟堆裏走了一圈,回來就笑。

“順安候家莊小姐的心悸病發作了。都怪男主子,**裸衝您笑,讓人家最後一點希望破滅了。”

“……”

再一問,說是莊小姐心念李將軍多年,京城閨秀圈基本都知。順安候幾次在皇帝和李純跟前明示暗示想要將女兒嫁給李純,卻始終未能如願。

哪知李純南下一趟後便名草有主,為此莊小姐前一陣已經大病了一場。她一直想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能綁住李純的心。

於是今日,即便家人阻止,她也來了。她以為,一定是自己不夠好,才屢屢被拒絕。

可顯然,程紫玉的表現未能達到她心裏設下的標杆。

粗俗,無禮,尖銳,嬌縱,張狂……這些,完全就不符合一個閨秀該有的形象,完全就配不上她心頭那個完美男人。她心疼自己為何沒能取代那個幸運女子,她更為李純攤上了這麽個女子而痛惜。李純,一定是被逼的。他太委屈了。

可當李純衝程紫玉露出那閃光的笑,她的世界一下就塌了。

怎麽會?一個粗鄙至此,連長輩都敢頂撞的女子,怎麽就得到他的心了?那女子,何德何能?

“所以,與其說是因嫉妒發病,應該說是氣的,慪的更準確。”

文蘭捂著肚子笑起來。

“哎喲,我舒服多了。我也就是酸一點,難過一點。看看人家,那是痛啊,撕心裂肺,都發病了。程紫玉,你啊你,你以後可別像今日那麽蠻橫了。你啊,還是賢良淑德些才好。否則把人氣出個好歹,就是你的罪過了。”

“柳兒,給我把她嘴撕了。”程紫玉笑著指向文蘭。

不過她心裏也是怪怪,前世由於想要攀附上李純,她對這男人的了解不少。的確,這滿京城想嫁他的人能繞上皇城好幾圈。這位莊小姐隻是其中一位,她今年應該是十六七了,已經是耽誤了下來。

文蘭說的也不算錯,以後她還是要注意點,對這些人繞遠些才是,萬一弄出什麽好歹來,這鍋她可不願背。她成婚在即,可別出什麽晦氣……

一眼瞧去,太後那裏人倒是多了。

好幾位小姐在請辭,也不知是看不慣剛剛場景,還是有意想要為那莊小姐出頭力挺。

半盞茶後,柳兒又回來了。

“主子,太後娘娘給您出氣了。”

“哦?”程紫玉笑了起來,猜到了。“怎麽出氣的?”

“太後招呼了那個順安候夫人過去,說女兒不適就不該帶出來。在喜宴上犯病倒是不怕忌諱,也不怕衝撞,隻是這既是熱鬧又是茶酒,萬一叫小姐的病雪上加霜,她這個太後也是不敢的。又說萬一耽擱了醫治出了紕漏,這罪孽她更是擔不起。

順安候夫人嚇得打顫,一直在磕頭認錯。太後又說,這心悸是心病,一個小姐家家,哪裏來的心事,說到底是在擔慮姻緣。說花樣年華被耽擱,這心病自然一日重比一日。太後的意思是,這麽大年紀的姑娘留在家裏,不合適。說順安候夫人若是沒有人選,那這事就包在她身上了。莊小姐的夫婿由她來指……

那邊順安候夫人嚇壞了,趕緊應承表示,女兒已經在議親了,今年上半年就要嫁出去……說最近半年都會帶著女兒在家裏準備嫁妝,就不出門了……”

這次程紫玉真想笑了。太後快刀斬亂麻,這是幹淨利落解決了個麻煩。

放眼望去,剛剛咋呼了要走的幾位姑娘也並未離開,反而在不遠處讚花好看。見程紫玉瞧去,還訕訕擠了個笑回過來。

“那幾個呢?太後怎麽收拾的?”

“順安候夫人一被斥責,那些小姐已經慫了大半。再等太後發問,問她們可都定親了,她們家裏的夫人趕緊都跑來領了人,賠笑著都給找了由頭拖下去了,還有哪個敢說要先走的……”

“該!”文蘭嗤聲。

“的確活該!”程紫玉樂。

這是太後辦的宴,太後擺明了要給自己撐場麵,這幫不知死活的還想甩臉早退?

莊小姐顯然被殺雞儆猴了。她若是裝的心悸,就是打了太後的臉,晦氣!她即便真是發病,也是存了不該有的念頭,質疑了太後的選擇。今日這種情勢下,這種表現自然很不應該。

太後除了為自己出氣,也是借機漲了漲威勢,在敲打那些沒將她放在眼裏的家夥。

所以太後堅持要辦這宴是不錯的。賞花或是接風都不重要,關鍵是要將威儀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