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九章你說我做

到了荊溪,程紫玉便與太後辭行要回家一趟。

荊溪不大,若需參宴,也就是一刻鍾她就能趕到的腳程。

哪知她一開口,從太後到李純都想跟她去程家瞧瞧。

太後不喜歡王家和王家人。

和前世一樣,她對程家更感興趣。程紫玉有預感,鍾愛陶瓷的太後若是走一趟程家,怕會臨時起意在程家住下來。

畢竟前世的太後,來回兩次都住在了程家別院流連忘返...

";家裏沒有拾掇,怎能隨意招待您?";不知家中此刻什麽狀況,程紫玉哪裏敢輕易鬆口讓太後前往,哪怕隻是喝茶。

至於李純,他原本打算送程紫玉回家的,卻被太後止了。

太後讓他稍安勿躁,安心等皇帝安排好後正經去拜見未來嶽家。

而程紫玉一回家,便如陀螺般轉了起來。

第一批陶板地圖已經做完,她要準備拿去給皇帝過目。

而她與李純朱常哲負責的陶板指向物也得趕緊準備出來,紫翌軒的各項事務雖有溫柔姐處理著,但她到底已有一月沒回,僅僅聽溫柔姐一樣樣給她大致過一遍也用了兩三刻鍾...

屋中暖意融融,笑聲連連,一眾丫頭圍攏主子,話題的重點自然是她的婚事和她的未婚夫婿。

程紫玉的眼皮卻突然一跳。

隨後,她便見柳兒跟她使起了眼色。

果然,李純一日都未見她,到底在夜幕來臨後憋不住,又爬了牆。

他倒是沒進來,就在紫翌軒的牆頭待著了。

程紫玉走出去,見他正盤腿坐在外牆上,頓時又好笑又好氣。

";我不是來找你的,我答應過你,晚上不找你。說到就做到!";他說的認真,眼裏卻跳動著算計。

程紫玉抱胸看他,等他備戲。

";我是來找柳兒的。";

說話間,紫翌軒的丫頭們已都跑了出來。

";柳兒姑娘說,大夥兒都對我好奇,讓我過來給大夥兒瞧一眼。看可還過得去,又有沒有需要改進的。";他說得坦誠,隨後又露出了一個標準的騙死人不償命的笑顏。

柳兒噗了一聲,差點沒給自己的口水嗆死。這隻狐狸,也不知是掐算到紫翌軒定會對他好奇,還是悄悄在暗處聽了好一會兒。

";是,是這麽回事。";這個鍋,柳兒不扛也得扛。";我見大夥兒都發問連連,便索性去請了人來。";

原來如此。

一眾丫頭齊聲應";哦";,個個既是驚訝,又是驚喜,雖總覺得有些古怪,但架不住好奇。個個互相掐著,一眼不眨盯住了李純,又捂住了笑開的嘴。

";你們都是姑娘最重要的人,我這一趟應該要來的。見過諸位了。";他抱了抱拳,就這一句,已讓幾個丫頭齊刷刷躬身行禮。

程紫玉隻管挑眼看戲,不說話,不表態。

";多謝各位姑娘對程小姐多年的照應,李純感激不盡。諸位姑娘今後若需要李某幫忙,隻管開口吩咐。此外,諸位若對李純有任何建議的,不用顧忌,直言提出就是。";

態度如此謙恭?倒是叫柳兒錯著牙心中暗呸。跟在他身邊多年,也沒聽過如此應承。這大概就是典型的見色忘友吧?

隨後,隻見那廝將一隻大盒子放下了牆頭。

";這是一點見麵禮。還請姑娘們笑納。";

柳兒上去接箱子,李純衝她使眼色,柳兒卻低頭隻當不見。禮物?呸!過河拆橋可不行。她一人伺兩主,兩邊看眼色,任務多,擔子重,這樞紐作用可不能叫人忽視了去...

上方之人一聲咳,柳兒依舊沒抬頭,接過箱子便要轉身。

怑了一聲哼,一隻沉甸甸的荷包砸到了禮盒上,柳兒這才笑著掂了掂荷包,放進衣兜,隨後抬頭,行禮,謝過...

這還差不多。

";姑娘們看看可喜歡?";

幾個丫頭瞧了程紫玉一眼,見她沒反對,便均是一臉好奇向柳兒圍去,隻溫柔站在了最前邊。

";李將軍心意是好,但為何不走門呢?";溫柔有些不喜李純的輕浮。

";溫柔姑娘?";李純再一抱拳,滿臉鄭重。

溫柔一滯,趕緊回禮。

";您知道我?";溫柔原本眉間的一絲打量被驚喜衝淡不少,令得程紫玉開始扶額。全軍覆沒了,又將!

";您與程小姐情同姐妹,一直如好姐姐一般照應她,李純不但知曉,還很感激。您對紫玉有大恩,也就是我的恩人,以後我與她一樣把您當作親姐姐,都會對您好的。";

溫柔頓時紅了臉道不敢,原本因李純爬牆而生的那點不悅怎麽都發作不出來了。

";今晚的確唐突。但李某此舉實屬無奈。是這樣的,荊溪行程已經定下,後日李某就要上門拜見,但隻恐不懂荊溪習俗和禮數,又不知程府眾人喜好和避諱,實在唯恐失禮。

然而程小姐提前回家,李某找不到人問詢,實在心裏不踏實。正好柳兒姑娘奉程小姐之命,給我送了荊溪茶過去,說紫翌軒都在議論我,好奇我。我這心頭一熱,想著一舉兩得,便跑了這一趟。失禮之處,望各位海涵...";

";原來如此。";原來是來打探上門禮的,李純說的很坦誠,聽著也是情有可原,溫柔疑問打消。

可程紫玉卻失笑。

誰給他送茶了。

自己也被拖下水了,臭不要臉,他是算準自己不會不給他麵子吧?

擋不住了!程紫玉懶得搭理,直接進了屋去。

";既來了,李某便厚著臉皮求姑娘們後日能為李某多多美言幾句。若有什麽想要囑咐李某的,隻管找人給李某送話就是。那麽,李某便不叨擾了...";

話未說完,李純一個眼色已經飛了出去。

柳兒隻能硬著頭皮開口。

";等等,多謝將軍禮物。天怪冷的,牆頭風大,若不嫌棄,您不如喝上一杯茶再走?要不...倒顯得咱們紫翌軒失禮了。";

溫柔張了張口,拒絕的話到了嘴邊沒說出來。牆頭那位,是聖旨冊下的男主子,自己似乎沒必要討人嫌?

而她這一愣,幾個丫頭的挽留聲已同是響了起來。

拿人手軟啊!

那隻箱子裏,整整齊齊躺著貼了紫翌軒上上下下眾人名字的荷包。不用打開,幾乎已讓眾人雀躍和心軟了。男主子,記得她們這群奴仆的名字!

男主子顯然對女主子了解至深。

那麽,這些消息大概是姑娘泄露的?難道也是姑娘示意了請男主子過來的?姑娘不好意思,才故意去偷偷摸摸送了茶葉吧?否則,剛剛姑娘就趕人了,沒道理一直靠牆看著,是不是?...

丫頭們都是機靈人,這一下便似乎看懂看透了不少東西。

溫柔打開了貼了她名字的荷包,裏邊是一對成色不錯的吉祥紋玉鐲子和一對同色同款的玉佩。各類珠寶裏,她最中意白玉,這是...特意為她準備的?這出手不但大方,心意也不一般!

瞧向輕雪幾人的荷包,也不盡相同。輕雪是珍珠,微雨是珊瑚,知書是赤金,其餘一眾丫頭婆子也都有金錁子,銀鐲子...

幾人相互對視。

這是下了功夫了。

剛剛她們生出的那點猜測一下似是得了證實。還用說嗎?能將大夥兒的喜好都摸得清清楚楚,多半是姑娘故意透露出去的。

耳根發燙正在弄圖紙的程紫玉從窗縫看了眼,微微一歎,顯然,這是入畫抖出去的。最近柳兒與入畫朝夕相處,隻怕不知不覺早就將底都抖了個幹淨。

自己也是個背鍋的。

瞧他這麽費心,又偏不忍心將他趕出去呢。

果然下一瞬,李純已經在眾人的邀請中下了牆,入了院。

";別急著進來。";程紫玉推窗製止。一來沒功夫招呼他,二來這不打招呼將自己擋去前邊,實在有些氣啊!若不收拾,怕此舉成常態。";輕雪,將軍既然來了,便請他去紫翌軒後院幫忙,把那些石料鬆一鬆。";

";這...是!";

";微雨,他弄完石料,讓他去調泥,揉泥,告訴他怎麽把泥料裏的空氣擠出來,我要配的那幾種泥都給他弄。他力氣大,肯定事半功倍。";

";紫玉,這樣不好吧?";溫柔有些吃驚。既驚訝紫玉的使喚勁兒,也訝異於李純的聽話勁兒。

程紫玉不以為意,笑了笑。

溫柔會意,頓時明白這兩人感情確是不錯。這樣也好,若今日好生招呼了那位爺,未免輕佻了。保不齊那爺以後便要隔三差五**而來。而今一頓折騰,便不怕那爺行事再如此荒唐了。

";姐知道了,既不會讓他歇著,也不會怠慢了他。";

";多謝姐姐。";

";他看著還不錯,會看眼色還聽話,腦子好,人也有趣。並不如外界傳言中的木訥,這樣的人,絕對是聰明人。紫玉,他對你好嗎?";

";嗯,極好。";

";那就好,這個最重要。咱們是商戶,沒有家世做靠山,一定要擦亮了眼。";

這話,溫柔前世也說過...

程紫玉忍不住摟住溫柔,";姐,你想要什麽或是有什麽困難,一定要跟我說。正如他所言,我把你當親姐,你的事,隻要我能幫忙,我一定不遺餘力。";溫柔前世未嫁,今生萬不能再被耽擱...

程紫玉手上活計沒弄好,便聞丫頭急急忙忙來通報說是何氏到了,來送燕窩的。

";姑娘,爺還在後院,叫夫人看見可怎麽好?";

然而事實證明,她們都多慮了。

李純聽到何氏聲音,已自顧自去打招呼了。

所有丫頭都目瞪口呆,不知該不該攔。是攔夫人,還是男主子?

程紫玉先前聽聞丫頭碎語,說他忙得滿頭是汗,她還有些罪惡感。可當何氏笑聲傳來,一邊嗬斥丫頭們無禮,一邊勸李純休息,喝盅燕窩潤潤嗓子時,她忍不住深抽了一口氣。

程紫玉硬著頭皮走出去,果然叫何氏好一番斥責。

";他自願來請教,我便教了他些程家人都要學的本事...";他不是要學習俗習慣,喜好避諱嗎?程紫玉教他的正是身為程家女婿的基本功。她不覺得心虛,可她才剛一開口,便被何氏打斷了。

";胡說八道,都聽好了,李將軍是...";何氏一瞪眼。";是老爺子遞了帖子請來的貴賓,不可怠慢...";

";...";敢情是翻錯了牆。

";這丫頭性情乖張,李將軍莫要怪責。";何氏和顏悅色。

";何夫人喚我名字就好。";李純更是隨和。

";好好!老爺子還沒睡,你可想與他喝兩杯?瞧瞧你這麽一身汗,可別著涼了。我去給你炒幾個菜,再吩咐廚房做幾個熱鍋子。你要喝什麽酒?老爺子愛喝酒,府裏什麽酒都有。對了,有新鮮的三白,我去給你做出來...";

何氏壓根沒再搭理紫翌軒,直接引著李純往老爺子院裏去了。

紫翌軒眾人麵麵相覷。哦,原來,李將軍與夫人相熟得很呀。夫人把姑娘的燕窩給了他,不惜給他打掩護,還帶上了老爺子,很顯然是很喜歡這位爺了。夫人要炒菜...乖乖。

但紫翌軒所有人,縱是火辣的溫柔姐,都無一不說著李純的好。且不知不覺,各奴才有了共識:下次,若這爺再來,還是睜一眼閉一眼好了...

程紫玉無奈,第二日原本想告假躲懶不去赴宴的她,不得已,唯有出現在了王家宴,李純的跟前。

但即便如此,依舊沒能阻擋李純前來程家的腳步。晚宴結束後,他直接坐著老爺子的馬車入了程家。

隨後再次出現在了程紫玉眼前。

程紫玉剛要發作,他卻隻淡淡一笑:";我就是來問問,我還有沒有其他要學的?你說,我就做。";

月華灑在他身上,暈了一圈銀光,又將他的身影拉出了幾分清冷,莫名叫人心軟心疼了。

";那麽...明日見!";他展顏柔聲,身影一閃,消失了去...

程紫玉心頭似被貓爪一撓,幾分歉意暈染擴散,反叫她魂不守舍。

想他!想他了!想看看他,想抱抱他!哪怕隻是他的小手段。

造孽!

妖孽!

她輕罵兩聲,在眾丫頭的打趣聲中回了屋...

明日很快到了,這是李純正式登門拜訪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