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九章多謝將軍

朱常安前世就討厭李純。

雖然他一直都想要巴結李純。

事實上,他們兄弟幾個,沒一個喜歡李純。

一部分原因在於他不好接近,另一部分原因是他太得他們父皇之心,以致於父皇看誰都喜歡先拿來和李純比一比。而最後的結果,是父皇看誰都不順眼。

還有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李純看誰都感覺像是在看傻子,呆子,蠢貨。不管他是在笑,還是麵無表情,那鬼樣子都帶了幾分看猴子,看熱鬧,看雜耍的意味,叫人有種抓耳撓腮,自慚形穢的難受。

而他這種狀態時,正是和皇帝最像的時候!

果然是他們父皇教出來的人,都是那麽...精明又刻薄,算計還陰險,無恥還不忘假模假樣。

前世朱常安見過不少次李純為皇帝收拾爛攤子的手段,隻想著離李純有多遠便多遠,果然,他前世唯一一次與李純的正麵對上,便被削了腦袋。

以致於朱常安今生再見李純時,對他既有深仇,又帶了恐懼,但能力不夠報複,便幾次三番反落於了李純手中...

他領教了!

的確,和李純比起來,他還有很大的差距。

";對付你,我需要作弊?動動腦子吧!";

李純";玩";著那球,揚了揚嗓子:

";這種大小的鐵球,得要多重?這是平地,若想要讓球追著你沿著這路滾起來,那得要多少推力?後邊得多少人跟著使勁?從打造到運輸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行得通嗎?

而且,聖上寬厚,還要考慮到你這樣膽子不大還喜歡一驚一乍的家夥,萬一用了鐵球將你磕了碰了弄壞了可怎麽好?所以,很簡單啊!這肯定不是鐵球。

四皇子自己沒動腦子便亂扣帽子,說我作弊倒沒什麽,但這個比試是皇上準備的,你不該質疑聖上的公允。";

李純說得義正辭嚴,眼裏卻滿是戲謔。

朱常安心下一涼,下意識抬頭往戲樓方向瞧。

三層那個魏紫色身影最顯眼,隔著老遠,他似乎都能感受到皇帝身上散發的冷意。

皇帝已經說了這是個公正公開且平等的比試。誰都沒有質疑,誰都很信任,可他這個皇子卻當眾在拆台。他非但是不知好歹,還是打臉皇帝。

即便真作弊又如何?那也是皇帝願意,是皇帝的事,他連皇帝的麵子也要戳破?

";本皇子隻是情急下失言了,沒有要質疑父皇之意。";朱常安有些後悔了,他從一開始就該賴著不走,寧拿不到頭名,也不能與李純走到一起的。再這樣下去,隻怕更要糟。

";那就好,敬告四皇子一句,碰到危險可別總急著跑,要有點思考力和辨別力。若沒猜錯,這球的存在考的就是判斷力。四皇子太不冷靜了,瞧你嚇得!快,擦擦汗!一會兒讓賓客們見笑了。";

李純的模樣,似恩師,像長輩,虛偽關懷,讓朱常安胸口有些翻騰。

可他實際卻低言似冰:

";你以為隻有皮肉上對你的**才是玩你嗎?你啊,太局限了。玩你,可以是精神上,比如蛇;可以是名聲上,比如剛剛;也可以在皇上那兒,比如此刻。我想怎麽玩就怎麽玩。不過,你運氣好,我聽著似乎有人領先了,那我就先走一步,你自己再玩會兒球吧!";

李純提了氣,一個飛躍就跳到了球頂端,隨後往來路跳了出去。

落地前,他自然沒忘給球往另一方向加上一把力。

於是那球再次快速滾動起來——衝著朱常安的方向。

而先前朱常安為了避球跑得很快,此刻人在數十步之外,反倒充分給了那球滾動加速的時間和距離...

朱常安聽聞李純離去,正心下一喜。可他還來不及高興,卻發現那球速極不正常,幾乎是轉眼就到了眼前,且還無半點降速之勢,直直衝他撞來...

顯然,是李純搞的鬼!

朱常安來不及跑,唯有伸出雙手提力去推頂。

隨後,隨後...

他被推開了。

一個平沙落雁。

他被那球狠狠撞倒在地。

壓根不是木球或鐵球,空心或實心的問題,而是這球被灌了力。

他是整個人被掀開的!

這一下,他挨得結結實實。

傷口在叫囂,狀況不太好。

這是何等大力啊,以致那球到這會兒還在他腳邊一下下跳顫著。

";李純!你暗算我!

朱常安護著傷口大叫。

";對不住,給您賠禮了。";李純又走了回來。";跳下去的時候腳滑了!您沒事吧?受傷沒?若是傷到,就先找禦醫診治吧?晚些時候你若栽贓是我弄傷了你,我可不會承認的!";

";...不勞您費心了!";朱常安咬牙切齒擠出了六個字。退出?因為李純腳滑?因為被木球砸到而退出嗎?他還是丟不起那個人!

";那太好了,沒受傷就好!";

";李純,你太囂張了。你當眾這麽傷我,就不怕...";

";不怕!";

李純直言打斷。

";你去告發我吧!你以為聖上會理你?我比你了解皇上。皇上不喜歡廢物,一個連自己仇都報不了,隻會找爹幫忙的廢物皇子,皇上隻會更厭惡你。你覺得誰會為了你而放棄我的價值?幼稚蠢貨!";

李純一嗤笑,上前再次一把抱了球。

";你要做什麽!";朱常安一驚,以為他又要抱球砸人。";你敢!";

";您又誤解我了!我隻是想幫您把木球搬起,好您從球下爬過來?";他的聲音又猛一增大。

";不用了!";

朱常安隻覺氣血一下下上湧,隨時可能吐出一口血來。

爬?爬過去?

從不知李純的戲也那麽多。什麽時候說話讓皇帝聽見,什麽時候輕聲挖苦諷刺自己,他一句都沒說錯啊!

就剛剛自己這表現,又是不識好歹吧?朱常安幾乎能感覺到來自背後戲樓方向火辣辣的眼神。

";多謝李將軍好意!";朱常安好不容易擠出這話。自己是皇子,自己吃了虧,卻還要謝他?哪哪都不對!";本皇子累了,要休息一會兒。李將軍還是趕緊闖關吧。爭取拿個頭名才是。";

";成吧!借四皇子吉言了,在下若得了恩典就去求娶錦溪郡主。到時候得的賞金,一定分四皇子您一份!您安心休息。在下先走一步。";

李純說完就大搖大擺離開了。

他本打算繼續收拾朱常安的。

可他一直在注意周圍動向,大部分人都已經進了迷陣。有領先的,應該已經快出陣了。

比如朱常玨,一早就走在了自己前邊,此刻大概已經領先了不少。

該辦正事了。

至於朱常安,李純知道,若不出意外,他是拿不到好名次了。

這會兒朱常安窩在那兒,剛剛那把力的滋味,他隻怕還沒嚐到。等他起身後走幾步就知曉厲害了。

那把力若是往常,挺挺就過去了。可他身上還有傷,之前又已經裂過一次,此刻還傷上加傷,那效果自然不一樣了。

他若運氣不好,這傷就得成老傷了。

而他此刻為了不落麵子,為了試著爭取,卻也不得不堅持。

所以這會兒的朱常安已不用李純去收拾了,就他帶著那道傷進行比試的痛苦,便足以好好將他折磨一番...

掌握先機?

笑話!

有先機也沒用!

頭名?

更是做夢!

李純正了正色,開始細細判斷了所在。

朱常安帶的方向很好,一點冤枉路都沒走。

李純很快便到了迷陣的中心。

這裏有一處休息台。有四個宮女端了茶水糕點上來。

";將軍喝口茶吧?";一紅衣宮女上前,婉轉的嗓音帶著柔媚,一雙美眸比湖水還好看。

李純瞧了她一眼,未做停留,徑直離去。

不過才走了幾步,他便又回來了。

他是不是眼花了?

剛剛那個紅衣宮女好像衝他拋媚眼了?

這本不是稀奇事,但那宮女卻太美了。一雙勾魂眼,比那些頂尖青樓的花魁都不差。這該不是個美人關吧?

";將軍,要喝茶嗎?";

";咱們這兒還有湯水、糕點和參片。";

";將軍若有需要,可在此處休息一會兒。若需服侍,隻管招呼奴婢幾個。";

李純應了一聲。

再一細看,四個宮女都美豔非常。

古古怪怪!

眼看就出陣了,這冒出來的四人怎麽看都略顯突兀啊!

李純快步繞著四美走了起來,並擺了個往日應酬慣用的微笑。

";好美,以前見過吧?你叫什麽名字?";**裸的調戲。

美人噗嗤一笑,貓眼一眯,紅唇一咬,微微垂下頭,露出一截雪頸。沒回答,卻更撩人了。

李純嗬嗬笑了起來。

不是宮女!

宮女哪敢不回話?宮女也做不出這麽生動的表情來。

這果然不是個純粹的休息地。

美人關的話,也不用安排四人吧?孤男寡女更好勾搭不是嗎?

李純生疑,前前後後打量著四人。

";美人,既不留爺,爺就走了?";

";爺走好!";紅衣美人眼一挑,自露風情無限...

這就完事了?李純了然,果不是美人關。

那麽,是何用意?

他繼續前行。

再往前,他又碰上了一個花陣。

入陣前的巨石上,標明裏邊不許用輕功,也不許破壞花木。

亂花迷眼,亂石高聳,四處都是一模一樣的花和石,更有古怪歌聲和怪異氣味攪亂視聽。

他便隻能抬頭看星,屏聲斂氣。

星辰方位一旦辨明,他很快走出。

眼看戲樓就在不遠處,不寬的前路突現了狗群。

群狗亂吠,張牙舞爪,其勢凶猛,足有一二十條。

他低低一哼。

暗道狗群怕又是拿來一驚一乍的。

參試的公子中不少文弱書生,總不見得真有被狗咬的風險吧?

他折了根樹枝遠遠扔出去。

枝條從狗群頭頂飛過,狗群跳著轉身飛撲出去...

李純扔得又高又遠,狗群撲騰著衝出去,卻在幾丈外一齊停下了,汪汪衝著落在不遠處的枝條亂叫。

他這才瞧見,那群狗是被細索栓住的。

索條細,他剛剛竟沒能看出。

這可怎麽好?

雖被栓,可這群狗前後撲騰的範圍有差不多十丈,他想要從這條路走過去,並不簡單。

倒是可以繞遠,可卻不知繞多遠。

倒是可以回去剛剛四宮女處拿些吃食來引誘,可一來一回又要費不少時間。

而路的兩邊圍牆上還寫的清楚:不能用輕功,不能殺狗...

";李將軍。";有人在身後打了個招呼。

是大皇子朱常玨。

李純看了他一眼。

走了這一路,他也略有狼狽,袖子上有一道明顯劃痕,衣擺也有不少泥點。想來也是沒少吃虧。

而先前與他一道闖關的三位公子此刻隻剩了兩位,且兩人明顯比朱常玨還要難看難堪。其中一個頭上還頂了幾根碎稻草,隻怕剛剛在花陣裏沒少折騰。

他二人都是勳貴之後,身上有些功夫,早年家裏就全力支持了朱常玨,他們本人也是大皇子勢力最堅實的基礎。所以哪怕是比試,他們也毫不忌諱跟著護著大皇子。而所有人也都見怪不怪。

許是李純眼神太犀利,許是瞧見李純身上幹幹淨淨,姿容依舊完美,與他們形成了巨大反差,這幾人有些不舒服了。

朱常玨沒有說話,那倆走狗倒是帶著滿滿酸意開了口。

";李將軍怕狗?";

";區區幾條狗罷了,李將軍若是犯難,不如跟著我幾個過去?李將軍放心,這事我們一定保密。我們一定護好李將軍!";

李純背了手,隻是笑。

";胡鬧!";朱常玨厲聲製止。";李將軍什麽人?那是沙場上出生入死的英雄,豈會怕狗?";

那兩人趕緊低頭,應了是,又賠不是。

李純則沒理倆人,隻看向了朱常玨,一副對他打算全都了然的表情。

";長話短說,本王開門見山,願邀請李將軍一道前行,過這群瘋狗關。";

朱常玨手一伸,隻見兩根竹條從他兩袖中滑出。竹條頭子被磨得鋒利,妥妥一利器。

而那倆走狗也是同樣,早已準備了";武器";過這條道。此刻紛紛將手中利器現了出來,以示實力。

這就對了,李純分明判斷出朱常玨已闖陣到了自己前邊,可一路過來都未見其人,眼看快到戲樓終點依舊不見所蹤。

他本還在奇怪,原來他們是麵對凶狗不敢貿然過,便做準備去了。

";您瞧,我幾個準備充分,不會拖您後腿,也會保護您。四人一起過,對李將軍有益無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