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東明山，陽光明媚而溫暖，積雪融化形成的瀑布，從林木蒼翠的山頂傾瀉而下，濺起了晶瑩剔透的銀白水花，借用某隻牛的話來說——
“看到沒有，這正是向美人兒表白的絕好時間和場合啊！”
說到某隻牛，這家夥這時候正穿著儒袍搖著折扇，很興奮的沿著山間小路前往盤絲洞，中途還特意拿出懷裏的詩經，複習了一遍關關雎鳩，準備等會兒見了赤姐兒以後，先吟上幾句再說……
“其實吧，我覺得你要是拿出最貴的胭脂水粉，可能會更有效一點。”許知乎在旁邊默默腹誹，卻又忍不住左看右看，琢磨著該怎麽找機會跑路。
遺憾的是，這一路過來，他根本連跳上電動車的機會都沒有，牛魔王顯然將他當做知己，兩個時辰裏嘮嘮叨叨就沒停過嘴，把自己的艱難求愛史都和盤托出——
詭異的是，和傳說中那位強悍到能和猴子打成平手的大妖牛魔王不同，眼前的這位雖然也算是一方妖王，實力也有人元巔峰境界，但還沒有強到逆天的程度……嗯，估計這是早年，他都還沒來得及修煉大成。
更無語的是，傳說中的那位牛魔王可是很有桃花運的，娶了鐵扇公主又在外麵養了隻狐狸精當小三，簡直是人生贏家來著，可是眼前這位居然注孤一生，到現在為止倒是有了十六房壓寨夫人，不過嘛，基本全都靠搶，而且隔三差五就有幾個夫人逃走。
“嗚嗚嗚，為什麽啊為什麽？”想起前幾天第八房夫人也跟人私奔了，牛魔王簡直是淚光盈盈捶胸頓足，“那個小妞，居然趁著我出門買詩經的時候，跟著隔壁洞的那隻王八精逃走，還留下書信說要去追求真正的愛情……”
“咦，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隔壁老王？”許知乎肅然起敬的摸摸下巴，卻也隻能很好心的表示安慰，“沒什麽，大哥你想開點啦，這說明她們都不是你的真愛，不過話又說回來，真愛這東西吧，靠搶是不行的，也許大哥你以後可以考慮換種方式？”
沒錯啊，牛魔王用力一拍大腿，精神大振的搖著折扇：“兄弟你說得對，我就是這麽想的，所以特地跑到凡間去打探了一下，結果發現能吟詩作賦的書生特別受美人兒青睞，所以就搶了一家書齋……”
“其實吧，這個主要還是看臉……”許知乎默默吐槽，心道這就像很多女孩子都覺得廚師很帥，不過那個前提是廚師長得像金城武，如果換成個兩百多斤的油膩黑胖子，穿著白色廚師服回頭一笑……
所以說，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牛老大，無論怎麽看都和文質彬彬的書生扯不上關係，問題是他自己完全沒意識到，眼看著快要到盤絲洞，他居然還停下來整理儒袍，擺了個羽扇綸巾的姿勢：“兄弟，你看我這斯文秀氣的樣子，會不會讓赤姐兒受不了直接暈過去？”
“會，肯定會！”許知乎一本正經地回答，想了想又輕咳幾聲，“不過大哥啊，我真的還有點事要辦，你要是不介意的話……”
別啊，來都來了，牛魔王怎麽肯鬆手，緊緊拉著他就往盤絲洞那裏拖：“好兄弟，講義氣，你這次一定幫大哥我出主意……唔，你說等會兒我到了盤絲洞，是先給赤姐兒念首詩呢，還是先砍了那個可惡的小白臉再說呢？”
這個嘛，許知乎很無語的擦擦冷汗：“我覺得吧，不如大家坐下來喝喝茶吃吃火鍋，平心靜氣的談一談，說不定這裏麵有什麽誤會，也許那個小白臉其實忠厚老實無辜善良……”
善良個鬼啊！不說這個還好，說到這個，牛魔王頓時就殺氣騰騰了：“你哞的，也不知道那家夥是哪裏冒出來的，居然敢和老子搶美人兒，我要不把他砍成十七八段……咦，到了？”
好吧，說話間，盤絲洞還真的到了。
就在洞府大門前，赤姐兒正擦著滿頭香汗，和一群妖怪解釋許知乎怠工閃人的原因，楚楚可憐的委屈表情，再配上一身大紅色的羅衫長裙，怎麽看都顯得風姿綽約。
“啊咧，幾個月沒見，這小妞好像越來越漂亮了？”牛魔王在外麵看得瞪大牛眼，哈喇子都流了滿地，立刻眼冒綠光的衝了上去，“哦嗬嗬嗬，哦嗬嗬嗬嗬嗬，赤赤，勞資，不對，小生特意前來娶你過門啦！”
什麽鬼，赤姐兒正沒好氣呢，轉頭看到牛魔王頓時又驚又怒，第一反應就是從紅裙下抽出兩把砍刀：“豈有此理，你這蠢牛還敢來找事，姑奶奶不發威，你當倫家是……咦？”
還沒說完，等赤姐兒看到牛魔王身後的許知乎，突然就愕然無語了，等等，為什麽知乎會和牛魔王攪在一起？
你問我，我問誰啊，許知乎無語望天中。
倒是這時候，看到赤姐兒的震驚表情，牛魔王還以為她被自己的斯文打扮所折服，頓時精神大振，當即唰的一聲搖開折扇：“咳咳咳咳，赤赤啊，小生近來對你朝思暮想，還特意為你做了首詩嘞，不如我現在就念給你聽？”
“呃，不是說好念詩經的嗎？”許知乎突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果然下一刻，就看到牛魔王負手望天，搖著折扇深情款款的吟道：“啊，赤赤，你就是弓；啊，我就是霸王；啊，我們在一起，就是霸王硬上……”
噗，刹那間，在場的妖怪頓時齊齊噴了，許知乎直接就熱淚盈眶了，好詩啊好詩，簡直是言簡意賅直擊人心啊。
“是不是啊，我也這麽覺得呢。”牛魔王得意洋洋的搖著折扇，又含情脈脈的上前幾步，滿臉溫柔的看著赤姐兒，“別說了，赤赤，我明白的，既然你沒意見，不如我們今日就成親好了，說起來，我剛好知道附近新開了一家旅店，那裏的床又大又軟……”
什麽亂七八糟的，可憐的赤姐兒聽得徹底石化，眼看著牛魔王含情脈脈的湊上來，居然都忘了舉起砍刀。
詭異的寂靜中，倒是旁邊的紫紫突然放下薯片，奶聲奶氣的睜大眼睛：“咦，那個誰，你想娶我姐姐嗎？可是，可是，我姐姐好像已經有喜歡的人啦！”
“嗯？”刹那間，周圍的妖怪們頓時齊齊豎起耳朵。
“別，別亂講！”赤姐兒不由得滿臉紅暈。
“就是，別亂講！”牛魔王頓時憤怒了，“我就不信，有誰吃了豹子膽，敢和老子搶……等等，難道就是那個人族的小白臉？”
對啊，對啊，六個小蘿莉很整齊的點頭：“我姐姐呀，可喜歡許哥哥了，每天晚上都會抱著他送的鏡子，連睡覺都舍不得放……唔？”
還沒來得及說完呢，赤姐兒就一把捂住她們的嘴，滿臉尷尬道：“沒有，沒有的事，我就是特別喜歡那麵鏡子，真的，就這麽簡單。”
哪有，紫紫拚命掙脫出來，還不忘來一記神補刀：“嗯嗯嗯，我記得姐姐還說最近天冷，特意用蛛絲幫許哥哥織了衣服，對了，就是這個……”
哪個，一大群妖怪很整齊的瞪大眼睛，就許知乎也滿臉好奇的抬頭望去，然後……
噗！然後，等看到紫紫拿出來的那件蛛絲衣服，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噴了！
好吧，嚴格來說，那不是衣服，而是褲子，褲子也就算了，居然還不是長褲，而是一條貼身小褲褲……
什麽情況，別說是牛魔王和妖怪了，就連許知乎自己都目瞪口呆，等等，為什麽赤姐兒會幫我織小褲褲？
“誰，誰幫他織小褲褲了？”赤姐兒臉紅得都在冒蒸汽，結結巴巴的拚命解釋，“我就是看到他的衣服褲子都曬在外麵，褲子上又都是小洞洞，所以就決定幫他補……喂喂喂，你們那是什麽表情？”
不用解釋，完全不用解釋，一大群妖怪滿臉悲憤的麵麵相覷，突然覺得心都碎了，嗚嗚嗚，沒天理沒天理，我們東明山的第一大美人兒，居然就這樣，就這樣……
別說了，他們隻是心碎，對麵的牛魔王簡直是五雷轟頂肝腸寸斷，腦海中頓時浮現出無數不和諧的畫麵，禽獸啊禽獸，連貼身小褲褲都幫忙補了，那就是說，赤赤和那個小白臉，說不定已經……已經……
“混蛋！”刹那間，羞怒交集的牛魔王頓時咆哮一聲，渾身黑氣驟然爆發，重重一腳暴怒踏出，震動得整個盤絲洞都在顫抖，“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那個小白臉在哪，勞資今天非要將他砍成肉醬不可！”
“我是空氣，我是空氣……”許知乎在後麵碎碎念，很冷靜的緩緩後退。
問題是，還沒等他來得及逃走，紫紫突然就滿臉驚喜的輕呼一聲：“咦，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呀？”
唰！刹那間，一大群妖怪很整齊的集體轉頭，幾百雙冒綠光的眼睛齊齊聚焦過來。
能說什麽呢，這一刻，許知乎隻能無語望天，很無辜很無辜的歎了口氣：“其實吧，我覺得我可以寫一篇八百字的論文，仔細解釋……”
解釋你妹！
詭異的寂靜中，牛魔王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一直看著一直看著，連眼角都閃耀著晶瑩淚花。
半刻鍾後，這家夥默默無語抬頭望天，像得了瘋牛病似的渾身顫抖，卻又突然咆哮一聲，不知從哪拔出一柄大斧，如同山嶽似的猛衝上來——
“沒義氣，沒義氣啊沒義氣，你個勾引大嫂的混蛋……老子，老子跟你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