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他的反常, 夏荷帶著擔憂問了句:“熊漪,他這是喝了多少?”

手機被捂著,熊漪的聲音像是被隔絕在很遠的地方,聽的並不真切:“喝了不少, 而且還都是些度數高的。”

“你們怎麽。”夏荷有點頭疼, “那你先扶他回去休息, 別感冒了。”

熊漪聲音無奈:“那也得扶的回去才行。”

知道周夫唯平時的脾氣, 但夏荷摸不太清楚周夫唯喝醉酒後又是個怎樣的脾氣。

話在嘴頭上繞了一圈,她選了一種最不容易出錯的語氣。

輕言慢語的哄著:“周夫唯,你先進去,不要感冒了。”

屏幕裏的大片黑色晃動了一下,夏荷先是看見了他毛衣上的白。

距離這麽近, 甚至連毛線上的細小絨毛都能看見。

夏荷仿佛都能隔著手機屏幕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自然清香。

手機拿遠些, 夏荷又看見他的臉出現在手機屏幕裏。

“我想看看你。”

他就重複這一句話。

夏荷左右瞧了眼,最後拿著手機進了廚房。那裏相對來說光線要好一些。

直到屏幕裏那張女孩的臉變得清晰起來,夏荷問他:“現在可以了嗎?”

他迷蒙著眼靠近手機,好像喝醉酒連視力都影響了, 看了好久,他那雙細長的桃花眼笑出一道弧度來:“你怎麽這麽好看。”

夏荷莫名覺得自己的心髒被猛敲了一下,跳的很快。

周夫唯是個傲嬌又別扭的性格,要他說出這些話,那簡直是堪比登天。

估計登天的難度還稍微小一些。

夏荷說:“你也好看, 我的小唯也好看。”

他拿著手機,手指隔著屏幕撫摸起來, 眼裏的霧更重了, 帶著癡迷。

“既然我好看, 那以後就隻看我一個人。”

喝醉之後的他怎麽這麽可愛啊, 夏荷突然不舍得掛電話了。

姑姑在堂屋喊她:“夏荷,飯菜都要涼了。”

夏荷應了一聲:“就來。”

她哄著周夫唯,讓他先進去,等過會她再打回去。

周夫唯意外的聽話,點了點頭,把臉湊過來:“那你先親我一下。”

怎麽這麽幼稚。

夏荷如他的願,靠近屏幕,親了一下。

熊漪在旁邊滿臉嫌棄的看著。

--

電話掛斷後,夏荷拿著手機回了堂屋,在椅子上坐下。

姑姑沉默了半天。

正當夏荷想著該怎麽開口時,姑姑問她:“這孩子比你小一歲是吧,他家有定親的打算嗎。要不等過完年,雙方父母先去見一麵?”

夏荷:“......”

夏荷沒想到姑姑的轉變會這麽快。

她握著筷子小口吃飯:“我和他都還在讀書,目前考慮這些還太早了。”

姑姑說:“不早了,這樣的,外麵多少女生覬覦啊,萬一被搶走了怎麽辦?”

夏荷有些無奈,明明之前還一副擔心她被騙,現在不過看了周夫唯一眼,反而擔心起他會被人搶走了。

“不會的,您別擔心。”

姑姑歎氣,因為夏荷她媽的戀愛腦,她總覺得夏荷多少也有點。

不過這種事,她也不好過多幹涉。

夏荷平時看著不聲不響的,但其實是個有自己主意的。旁人說的話,她也隻是聽聽,並不會太影響她的選擇。

姑姑端著碗,給奶奶夾了塊紅燒肉:“但願吧。”

但願他和你爸不一樣。

也但願,你別走上你媽的老路。

吃完飯,把碗筷收拾了,又去洗了澡。

夏荷渾身清爽的把自己裹進被子裏,腦袋也一起蒙了進去,拿出手機給周夫唯打電話。

電話是熊漪接的:“小夏老師,周夫唯睡了。”

夏荷愣了愣:“他到底喝了多少?”

“其實也沒喝多少,但那酒後勁太足。”似乎是怕周夫唯酒醒了會挨罵,做為兄弟的,總得幫忙打個掩護。他又補充了句,“就是朋友間喝個酒,小夏老師你別多想哈。雖然有女生在,並且有幾個確實也追過周夫唯,但他非常潔身自好,一句話也沒和她們講話。”

夏荷若有所思,拖長了音:“還有女生在呀。”

熊漪突然停住了,他捉摸著自己剛才的話是不是有點畫蛇添足。

夏荷笑了笑,不逗他了:“你也早點休息吧,不早了。”

熊漪鬆了口氣:“小夏老師也是。”

互道了聲晚安後,夏荷把電話掛了。

她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裏,偶爾會將腦袋伸出去透會氣。

外麵實在太冷,待久了腦袋都凍的疼。

腦子裏一直都是剛才周夫唯撒嬌的那一幕在反複。

他說:“我想看看你。”

他說:“那你親我一下。”

夏荷抱著被子,臉埋進去,怎麽這麽可愛啊!

--

第二天起了早床,後天就是年三十了,要準備的東西很多。

姑父一早就把對聯和門神給送來了。還有敬神時需要用到的香燭。

燈泡也順便換了。

夏荷將屋子裏裏外外打掃了遍,奶奶在旁邊洗豬肉。

說是待會拿去村頭小賣部,把這肉給磨成肉餡,到時候炸肉丸。

炸肉丸湯是他們這邊的特色,每家每戶過年都會做的一道菜。

等忙完這些後,已經下午了。

夏荷想著,周夫唯哪怕喝的再多,現在也該醒了吧。

於是夏荷給周夫唯打了通電話。

沒人接,她又去打了第二通,還是沒人接。

擔心他是不是因為昨天醉酒,所以今天難受,夏荷又撥通了熊漪的號碼。

熊漪昨晚上送周夫唯回來已經很晚了,幹脆就留宿在這兒。

此刻正用周夫唯的電腦玩著遊戲,電腦裏不時傳來廝殺的聲音。

想到周夫唯剛才看著手機來電顯示的神情,熊漪就覺得好笑。

他什麽時候看到周夫唯露出那種慌亂無措,還帶著懊惱和尷尬。

估計是想到昨天醉酒後的事情了。

喝醉還不斷片的人,那簡直是酷刑。

熊漪心情大好,接了電話:“小夏老師,是找周夫唯嗎?”

沒想到他居然猜到了,夏荷說:“我剛剛給他打電話他沒接,是還沒醒嗎?”

“早醒了。”熊漪側轉了下椅子,房門沒關死,隱約還能聽見浴室傳來的水聲,“一早上洗了四次澡。”

夏荷愣住:“啊?”

顯然不理解周夫唯為什麽要洗這麽多次澡。

熊漪意味深長的笑道:“小夏老師可能還不知道,他這個人,想要逃避某件事的時候就會洗澡。”

“逃避?”夏荷不是很理解,“他有什麽要逃避的。”

熊漪難得看周夫唯吃一次癟,這人從小到大不管做什麽事好像都遊刃有餘。

仿佛這天底下就沒他不會的。

昨天那場聚會,來的那些漂亮妹妹都是聽說周夫唯在,才特地過來的。

熊漪挨個照顧的周到,結果人除了道聲謝,就沒多看他一眼。

那眼神,跟拉絲似的,黏在周夫唯身上,扯都扯不開。

所以他現在說話倒有點像帶了點泄憤的味道:“昨天晚上和你說的話啊,這可是他這輩子頭一回。他那種,人死了嘴巴還是硬的,而且......”

他越說越興起,正要開始自己的滔滔不絕,房門被推開。

周夫唯剛洗完澡,頭發帶著微微濕氣,那雙深瞳像是在浴室浸久了水汽,罕見也清澈幾分。

身上套了件衛衣,褲子是淺灰色的抽繩運動褲,整個人看著清爽幹淨。

他把手裏的毛巾砸過來:“你他媽亂說什麽。”

熊漪剛把毛巾拿開,周夫唯人就過來了,抽走他的手裏的手機,走到一旁坐下。

夏荷也聽到聲音了,喊了一聲:“周夫唯。”

他半晌沒回應,手指撥弄著桌上的不倒翁。

今天早上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大腦就自動回放了昨天他給夏荷打的那通電話。

他覺得自己是真的傻逼。

“你是因為昨天的事情所以才不敢接我的電話嗎?”

沒想到夏荷會問的這麽直接,周夫唯皺了皺眉,懊惱地抓了下額發,又想去洗澡了。

“我覺得很可愛啊,小唯昨天那樣,很可愛。”她的聲音突然壓的很低,本來就是那種軟軟的音色,此時更加撩人。

熊漪全程在看著他,周夫唯不爽的踹了下他的凳子,用嘴型無聲的罵了句:“看你媽啊!”

熊漪這才依依不舍的轉過頭去,重新盯著遊戲界麵,不過耳朵倒是豎著,聽的很認真。

周夫唯語氣生硬帶著寒意,冷笑著:“別說這種話揶揄我,以為我會吃你這套?”

“那我就喜歡惡心的。”她好像有點苦惱,但話裏分明帶著笑意,“怎麽辦啊,我好喜歡小唯,惡心的我也好喜歡。”

熊漪偷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什麽動靜,好奇往回看了眼,發現周夫唯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了桌子上。

整張臉都埋進臂彎裏。

熊漪好奇,問他:“怎麽了?”

他的聲音沉悶傳出:“滾。”

熊漪:“啊?”

他徹底沒了耐心,語氣惡狠狠的:“我讓你別他媽煩我!”

得。

熊漪聳聳肩,知道這少爺八成是脾氣又上來了。

有時候他都心疼夏荷,怎麽就和周夫唯在一起了。

這人脾氣比他的成績還爛。

熊漪起身出去了,還非常貼心的替他把房門給關上。

好半天,周夫唯才抬起來。

那雙平日裏總是散著光,或冷淡,或蔑視的一雙眼,此時卻水光瀲灩的。

他聲音低沉,爆了句粗。

真他媽的,操了。

奶奶見夏荷這麽久沒進來,問她在外麵幹嘛。

夏荷把手機收好進屋:“沒什麽,打了個電話。”

奶奶若有所思:“是和昨天那個男娃娃?”

昨天晚上是姑姑和奶奶一起睡的,兩母女難得同床共枕,講了半宿的體己話。

不過昨天的談話內容大多都是圍繞著夏荷和她那個男朋友的。

姑姑原本是對孫淙麗沒什麽好感,擔心她別有所圖。

但昨天看到那個小男孩的長相後,她又實在討厭不起來。哪怕心裏還是對這種大城市裏長大的小孩有種奇怪的偏見。

但好看的人總是能莫名其妙讓別人心生好感。

奶奶因為盲眼看不見,姑姑就形容給她聽:“我以前總覺得夏荷她媽腦子蠢,就因為貪圖一副皮囊就把自己半生的幸福搭了進去。但昨天看了夏荷男朋友的照片後,我我覺得夏荷她媽更蠢了。貪圖長相也應該是貪圖這樣的。最起碼不會虧。”

奶奶隻罵她:“多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

姑姑如今這個歲數了,也隻在奶奶麵前才像個小孩子:“您要是能看見,您也會這麽說。那張臉,是真的俊呢。”

夏荷將東西拿進屋,準備把門帶上。

“嗯,我看他昨天喝了久,怕他今天難受。”

奶奶點了點頭,想再說些什麽的,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

大年三十那天,夏荷忙前忙後的忙了一整天。

姑姑回家去了,現在家裏隻剩下她和奶奶兩個人。

鄰居家熱熱鬧鬧,幾個小孩圍著門口打鬧,門前還堆著幾個雪人。

稍微大些,讀完中專就外出打工的哥哥姐姐們則坐在門口嗑瓜子打遊戲。

一個個頭發染的五顏六色,穿著打扮也是時下流行什麽便穿什麽。

偶爾在廚房忙活的大人們朝外喊一句,讓他們進去幫忙。

他們才不情不願地站起身,嘟囔著遊戲剛開。

也不能說不羨慕吧,人是群居動物,都向往熱鬧。

不過這樣清寡的生活夏荷早就習慣了,以前爸爸還沒因為犯事坐牢的時候,他也很少回家。

家裏很長一段時間基本隻有她和奶奶兩個人。

飯做好了,他們這兒的習俗是在吃年夜飯前放一卷鞭炮。

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陸陸續續響起。

夏荷一個人忙不太過來,所以吃飯的時間比其他家要晚。

本該合家歡樂的年夜飯,吃的卻並不熱鬧,反而幾分清冷。

吃完飯後,奶奶在客廳看電視,夏荷陪著她。

偶爾門口響起幾聲炮竹的聲音,想來應該是隔壁的小孩們在玩。

桌上的手機不時震動幾下。

有些是不太相熟的同學群發的新年祝福,有些則是單獨發給她的。

談萱萱:【哦吼吼,新的一年祝我們小夏同學越來越美,身材越來越棒!】

徐一月:【新年快樂啊我的寶,今年春晚看了沒,裏麵有個女伴舞和你長得好像,快去看!】

江忱教授:【小鶴同學,新年快樂,布置的作業也要按時完成哦。】

熊漪:【小夏老師!!!!在這合家歡樂的時候,我和我那還不知道在哪這輩子會不會出現的女朋友一起祝你新年快樂!!!!】

夏荷靠坐在沙發上,翹著長腿挨個回複他們的消息。

消息編輯到一半,有個視頻通話打了進來。

夏荷看見上麵的名字。

周夫唯。

她按耐住突然加快的心跳,飛速跑回臥室,按了下接聽。

他應該在外麵,視頻裏沒看見他的人,而是大片的煙花在天空綻放。

很好看。

四周聲音嘈雜,想來是在一個人很多的地方。

夏荷好奇,問他:“這是哪?”

“煙花秀,臨城每年都有。”周夫唯將鏡頭翻轉過來,對著自己。

寒風料峭,臨城今天應該也是寒冷異常。他叼著煙,穿著又是一身黑。

眉眼和這寒夜倒是挺配,寡冷中帶著幾分痞氣。吊梢著一雙眼安靜瞧她。

偶爾幾片雪花落在他肩上,夏荷問他:“冷嗎?”

他取下嘴邊的煙,說話時有白霧嗬出。

也不知道是煙的霧氣,還是冬天的霧氣。

“還行。”他走近垃圾桶,撣了撣煙灰。

夏荷看著遠處的煙花,問他:“你每年都會來看嗎?”

他搖頭:“今年是第一次。”

夏荷好奇:“為什麽是第一次,不喜歡?”

旁邊有小孩追趕打鬧,其中一個不小心撞到他了,軟著嗓子說著哥哥對不起。

周夫唯沒什麽表情的抬手薅了把他的頭發,挺大度的:“沒事,滾遠點玩。”

他又將視線移回手機屏幕上,語氣淡:“還行。”

不討厭也不喜歡。

但他沒什麽耐心,更加不會為了沒那麽喜歡的東西特地跑這麽老遠。

哪怕他喜歡,他也會嫌麻煩。

所以喜歡或者討厭對他來說其實沒那麽重要。他本身就是一個極度怕麻煩的人。

用熊漪的話說就是,他這人看著有那麽點厭世,好像很難有什麽東西讓他在意。

他打了個哈欠,有點困,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

夏荷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放在手裏暖著:“那你今天怎麽來了?”

他看著遠處的煙花,夏荷隻能看見一個側臉。

眉骨和鼻骨銜接處有個自然的弧度,讓他看起來多出幾分清冷。

他說:“想著你應該會喜歡。”

夏荷怔了一下,笑道:“是挺喜歡的,不過如果能坐在你旁邊和你一塊兒看的話,應該會更喜歡。”

周夫唯沒說話,隻是看著她。

夏荷問他:“吃年夜飯了嗎?”

他又恢複到之前的懶散模樣,語氣吊兒郎當:“吃了。”

“在哪吃的?”

“點的外賣。”

身後正好一道煙花炸開,如同一朵絢麗無比的花。

轉瞬即逝。

--

年三十之後的日子都是要用來走親戚的,夏荷隻剩下姑姑這一家親戚還在走動了。

於是初一那天,姑姑姑父還有幾個表哥表姐拎著年貨禮品過來拜年。

夏荷忙著照顧客人,又是一上午的腳不沾地,直到中午吃完飯,他們一家離開。

走前表哥還神神秘秘的和夏荷說,待會要來個客人。

夏荷疑惑:“客人?”

他隻是笑了笑:“待會就知道了。”

他弄得很神秘,但夏荷早就猜到了。

八九不離十,估計是他那個朋友。

夏荷感覺頭有點疼。

奶奶有睡午覺的習慣,老人家覺都多。夏荷收拾了會屋子,不多時,門外果然有了動靜。

蔣聰今天打扮的利落,頭發還特地去弄了個錫紙燙,顏色也染成了淺灰。

他手裏提著一箱酒,樂嗬嗬的說:“特地過來給你拜年來的。”

大年初一,別人上你家拜年,總不能說直接趕出去。

夏荷讓進來坐,還給他倒了杯茶。

他沒坐,而是站在那,四下打量了眼。

夏荷她家和她這個長相實在是不匹配,太窮,窮到讓人汗顏的地步。

蔣聰原本覺她這個條件自己算是高攀了,可是現在他莫名多出幾分底氣來。

伸手拉了拉用來遮風的塑料。

後麵的窗戶早就鬆動了,要修的話隻能大修,可這房子實在老舊,經不起折騰,所以隻能用東西先擋住。

“這能住人嗎。”他嫌棄地用手扯了扯。

夏荷把那杯茶遞給他:“能住的,這個不透風。”

他端著水杯,到處看,有種趾高氣揚的嫌棄:“我是說這房子,都成老古董了,感覺輕輕一推都能塌了。都成危房了,住在這裏麵不太安全吧。”

夏荷的語氣冷了幾分:“我覺得還行。”

察覺到她的語氣變化,蔣聰解釋說:“我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是真覺得這房子太破了。之前聽許鄧說你家境不好,我沒想到居然能不好到這個地步。”

許鄧是夏荷的表哥。

夏荷脾氣確實夠好,都這樣了,她還能忍耐住:“世界上有富人就有窮人,很多人都有身不由己,不是願不願意的事。”

蔣聰語氣輕飄飄:“也不是所有有錢人天生就有錢,努力唄,總有人給自己找借口。”

夏荷再好的脾氣這會也忍不了了,她剛要開口。

一道不耐煩的男聲打斷了她。

“什麽破地方,路這麽難走。”

是熟悉的聲線,夏荷怔住,將眼神移向聲源處。

身形修長挺拔的少年單手提著行李箱,那雙一看就價格不菲的球鞋此時沾滿了濕重泥土。

他們這兒沒修路,和大城市裏的水泥路不同,這裏都是土路。

昨天的雪化了,泥土被打濕,便成了今天這種踩一腳就往下陷的泥濘。

周夫唯一段路就走了快十幾分鍾,等他按照村頭那老人家給他說的提示走到夏荷家門口時,腳上就沒一塊幹淨的地方。

有潔癖的周大少爺忍了半天,好歹才把那股火給壓下去。

操。

結果剛過來,就看到她站在屋裏,對麵還站了個男的。

他臉色一沉,眉頭皺的更厲害。

夏荷有時候覺得,從小在富足家庭嬌生慣養長大的大少爺,身上都有種渾然天成的清貴氣質。

哪怕不穿著奇裝異服,不燙發不染發,站在千萬人群之中也格外顯眼。

就如同此時的周夫唯。

他明明站在這裏,卻又與這裏格格不入。

暈染不規則的藍白色毛衣,外麵隨便套了件淺色夾克。細碎短發隨意搭在額前,那雙細長眉眼一改往日慵懶,深暗到帶著不爽。

他站在蔣聰麵前,比他高出一個頭的身高,輕而易舉就做到了居高臨下的俯視。

“這誰?”語氣挺淡,是問的夏荷。

夏荷心裏疑惑他怎麽來了,卻還是簡單做了個介紹:“你們之前一起打過遊戲的。”

周夫唯挑了下眉,開口就是挑釁:“那天那個廢物?”

話說的非常直接,半點遮掩都沒有。

這聲音太有辨識度了,他一開口蔣聰就認出來了。

想不到長得還挺帥。這人站在自己跟前,蔣聰頓時有種抬不起頭的自慚形穢。

蔣聰其實對自己挺自信的,在職校讀書的時候他的女朋友就沒斷過,追求者也不少。

可是哪怕平時再自信,麵前這人光是身高和氣勢就壓了他一個頭,更別說是那張臉了。

雖然夏荷對這人沒什麽好感,但還是批評了周夫唯一句:“不要對人家不禮貌。”

“知道了。”周夫唯點頭,眼神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眼,唇角揚起一道輕蔑不屑的弧度。

他拖著腔,笑了下,語氣吊兒郎當,“有機會一起玩遊戲。”

蔣聰頭皮發麻。

這話比直接針對他殺傷力更大。

明顯是在告訴他,他這樣的人,連當他情敵的資格都沒有。

作者有話說:

周夫唯:哦,情敵長這樣啊,那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