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的漫不經心:“還行。”

都腫成這樣了, 怎麽可能還行。

夏荷再次歎了口氣,任憑她再怎麽站在孫阿姨這邊,眼下也覺得她實在過分了點。

雖然不清楚事情原委,但管教小孩怎麽也不能用這種偏激的方式。

夏荷覺得還是得軟一點, 盡量順著他:“想吃什麽, 今天我請客。”

周夫唯挑了下眉:“你請客?”

夏荷隱約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幾分質疑, 對她的錢包表示質疑。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啊。”夏荷說, “我最近有點小錢。”

說著,還拍了拍自己的小包包。

看她沾沾自喜的得意樣,周夫唯勾了下唇:“吃什麽都行?”

她一本正經:“超過兩百我會跑單。”

周夫唯沒繃住,低笑一聲,意味深長的一句:“你小時候在學校挨過打嗎?”

她倒是回答的挺快:“沒有, 不過我在學校追求者還挺多的。”

再次挑眉:“哦?”

這會夏荷倒是看不出來他的眼神裏有什麽了。

質疑還是好奇。

她便擅自將他那個帶著疑惑的“哦?”字理解成“你這樣的都有人追?”

“可能是好學生看起來更讓人有征服欲?”夏荷自己也不清楚是什麽原因, 不過追她的人確實挺多的。

尤其是班上那些排名倒數,座位在後排,頭發染的五顏六色,不好好學習的不良少年。

她桌肚裏每天都塞滿了各種零食和情書賀卡。

她倒是沒收過, 誰送的就還給了誰。沒署名的就沒辦法了,隻能扔掉。

雖然有點沒禮貌,但她擔心萬一自己收了,對方誤以為她同意了怎麽辦。

她可是一門心思都撲在學習上的。

不能讓兒女情長耽誤自己的前途。

孰輕孰重,她門兒清。

周夫唯正拿著手機, 在叫車軟件上叫了輛車。

聽到夏荷的話,他抬眸。

夏荷苦口婆心地勸起來:“你千萬不要早戀知道嗎。”

他將手機鎖屏, 眼神漫不經心:“還管我頭上來了。”

夏荷是覺得感情真的會影響到學習, 尤其他現在是整個高中階段最關鍵的一年。

但想了想, 他剛在家被教育過, 自己就別繼續給他添堵了。

雨勢並沒有減小,這屋簷也窄,避不了多少雨。

但夏荷身上幾乎沒怎麽被淋到,反倒是周夫唯。

好在出門時多穿了件外套,現在濕透了,貼在身上,甚至還能隱約看出肌肉的線條。

夏荷扶著傘柄,往他那邊推了推:“你別隻給我打,你身上全淋濕了。”

他並不在意:“反正已經濕了。”

好像,也是。

不過:“會感冒的。”

她堅持,讓他那傘也給自己打。

周夫唯垂眼看她,長長的睫毛在眼下鋪開一層陰影,是什麽眼神夏荷也瞧不清楚。

他聳了聳肩,語氣流露幾分無奈:“傘就這麽點大。”

夏荷看了眼傘麵,又看了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她一點一點往他那邊移,直到那點距離逐漸拉小。

“現在應該好了。”

胳膊挨著胳膊的,夏荷隻能仰著頭去看周夫唯,後腦勺和脖子都快呈90度了。

此刻才意識到兩個人之間的身高差異有多懸殊。

周夫唯拍了下她的後腦勺:“頭要掉了。”

夏荷低下頭,怎麽聽他這話這麽驚悚。

因為她的靠近,周夫唯這才得以將傘柄收回。

豎著,在二人中間。

離的實在太近,夏荷甚至能感受到周夫唯身上的體溫。

有些灼熱,但又沒到感冒的那種高溫。

男孩子的體溫都這麽高嗎?

胳膊好像,也硬硬的。

生物課上倒是沒講這些。

她滿腦子都是男女之間的差異,周夫唯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夏荷被他看著,好奇問他:“你看什麽?”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你那兒,蟲子。”

夏荷聞言,往自己肩膀上看了眼。

一條軟體毛毛蟲。

她先是愣了一會,大腦好像需要時間來緩衝,然後才似觸電一般,瘋狂抖動自己的身子,試圖將那條毛毛蟲給抖下來。

但毛毛蟲好像黏在她身上了一樣,紋絲不動。

傘內的麵積總共就這麽點大,再加上他們此刻幾乎沒有距離,已經挨著了。

夏荷好像被嚇到沒了理智,抖動身子的同時連連往後退。

周夫唯撐傘站在原地,沒動。

這也導致夏荷直接退到了他懷裏。

他一低頭,就是她的頭頂,一股茉莉花的香味。

他微微側了下身子,防止她碰到自己濕了的那半邊身子。

另外半邊身子倒是不動聲色的往前挪了挪。

夏荷沒注意到他這個微妙的動作,甚至連自己什麽時候埋到他懷裏的也沒注意到。

她不敢看,閉著眼睛問周夫唯:“掉了嗎?”

她說話時身子還在輕輕的顫抖,周夫唯喉結上下滑動,突然覺得口幹舌燥的。

他壓下那股莫名湧上來的感覺。

從夏荷外套口袋裏拿出紙巾,抽出一張,將那隻毛毛蟲從她肩上拿走,然後連蟲帶紙巾一起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掉了。”

夏荷此時還驚魂未定,手緊緊攥著他的領口。

緩了好一會才恢複過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撲到他懷裏的,而周夫唯,一隻手還放在她的腰上。

灼熱的觸感,隔著不算單薄的布料也能感受到。

夏荷鬆開手,有點不好意思的往後退了退。

周夫唯也鬆開了擔心她摔倒,而扶著她後腰的手。

他見她臉色還是有點發白,想來是還沒完全緩過勁來:“我以為你不怕。”

也是,從小就跟著長輩在田裏幫忙的人,居然會怕蟲子。

夏荷說她確實不怎麽怕蟲子,但是那種軟體的,她從小就怕。

沒法改,也克服不了。

周夫唯問:“蛇也怕?”

她答:“我連泥鰍都怕。”

周夫唯看著她,然後低頭勾唇笑了下。

夏荷問他突然笑什麽,他搖搖頭,說沒什麽。

夏荷不信沒什麽,他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的笑。

但既然他不想說,那她也不會去勉強。

兩個人就這麽沒什麽話的站在那,等了一小會,車終於開來了。

上車後周夫唯就把外套給脫了,他裏麵的衣服也都濕透。

夏荷拿出紙巾,幹脆把那一整包都給了他,讓他擦擦。

周夫唯抽出一張,簡單地擦拭了一下,沾了水的紙巾立馬滿是碎屑。

他捏著紙巾抖了抖,碎屑簌簌往下掉。

他看著夏荷。

夏荷還挺不好意思的:“我上次看超市打折買的,沒想到這麽難用。”

周夫唯把那紙巾揉成團,四處看了眼都沒找到扔垃圾的地方,就這麽拿在手上。

夏荷突然想到什麽,拉開自己挎包的拉鏈,從裏麵拿出一方手帕,遞給他:“用這個擦吧。”

他沒接:“這什麽?”

“手帕。”似乎是怕他嫌棄,她還特意補充了一句,“我很少用,隻是習慣隨身帶著而已。並且我每天都會洗,很幹淨的。”

她帶手帕其實也沒什麽太特別的意義,說起來,平時也用不到。

但就是會習慣地帶著。

萬一會用到呢。

現在不就用到了嗎。

周夫唯停頓好一會兒,才伸手接過那塊手帕。

粉色方格的。

他濕的最嚴重的就是肩膀那塊,其實地方倒也還好。

他把手帕壓在那,輕輕擦拭了兩下。

頭偏了偏,甚至還能聞到手帕上那種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剛才撐傘的時候,他在夏荷身上聞到過。

挺淡,但又沒辦法忽視。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香味,但就是莫名有種,會上癮的感覺。

聞到以後就口幹舌燥,渾身不太自在。

這會又聞到了,他皺了下眉,身子脫離了椅背,微微往前,手搭在腿上。

車內開著暖氣,暖烘烘的,夏荷此時正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車輛開過時,旁邊有個造型別致的建築。夏荷問周夫唯:“這是什麽?”

“國家大劇院。”

夏荷扭頭看他:“你去過嗎?”

他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不過夏荷還是從他眼睛裏看到了兩個字——廢話。

他當然去過,他可是從小在這座城市長大的。

這裏的什麽地方他沒去過。

夏荷其實還挺羨慕他的,他從小接觸到的世界,和她接觸的世界,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周夫唯本來想把手帕還給她,但那手帕全濕了,就這麽還給她?

在他遲疑的那幾秒裏,夏荷說:“送你了。”

他抬眸:“?”

以為他的沉默是在嫌棄,夏荷又補充一句:“這可是我奶奶給我裁出嫁床單專門剩的一塊料子做的手帕。”

周夫唯皺眉:“出嫁,床單?”

夏荷點頭,麵朝他坐著:“我們老家的習俗,女孩子到了十八歲之後就要開始準備嫁妝了。我們那的人結婚都早,如果我沒考出來的話,說不定也開始談婚論嫁了。”

周夫唯看著自己手上那塊濕透了的手帕:“所以,這也是你的嫁妝?”

夏荷想了想:“姑且算的。”

畢竟是從那床單上裁下來的。

周夫唯嘴角壓著笑,吊兒郎當的:“那你把嫁妝都送給我了,是在暗示我什麽?”

夏荷眼神坦然:“你別多想,沒有任何暗示。我奶奶現在都開始用我的床單了。”

雖然說是準備的嫁妝,但也不是一定要留到出嫁的時候用的。

就是配合一下習俗,走個過場而已。

車子停在一個岔路口等紅綠燈,外麵是一家火鍋店,燈牌的光好幾種顏色,閃來閃去。

周夫唯沒說話了,他的手機剛才接連震了好幾下。

他這會正低頭看著。

車窗外五顏六色的燈光像是氛圍燈一樣,將他整個人籠罩進去。

他低頭時,睫毛耷拉著,很長,不算特別翹。

鼻骨山根高,連接著眉骨,線條流暢且鋒利。

也是因為他的骨骼走向,他看上去有幾分硬朗。

介於尚且稚嫩青澀的少年感,和將開未開的成人硬朗之間。

多虧了他那雙深瞳桃花眼中和了一下,才將這兩種複雜的美感完美糅合在了一起。

夏荷看著他這張臉,突然說:“你要是在我們那,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

這話是實話,他這個外形長相,不管是在哪個地方,都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

周夫唯發送完消息,抬起頭,手機在他手裏慢慢悠悠地轉著圈。

長久的沉默過後,他壓著睫,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