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千歲躲在一棵大樹下,聽著遠處隱隱約約的犬吠、槍聲,心急如焚。她在這裏已經躲了十幾分鍾了,沒得到有關任何霧原秋的消息,倒是警方非常亢奮,連連在報話機中嘶吼,表示這裏疑似有兩名嫌犯,所有人動作快一些,爭取一網打盡。

她不知道霧原秋麵對兩名敵人會怎麽樣,有點想離開藏身地去尋找一下,盡量幫幫忙,但又怕自己離開了會和霧原秋錯過,正猶豫間,霧原秋已經無聲摸到了樹下,還順手按下了她本能要抬起的手弩。

而佐藤千歲立刻嗅到了濃濃的血腥味,趕緊伸手在他身上一摸,馬上發現他大半個身子都濕漉漉黏糊糊的,驚訝道:“傷得很重嗎?”

“沒什麽大事,隻是血流得多了一點。”霧原秋把她背起來,“你別擔心,我們先離開這裏。”

他們二人又開始摸黑逃跑,而佐藤千歲在他耳邊追問道:“是失手了嗎?我聽警方說,那兩名行凶者聚在一起了。”

現在山林間依舊很熱鬧,不時還有槍聲響起,說明搜捕還沒結束,倒是霧原秋跑回來了,大概率是一無所獲,但她也不怎麽失望,至少霧原秋人沒事,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她得知怪物有兩隻時,超想打電話給霧原秋讓他快回來,但又怕手機震動聲害了他,隻能相信他讓他自己判斷。

“沒有失手,拿到了一枚。”現在這一片警察不多,霧原秋逃得很輕鬆,也就大概把事情經過和佐藤千歲說了一下,最後道,“三知代同學重創了另一隻怪物,但沒能擊殺它,警察來得太快,我們就分頭逃跑了。”

分頭逃跑是比較委婉的說法,實際上是三知代發現警察來了,自己轉身就跑了,根本都沒和他打招呼,而他發現時間也不夠再弄死另一隻拿到藥丸,也不敢久留,立刻也開始逃跑。

總之,今晚山林間一片混亂,除了他們二人組心裏比較明白,估計包括怪物在內全都迷迷糊糊——怪物不知道哪裏跑出來兩個煞星要阻擊它們,警察不知道誰在幫忙阻擊怪物,三知代八成也搞不清霧原秋和佐藤千歲為什麽要摻合這事兒。

佐藤千歲在聽霧原秋說完後,長舒了一口氣:“還好小代跟來了,我就說她肯定會跟著的。”

霧原秋忍不住了,吐槽道:“她神出鬼沒的,你說她修習過忍術,難道是真的?”

佐藤千歲輕輕搖頭:“她是學過一些,但忍術都是些小把戲,和近景魔術差不多,沒電視劇裏那麽厲害。”

“我看她就挺厲害的,一直跟著咱們都沒被發現。”

“那和忍術關係不大,你忘了極意神道流以前是幹什麽的了?是暴動專家,好多技法都和潛入、破壞和刺殺相關。”佐藤千歲也開始吐槽了,“她沒有別的興趣愛好,平時就呆在家裏研究這些現代社會根本沒有用的破爛。上國中時她還逃課搭了許多模型,想看看以前傳下來的築城術是不是真的——現在誰還會修城池,她就是一根筋。”

霧原秋覺得這說法不對,本能反駁道:“這叫藝多不壓身吧?”

佐藤千歲有點不開心了,氣道:“你是在替她說話嗎?”

阿齁,分不清誰才是你女朋友嗎?你該和我站在一邊一起罵她才對!

霧原秋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聽著語氣不太對了,沒再說話,免得她又炸毛——當然,心裏還是有些不服,反正他覺得三知代確實有兩把刷子。

兩個人說著話原路返回。等到了居民區後,尋回了背包,又找了間無人的破舊房屋暫時躲藏,由佐藤千歲幫霧原秋包紮止血——主要是背上那三道爪痕,入肉相當之深。

佐藤千歲也不嫌他血肉模糊,默默幫他清洗傷口,而霧原秋覺得很痛,很想去壺裏吸血療傷,但放著傷口不管實在太可疑了,所以還是要多此一舉。

等傷口清理得差不多了,佐藤千歲注意到了他背上有大量細長狀的陳舊性疤痕,有些奇怪地拿手摸了摸,感覺像是被人用鞭子抽出來的。她覺得很古怪,張了張嘴想問問,但話到了嘴邊又硬咽了回去——她懷疑霧原秋小時候遭到過虐待,這極有可能是他的傷心事,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看著這些疤痕,她心裏有些難受起來,趕緊去處理傷口,邊上藥邊低聲問道:“疼嗎?”

“不怎麽疼。”其實還是挺疼的,但男人嘛,有時該裝大瓣蒜的時候就得裝一下,這是天性。

佐藤千歲輕輕哼了哼,但手底下更溫柔了,而霧原秋坐在那裏閑著無事,倒是又回憶起之前的打鬥,感覺三知代的戰鬥風格非常華麗,忍不住用手比劃著問道:“三知代同學用的那種短棒技法,是你以前準備教我的嗎?”

好後悔,應該學的,抽得對手根本還不了手,轉來轉去好炫酷。

“短棒?”佐藤千歲問了幾句具體情況,搖頭道,“那不是短棒技法,那是小代主修的極意流水,是種劍術。”

霧原秋有點想學,很感興趣道:“詳細說說。”

佐藤千歲需要個對比,隨口反問道:“你知道哪位劍術名家?”

霧原來沉吟了一下:“三刀流的鬼劍士索隆算不算?”

佐藤千歲想給他一拳,氣道:“沒有三刀流,你這阿齁又是從哪部漫畫看來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清楚的,我以前根本沒關注過劍術之類的東西。”霧原秋真沒留意過多少這方麵的事,能知道索隆就不錯了。

佐藤千歲又輕輕罵了聲“阿齁”,然後才說道:“日本劍術流派雖多,但大多都是神道流、一刀流和陰流的分支,各有各的核心理念。比如一刀流強調的是‘切落’,以攻對攻,正麵斬破敵人的攻擊並順勢斬殺對手;比如陰流之中的新陰流,以不被殺為勝,強調壓製,很擅長無刀取,也就是空手入白刃。”

“那極意神道流的核心理念是什麽?”

“不防守。”

霧原秋一愣:“不防守是什麽意思?”

佐藤千歲準備給他裹紗布了,示意他舉手投降,嘴裏說道:“就是極意神道流的劍術體係中,沒有格擋、引落等技法,隻躲閃和斬殺。像是一刀流也好,新陰流也好,在戰鬥中都會進行檔格或引落,然後再尋機進行切落或是無刀取,但極意神道流不會,永遠不格擋,根本不會和對方的兵刃接觸,一直通過身法和步法躲閃,尋找到敵人的破綻才會發起進攻。”

“所以,小代隻要手持武器時,永遠不會和別人正麵對抗,躲閃、躲閃再躲閃,一直躲閃到敵人露出破綻,然後她才會露出獠牙。這其實和藥丸自顯流的戰鬥方式很像,隻是藥丸自顯流強調的是閃躲後的一擊必殺,比較適合決鬥,極意流則強調的是不間斷的移動,不間斷的打擊,更適合戰場披甲混戰。”

佐藤千歲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最後怕霧原秋這“阿齁”分不清流派淵源,又補充道,“藥丸自顯流出自薩摩示現流,薩摩示現流出自香取神道流,和極意神道流的傳承源頭一致,所以核心理念很相像,就是自藥丸自顯流出過劍聖,更有名一些罷了。”

這個霧原秋懂,藥丸自顯流的人一直忙著發揚劍術,四處找人決鬥,神道極意流的人則一直忙著搞暴動造反,所以名聲自然比人家差不少,但……

好複雜啊,霧原秋在那裏盤算了一會兒,又對比了一下三知代今晚和怪物的對抗,發現還真是如此,她唯一一次格擋是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了一根單拐,格擋隻是單拐使用有那個特性,其餘時間全都晃來晃去,根本不和對手正麵接觸,找到機會就是一棒子,找到機會就是一棒子,怪物身體素質明明比她強那麽多,最後竟然還是被她打跑了——她也就是沒帶刀,或者沒搞清狀況,不知道該不該殺人,要用刀早把那怪物砍成血葫蘆了。

甚至最後她都沒受一點傷,飄然而來,飄然而去,優雅之極,果然不愧是黑長直。

當初病貓說要是三知代遇到“電車怪物”,肯定能輕鬆搞死,好像真不是在吹牛,像三知代這種人要是發了狠,真要拚命了,隨便弄個尖銳物就能殺了那家夥吧?

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學到三知代這地步……有點難吧,她學了十多年了,聽起來還是個資深的武道宅女,可能不太好追上她。

他在那裏琢磨的功夫,佐藤千歲已經給他包紮好了,還在背後給他係了一個好看的蝴蝶結,滿意起身說道:“好了,咱們可以回去了。”

霧原秋訝然道:“你不聯係一下三知代同學嗎?”

佐藤千歲掏出手機來看了看:“她沒給我打電話,那就是她沒事,估計這會兒都快跑回劄幌了。”

霧原秋還是有些不放心,好歹今晚人家也幫忙了,“你確定嗎?”

“當然確定,她明天會來找我要報酬的……對了,你拿到藥丸時,她看到了嗎?”

霧原秋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況,不是很確定道:“當時她在纏著另一隻怪物,雖然占上風,但壓力應該很大,不好分神,而且我用背部盡量遮擋了,她應該沒看到,至少不會看清……但我不能保證,畢竟當時天上直升機在飛,一直往那裏打光,光線還不錯。”

佐藤千歲皺著淡淡的眉毛想了一會兒,鬱悶道:“那明天再說吧,反正她肯定要跑來吵吵的。”

麻煩了,最後還是被那強盜摻了一腳,有點令人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