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原秋看著這隻舉著招牌的道服虎紋小貓咪無語了片刻,懶得理佐藤千歲這整天覺得自己特聰明的病貓,將手機放在一旁接著扒飯,而佐藤千歲則看著霧原秋在LINE上的昵稱“正道的光”,小小的“切”了一聲,動了動手指,有點想把他的備注改成“阿齁”,但……

她的LINE上好友是不少,不過絕大多數都是女生,少少幾個男性也都是家人、世交長輩,就算是山崎優這種想套情報的,年齡也很大了,在她眼裏看起來也是兩個世界的人,霧原秋就是她加的第一個同齡男性好友。

這就夠特別了,再改了他的備注昵稱,倒顯得好像特別重視他一樣。

那不行,這阿齁不配!

她輕輕哼了哼,最後還是沒把“正道的光”改掉,直接把手機收起來了,也低頭繼續吃飯。

她少少吃了三口飯、兩塊牛肉卷,就覺得有些膩了,又夾了涼涼的甜薑絲清口,順便看了一眼霧原秋,發現他吃飯倒是挺香的,也吃得快,這會兒第二碗已經快扒到見底了。

這阿齁吃起飯來和喂豬一樣,她小小地腹誹了一下,但又吃了一口,感覺就是很平常的街頭牛肉丼,沒什麽特別的,忍不住問道:“有這麽好吃嗎?”

總感覺和他吃的不是一種東西……

而霧原秋隨口答道:“不錯啊,是挺好吃的。”

主要是個飲食習慣問題,日式料理和華夏傳統飲食同根同源不假,但千餘年下來,這邊魔改的厲害,什麽味噌湯煮餃子、刷了醬油烤得烏漆麻黑的雞、齁甜齁甜的麻婆豆腐、不放蒜苗或是少少一點蒜苗配上大量甜包菜搞出來的回鍋肉……真的是回鍋肉了,又膩又甜,你隻要吃上一口,就想讓廚師把這料理再裝回鍋裏去。

真的一言難盡,就市麵上常見的料理來說,本土日式料理太清淡,講究什麽“食材原本的味道”,他吃不慣,覺得嘴裏能淡出鳥來。所謂的“中華料理”又全都改頭換了麵,成了一票奇奇怪怪的食物,他還是吃不慣。

最後,他在這邊旅居能吃順口還能常見的料理就不多了,基本也就剩了兩樣:拉麵和牛肉飯。

這兩樣無論從形式還是口感來說,倒是和中國的拉麵、蓋澆飯區別不大,就是他不太喜歡吃麵條,最後也就隻剩下牛肉飯了。

要是有機會吃一次的話,他一般都會多吃一些的。

快火炒過的牛肉卷肥膩恰好,澆上糯米、米曲和燒酒壓榨出來的味琳提味,鮮中帶甜,但又放過少許醬油,鹹味又很充足,再配上煎過的脆脆洋蔥絲,最後集滑、嫩、鹹、甜於一體,佐以過了蒸汽、澆了濃厚肉汁的熱米飯,確實很符合他的飲食口味——他是鹹黨,但鹹甜口味也能接受,而且還特別喜歡吃肉。

他對牛肉飯感受特別,所以才吃得特別香甜,倒讓佐藤千歲看著看著,又記起他“孤兒”的身份了,心底慢慢柔軟起來,覺得可以找機會和媽媽撒撒嬌,讓她以後順手多備一份便當,也多少讓霧原秋吃得好一點——沒什麽關係的,自己家經濟條件很好,不差那一口飯,再不行讓哥哥夥食質量下降一些好了,反正他吃得最多又整天不幹正事,早在家裏人厭狗嫌。

她覺得沒問題,吸吮著甜甜涼涼的薑絲,狀若無意地說道:“你現在天天訓練,消耗肯定很大,我以後……”

她準備以這個理由中午幫霧原秋帶飯,順便還想問問他除了牛肉還喜歡吃什麽,但話還沒說完,霧原秋手機響了。

霧原秋伸手去拿手機,眼睛望著她,示意她可以繼續說,但佐藤千歲搖了搖頭,示意他先接電話好了——這事說不說無所謂的,反正到時直接給他就完了。

霧原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也沒多放在心上,伸手接起了電話,而電話中傳來黑木健介的聲音:“霧原同學,沒打擾到你吧?是這樣,關於高山涼子……就是昨天你提到的那位女士的案件,已經確定要重啟調查了,劄幌中央區地檢已經發來了協助搜查通知。”

這麽快嗎?

霧原秋愣了愣,哪怕社會經驗不太多,也知道重啟舊案效率如此之高,八成是黑木健介動用了他的私人關係,頓時對他好感大增:“真是麻煩你了,黑木警部,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人家這麽上心,他也不打算幹看著,好歹也想出把力。

對那三個人渣,他是不介意蒙了頭臉去毆打逼供的,反正三個混混本身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就把三個人抓住,分開輪流打,讓他們感受一下“囚徒困境”,最後再核對三份口供,事情真相八成就出來了,可以讓警察有的放矢地去找證據,感覺可以很大提高破案效率。

但黑木健介用不上他,直接在電話中說道:“沒什麽需要你幫忙的地方,這次我拜托了一位非常有能力的檢察官出麵,他那個人……行事非常特別,是檢察官中的異類,會想到辦法查明真相的,你不用擔心什麽。我隻是先和你說一聲,讓你放心就好——霧原同學,死者一定會得到一個公道的。”

“謝謝,真是讓你費心了。”霧原秋認真感謝,黑木健介這麽積極主動,這麽快就行動起來,確實是個好消息,免得他吃了藥後總像欠了人家的錢沒還,但這聲感謝傳到黑木健介耳中就有些刺耳了,瞬間都覺得這像種諷刺——這本就是警察該做的事,現在受害者全家都死得隻剩一人了,還進了精神療養院,他實在擔不起這聲謝。

他在電話中歎了口氣:“不用謝的,霧原同學,這本就是警方的工作,隻是當初的案子確實不好辦,那天夜裏刮著台風,下著大雨,沒留下多少現場痕跡,也沒有目擊者,當時辦案的刑警也很為難,搜集到的證據根本無法送檢,甚至連入室搜查令都申請不到……”

黑木健介說起七八年前的舊事語氣也很沉重,“有時因為法律程序和立場,警方也很無力的,請多理解吧!”

話題突然沉重起來,但霧原秋是個講道理的人,多少能理解這種愧疚和無奈,安慰道:“無論如何,我還是該謝謝你的。”

“好了,不說這件事了。”黑木健介沉默了一會兒,把這事扔到了一邊,轉而說起了正事,“霧原同學,這次打電話是有一個私人請托。我有一位老朋友的女兒要從富良野轉學到你們學校,能麻煩你日常照顧你一下嗎?”

“這時候轉到清水高校來上學嗎?”霧原秋沒想到是這種事,奇怪道,“是因為突然的工作變動?”就前天劄幌還直升機滿天亂飛,四處找凶手呢,遊客都跑了個一幹二淨,這時候正常人不該到劄幌來吧?

“那倒不是,他女兒一直在老家由親戚照看,但那邊疑似有行凶者出現了,他有些擔心,又因為事業正處在關鍵期,需要四處奔波,就打算把女兒先送到我這裏來。”

霧原秋更奇怪了,“送去東京不是更好嗎?東京那邊好像沒出什麽事。或者幹脆送到福岡去,九州那邊好像更安全。”

黑木健介耐心解釋道:“他的產業基本全在北海道,外地沒有可信賴的人,又不太放心女兒獨居,那孩子……生活自理能力有點差。再說劄幌這邊已經平靜了,相信安全上不會有太大問題,把人放在我這裏,他時不時還能來看看女兒,比較方便。”

原來是這樣,霧原秋懂了,估計那位父親也挺糾結的,把女兒擱老家不太放心,送太遠舍不得,不管工作又不太合適,剛好劄幌沒事了,還有一個值得信賴的警察好友,幹脆就把女兒先擱好友這裏,這樣時不時他能晃到劄幌來看看,也不必太擔心女兒有什麽閃失,可以兩全其美——本來遇到危險的可能性就很小的,這樣還要小心翼翼,看樣子是個女兒奴,為這女兒也算操碎了心。

這對霧原秋不是什麽難事,就照顧一下轉學生嘛,不麻煩,而且私水清水高校也是名校,校風相當不錯,他找了快半個月了也沒找到可以刷天賦的混蛋,由此可見一斑——孤立之類的軟性霸淩可能還是會有,但真說把同學拖到樓後毒打、按進馬桶裏喝水或是從天台上扔下去,這種事真沒有。

他一口就答應了,笑道:“沒問題,有什麽事盡管讓她找我,我會盡力幫忙的。”

“那真是太好了,真是多謝你了。”黑木健介誠心道謝,也算是鬆了口氣。

那位朋友是他從小一起玩到大的發小,他能走到今天還受過朋友許多幫助,雙方感情絕非尋常,他也非常重視這件事,哪怕自己都覺得不會有問題,他還是要找一下霧原秋,給朋友的女兒再上一層保險。

往大處說,萬一遇到什麽危險,有霧原秋這名“頭腦聰明的格鬥高手”在,總能多份安全;往小處說,霧原秋一身正氣,一看就是可靠的五好少年,有他護著,朋友的女兒就算突然轉學過去,本性也十分嬌氣蠻橫,想來也不會被人太過孤立欺負。

他不愧是幹警察的,想到了一切可能,辦事能稱得上盡心盡力,絕對是位可靠的好朋友。

事情就此說定,雙方又客套了兩句,通話便結束了。霧原秋看了看手機,隨手擱到了一邊,根本也沒放在心上,接著吃他的牛肉飯。

照顧一名轉學生而已,小菜一碟,連屁大的事都算不上,不會有什麽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