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原秋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一路往返,陪龜姐聊天,花了他十多個小時,從壺中界再出來時,已然燈火燦爛,夜幕籠罩大地。

他也餓了,自行去廚房找食吃,而一進了廚房,便看到前川美咲以“or2”型跪在地上,正清理水槽下方,“2”字型正對門口。

還是那麽賞心悅目,隨著渾圓微動,就連背上的圍裙結也別有風韻。

霧原秋不敢多看,怕前川美咲尷尬,也怕自己又出次大醜,連忙轉身要退出去幹咳一聲再進來,但前川美咲的女性直覺已經發揮了作用,哪怕霧原秋現在走路無聲無息,她還是非常敏感地感應到了非同一般的目光,顫了顫身子就訝然回頭。

但……

發現是霧原秋後,哪怕姿式有些不雅,她也沒有在意,更沒太過尷尬,隻是臉頰微紅,手上依舊賣力地想把一根排汙管拔下來。

她不尷尬,霧原秋就不怕什麽了,趕緊關了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來的一部關於水管工和家政婦的動作電影,走過去幹咳一聲問道:“是排汙管堵了嗎,美咲姐?”

前川美咲輕輕點頭,洗碗槽半堵不堵,排水不暢,想來是下麵的濾網被糊住了,她想拔開管子清理一下,就是力氣不是很足,一時拔不下來。

“這種力氣活以後叫我一聲,我要不在就等我回來,別傷到了自己。”霧原秋趕緊上手幫忙。

他這種家務活還是幹的,他不喜歡洗碗擦地,但派他去修馬桶倒是可以。

而身為“人族第一強者”,手下有一萬多小妖的“狐人之主”,和史前巨龜稱姐道弟的準大妖怪,他絕對是一個非常強的管道工,意念掃過,輕擊水槽,原本堵塞管道的食物殘渣、油脂瞬間就被絞了個粉碎,洗碗槽裏的汙水翻著泡兒就下去了。

前川美咲給了霧原秋一個笑臉,感謝他的幫忙,又用圍裙擦了擦手比劃道:“霧原君是餓了嗎?想吃點什麽?”

“我煮幾包拉麵就行了,你去休息吧,美咲姐。”霧原秋嘴裏客氣著,身體已經很誠實地坐到了島型廚台一側。他本來是沒想麻煩前川美咲,自己從冰箱裏隨便找點剩飯剩菜熱熱吃就行,但既然她在這裏,那混一頓熱湯熱飯也不錯。

前川美咲果然沒聽他的客套,笑了笑,仔細淨了手,先給他倒了一杯梅子酒(幾乎沒有酒精)糊弄嘴,又快速淘米洗菜,開灶架鍋,看架式起碼也要弄個四菜一湯出來。

霧原秋也不急,就坐在廚島一邊等著,嘴裏接著客套:“隨便弄點就好了,美咲姐,我就是隨便吃點,真不用這麽麻煩。”

前川美咲回頭衝他溫婉一笑,表示自己聽到了,但手上的動作沒停,一派小廚娘本色。

明亮又寬敞的廚房,泛著金屬色的島型廚台,雙開門的大冰箱裏麵全是新鮮食材,孩子和狗在二樓玩耍,一個可靠又善良的人……或者狸貓在坐等吃飯,哪怕她說過一千次了,她還是想再說一次,她真的很喜歡這種生活!

一生別無所求!

這是她自幼望著電視幻想過的美夢,隻是從沒想過有一天美夢可以成真,而料理會讓她覺得平安喜樂,會讓她覺得這一切更加真實。

她嘴角含著笑,手裏的菜刀奏響樂章,旁邊的燉鍋“呼哧呼哧”給她打著節拍,抽油煙機就像大提琴那樣定著調子,沒用了五分鍾,廚房裏就有了一種溫馨的煙火氣。

霧原秋嗅著這股子煙火氣,肚子更餓了,他也挺喜歡這種氛圍的,這讓他覺得自己出生入死有價值,隻是也不敢多看前川美咲的背影。

這會兒前川美咲簡直像在發光,如果算是光環效果,起碼也是Lv10起步的那種,讓他很容易胡思亂想——有時他都會想,幹脆這麽和前川美咲過一輩子也不錯,他折騰他的,前川美咲就做做家務看看孩子,很幸福地等著他回來。

對一個男人來說,這大概就是完美家庭了吧?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人家孤兒寡母艱難求生,因緣際會托庇於他,他要是做不到知禮守節,格外尊重,那就是畜生一個了!

這是做人的底線,做不到就是對自己最大的侮辱,所以一切都該止於胡思亂想。

當一個有道德感又被網絡汙染過、有一腦子不潔思想的人,相當痛苦!

互聯網害人,群友都不是好東西,以前整天發色圖,還亂發鏈接,真的把人害慘了!

他在那裏吸溜著梅子酒,強行從這種“美咲光環”中掙脫出來,隨口問道:“對了,美咲姐你是四國人吧?一直也沒問過,你家在哪個縣?”

前川美咲正攪著湯的手一顫,穩了穩心神才回身比了幾個手勢:“霧原君怎麽突然想起來要問這個?”

“下周我們要修學旅行,就是去四國,美咲姐也好久沒回家了吧,要不要我替你回去看看?”霧原秋倒是一片好心,笑道,“不過要順路才行,集體活動,我也不好隨意亂跑。”

前川美咲心裏鬆了一口氣,接著攪動了一下湯汁,回頭強笑著用手語道:“我老家在四國深山裏,不順路的,霧原君。”

“那就沒辦法了。”霧原秋放棄了,四國他雖然沒去過,但也聽說過是個窮地方,最糟糕的八成和霧島那兔子都不拉屎的倒黴地方差不多,連交通都困難。

前川美咲安心了,又開始切小蔥花接著備料,而霧原秋自己又倒了一杯梅子酒,感覺前川美咲釀的這種梅子酒比超市賣的強很多,酸爽又回甘,越喝越餓,倒是餐前飲用的佳品。

就衝這梅子酒,他就能感受到平時前川美咲對這個家的用心,想了想又好心提議道:“美咲姐沒打算回去看看嗎?公司假期不用愁的,你想請假隨時可以請。我看這段時間就不錯,正好我也不在家,家裏沒那麽多事,你也順便休個假吧?”

他這是怕前川美咲想家又不好意思明說,一直沒時間回去,倒能算是個體貼員工的五好老板,但剛說完就聽到前川美咲輕呼一聲,切小蔥切到手了。

霧原秋趕緊起身查看,發現前川美咲食指關節處有道刀傷正在流血,血液鮮紅如珠。

這情況倒是罕見,前川美咲以前長期在廚房幫廚,刀功相當不錯,一起生活這麽久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她切到手——她起碼也該切過兩卡車蘿卜了,切菜應該近乎本能的。

他猶豫了一下,見前川美咲臉色煞白,好像痛得厲害,直接伸手用拇指按住了前川美咲的傷口,精純靈力發動,幾乎頃刻間便幫她止了血——本來就是不大的傷口,肌膚在濃度極高的靈力滋潤下,迅速再生,連疤痕都淺淺幾乎不可見。

“很疼嗎?”霧原秋幫前川美咲抹掉了傷口,見她臉色還是有些發白,更加奇怪了。這種小傷口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該不值一提吧?

前川美咲沒對傷口瞬間被治愈有任何驚奇之色,這半年她遇到的怪事夠多了,或者說霧原秋能做到這種事在她看來其實挺正常。

她隻是微笑搖頭,示意沒關係,接著趕緊又去清理案板,清洗滴上去的一點點血跡,然後又白著臉笑著比劃道:“去修學旅行是好事,回頭我幫霧原君收拾好行李。”

“那麻煩你了,美咲姐。裝好洗漱用品,再放一套校服和一些內衣就行了,要有缺的東西我到了地方再買。”

前川美咲回以溫婉微笑,表示記住了,會照此收拾行李,而霧原秋又坐回到廚島邊,隨口說起了別的閑話,恍若沒注意到任何異常。

他就是再不會和女人說話,再弄不懂女人的心思,這會兒也明顯感覺出來了,前川美咲非常不想回老家,甚至提到她老家都會讓她心生恐懼,十分不自在。

她應該是從老家被趕出來的,隻帶了女兒!

他沒再好心辦蠢事,想讓前川美咲來個休假什麽的,甚至也裝不知道,就當看不出前川美咲在害怕——這種事就涉及到個人隱私了,沒必要追問不休,非要知道別人一些痛苦難堪的經曆,所以做人嘛,該閉好嘴就閉好嘴,不要那麽有好奇心。

就像他一樣,哪怕是千歲、三知代或是麗華這些最好的朋友,非要想搞清他當年是怎麽從天上掉進霧江裏摔了個半死,又是怎麽樣好幾個月動不了,隻能在**吃喝拉撒,他一樣是會翻臉的——那是他人生中最憋屈最無助最沒有安全感的一段時間,當時他身上沒有一毛錢,就穿了一套睡衣,語言又不通,哪怕把他扔出大門,他除了死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

生存和自尊之間,該如何權衡?

該去討好乞求別人嗎?

那種糟糕的心情很難用言語來表述,哪怕他現在不缺錢,不缺人手,身懷巨力,一個人能追打上百人,想起來仍然會心情十分惡劣。

除了長澤老修女——這個他惹不起,這混血老太婆真是個古板的聖母,見了就讓人頭皮發麻。所以,除了這位老修女,最多再加上美佐那小王八蛋,誰敢窮究他那段經曆,他一定會打爆對方的狗頭,連女朋友都不例外!

前川美咲以前的遭遇,說不定比他還難堪還窘迫,不然不可能攜幼女遠走他鄉。

本來還以為是家裏太窮,不得不到大城市來打工,現在看看沒那麽簡單。

不簡單到,讓霧原秋眉眼都化開了,望著前川美咲的忙碌的身影充滿了同病相憐的同情。

“這菜下飯!”

他吃一口小辣椒炒肉就使勁扒飯,加倍歡快,前川美咲已經掌握了他的喜好,就算做點簡餐,也十分對他的胃口,能讓他吃得眉開眼笑——越來越像他家鄉的口味了,濃油重醬,在日本輕易是吃不到的。

該死的日料,真的能淡出鳥來!

前川美咲弄了一碗底的米飯陪他一起吃,還把牧場白蘑菇燉的青菜湯舀給他,神色慢慢重新溫暖快樂起來——草原白蘑菇是口蘑中的一種,很適合熬湯,味道極鮮,現在已經過了季了,她好不容易才淘來的。

這東西給霧原秋吃其實可惜了,他分不太出食材的好壞,反正就是胡亂往肚裏塞,轉眼把清炒包菜、小辣椒炒肉、小火煎牛肉碎以及半鍋飯全吃了,還喝了半砂鍋的湯。

然後他才抹了抹嘴,像是開玩笑又像是很認真地說道:“要是以後家裏沒了美咲姐,我可活不了了,估計連飯也吃不下去。”

前川美咲愣了愣,接著掩口輕笑,不過一雙桃花眼很明亮,再幫他倒了一杯特釀梅子酒,好讓他消消食,然後才手腳麻利的開始收拾廚島上的杯盤狼藉。

霧原秋慢慢喝著梅子酒,也不知道剛才的玩笑話到底說明白了沒有,畢竟這種意有所指的話對他難度有點高——既然前川美咲已經沒有家了,那以後就把他家當家好了,反正他正好也沒家人了。

也許,將來前川美咲還可以幫他看看孩子?她性格這麽好,孩子肯定也會很喜歡她吧?

這主意不錯啊!

……

接下來大半周平靜無波,在突然發現了前川美咲比想象中還可憐後,霧原秋同理心發作了,定時回家吃飯,實在沒空也會發郵件報告一聲,順便還勤奮了一陣子,四處找了點家務幹幹——前川美咲以前就夠艱難的了,再腦補一下她被趕出家門,完全可以寫一個大寫的“慘”字,而霧原秋像大多數普通人一樣,心裏有個“仁”字,有著惻隱之心,看不得別人遭罪。

這是一種補償心理,他希望前川美咲能高興,而前川美咲確實挺高興的,霧原秋不停強調她是家的一分子,沒什麽比這更讓她安心的了,臉上笑容越發明媚,感覺這幢一戶建就是她的天堂。

小花梨年紀太小,一無所覺,不過還是感受到了家裏的氣氛,摟著沙太郎更快樂了。

留學院和壺中界裏也一切正常,狐人留學生們在刻苦攻讀,簽了賣身契的老師們兢兢業業,而變成蛋的晁風正被嚴密看管著,暫時澆著湖水等著用靈石乳孵化——巨龜正忙著挖洞再找一處地脈薄弱之處,工作量不小,預期月餘才能有點成果。

時間就這麽流逝著,大半周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到了修學旅行出發的日子。

霧原秋承諾給小花梨帶禮物,然後在她含著手指羨慕的眼神中揮別了“新家人”前川美咲,背著一個包自行去JR車站集合——乘JR線先去和歌山,然後再坐渡輪去四國,道路不算遠,日本隻有華夏一省之大,隻要不出國去哪裏都不遠,就是山多島多,交通工具換來換去,路上比較折騰,預期要花大半天的時間。

集合很順利,出發前還遇到了一家女校也準備去修學旅行,一派鶯鶯燕燕,看得私立清水高校的男生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女校啊,多麽神聖的地方,遠遠看著連空氣都是那麽香甜!

可惜自家學校還沒破產,不會有廢校危機,不然要是像電視劇裏那樣,兩所學校要合校,把自己派到女校實驗班裏證明合校沒壞處,證明不會破壞女校的純潔性,那該有多爽啊!

這倒黴學校,為什麽還沒破產?!

岡田直等人看看女校的聖女們,再看看自家班裏的母夜叉集團,唉聲歎氣排隊上了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很痛苦,有好幾個甚至連行李都不放,就抱著發呆。

霧原秋乃是真君子,加上假女友三知代顏值絕頂,自然不會眼皮子那麽淺,就很悠閑地坐在岡田直旁邊,隨手拿了本旅行雜誌翻看。

麗華坐在靠窗的最裏麵,由霧原秋遮擋著她別和庶民接觸,同樣興致勃勃地在翻看旅行雜誌,不時還用筆劃個圈兒,似乎在研究該怎麽獲得一段完美旅行。

很快,列車輕柔地開動了,開始朝著目的地進發,相熟的學生也開始交頭接耳,期待起了旅行。

岡田直和過道另一邊雙人座的朋友聊了幾句,隨手摸出了一包薯片,撕開後很講義氣的向霧原秋問道:“霧原,你要不要來一點?”

霧原秋挽拒道:“不了,謝謝。”

而他話音剛落,車廂裏就小小**起來,一年級女子誌願班有名的美少女,上過雜誌的三知代出現在了車廂間隔處,眉眼精致至極,十分吸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