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一個電話打了近一個小時,和三知代大吵了一架,翻出了無數陳年老賬,指責三知代就是個無恥的強盜,但三知代完全不在乎,隻是要求她趕緊換個男朋友,現在霧原秋是她的了,她不打算讓出來,直接把千歲給氣了個半死。要是換了以前,她九成九要去找佐藤英子和南平子告狀,讓兩個媽媽製止三知代的這種無理取鬧,但現在她大了,再找家長打小報告有些不好意思,便一個電話打到了霧原秋這裏,委屈巴巴地說道:“阿齁,煩死了,你再拒絕一次,讓她快點死心,別鬧了!”

霧原秋毫不猶豫道:“沒問題,我回頭就和她好好談談,讓她徹底死了心。”

“不能現在嗎?”千歲有些鬱悶,三知代不要臉,占住霧原秋女朋友的“寶座”就不想挪屁股了,吵架的時候反而指責她是小三,這憑什麽啊,這阿齁可是她先發現的,本來就該歸她所有。

“我過會兒有些事,暫時沒時間。”霧原秋乖乖解釋道,“不過你放心,隻要我忙完了,立刻就去找她說明白,她就是想多要點東西,說開就好了。”

“好吧,但你今晚有什麽事?要我……要我去幫忙嗎?”

“不用,我自己能處理好。”

千歲微微失望,但也沒強求,隻是又不放心地說道:“阿齁,你……你可不能變心。”

霧原秋就差舉手發誓了,連聲道:“保證不變心,我們的感情絕對經得住考驗!”

千歲又安心了一點,霧原秋在講信用方麵,一向表現良好。再者說,她自己都不相信三知代會喜歡霧原秋,沒人比她更清楚三知代性格有多冷淡多高傲了,那家夥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完全不可能主動去向一個男生告白,除非她別有所圖——三知代就是看到好東西太多,眼紅了,本性發作,想搶,應該和感情無關,她堅信這一點。

當然,就算和感情無關,她也沒打算讓著三知代,這世界上誰都能摘她的桃子,就三知代不行。三知代非要搶,就算把霧原秋火化了,三知代也別想分到半把骨灰。

千歲決定和三知代鬥爭到底,反正霧原秋肯定會站在她這邊,勝率直接拉滿,心裏又舒服了一些,微微開心道:“我相信你,阿齁。”

霧原秋又趕緊順杆子爬著安慰了她幾句,還體貼地叮囑她先別和三知代那個神經病吵架了,免得氣壞了身體,一切等他回來處理,千歲也乖乖答應了,接著又小小打了個噴嚏。她現在還泡在浴缸裏的,水早就涼了,霧原秋“五好男友”情商上線,又趕緊噓寒問暖了一番,把千歲哄得像小豬一樣直哼哼,更加安心,這才結束了通話。

“阿秋啊,你果然學壞了,現在都會說甜言蜜語了。”美佐很熱衷於八卦,也不覺得霧原秋對她有什麽隱私權,一直在旁邊伸著耳朵偷聽,這會兒見霧原秋竟然成功安撫住了千歲,倒是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但忍不住問道,“你真的對小代姐姐不動心嗎?她可是你的理想型,現在都主動送上門了,放過你甘心嗎?”

霧原秋淡淡道:“不動心,甘心!”

美佐不信,歪頭鄙夷道:“小代姐姐不在這裏,你說話當然硬氣了,有本事你看著她的臉說啊!”

霧原秋伸手就給了她後腦勺一巴掌,也懶得多解釋。美佐這狗東西根本不了解他,事實會證明他絕非好色之徒,三知代隻憑長得漂亮就想讓他移情別戀,也太瞧不起他了。

他轉身就走了,他現在確實沒時間,犬金院集團動作挺快的,第一批貨已經送到了倉庫,他要趕著去當搬運工往壺裏倒騰,那裏還有幾千難民等著吃飯呢,晚一刻可能就要多死好幾個人。

……

前川美咲幫霧原秋“走私”已經熟門熟路,就是沒想到這次貨物這麽多,犬金院集團第一時間就送來了數噸重的壓縮餅幹、午餐肉罐頭和火腿腸,估計是從經銷商那裏緊急收攏起來貨物,而且旗下工廠還在馬力全開,加班加點地生產。

這就有點反常了,讓她不免開始擔心。

先是懷疑霧島狸貓們可能遭了災,霧原秋不得不開始加大供給量,但又覺得區區幾十隻小狸貓不可能吃掉這麽多東西,又有點懷疑霧原秋是想大量收集物資後離開,不想在人類社會繼續生活了,就是她性格實在溫順,哪怕心裏很害怕也不敢多問,等霧原秋來了,將倉庫交給他後又去遠處另一間倉庫繼續接收貨物——物資太多,會分批到達,她一口氣租了好幾間倉庫,免得霧原秋折騰不開,暴露了秘密,影響了兩個人之間無聲的默契。

霧原秋倒沒多想,現在他也管不了前川美咲怎麽想,馬上招呼了四隻小狐狸一聲,又將襯衣一脫,**著上半身就準備開始當搬運工。

長久以來,他如果想向煉妖壺裏搬東西,必須經過他的手,而且還要他有主動意識,希望可以把東西隨身攜帶,這樣才能把東西帶進帶出——這一點煉妖壺還是挺靈性的,沒因為他站在地球上,就把地球也搬進去了。

但這次可不是小打小鬧了,前後幾十噸的物資全靠人力搬運,他估計接下來三五天該沒時間幹別的事。

他先把四隻小狐狸送進了壺中界,讓她們在穀口等著,接著將自己出現的地點放在穀口最邊緣,然後就保持著“機械心智”,也就是腦子裏什麽也不想,開始在壺裏壺外快進快出,抱起一個一個大紙箱就往穀外丟。

月娘她們則開始指揮陪黃太公留下的人手,和他們一起將貨物再運送到臨時營地堆放整齊。

黃太公自然是不用當勞力的,他那一把年紀了,就算是妖怪也沒那個體力,就站在穀口不遠處,看著一個一個黃色的紙箱子飛出來,重重摔在地上,甚至有些都摔破了,露出了裏麵的貨物。

他彎腰撿起一塊壓縮餅幹,輕輕拍了拍包裝袋上的塵土,終於長長鬆了一口氣——壺裏已經過了幾十個小時,他連覺都沒睡著,生怕霧原秋找不到足夠的食物,讓狐族難民不得不大量死去。

五千以上人口一個月的口糧,外加沿路轉運消耗,算起來也許能養一兩萬人一個月了,這可絕對不是個小數目,萬幸霧原秋做到了,為狐人一族保住了最後一口元氣。

而很快,穀口裏往外噴吐箱子的數量更快了,霧原秋幹著幹著發現,如果他將靈力擴散開緊緊包裹住箱子,煉妖壺也認為這是經過了他的手,同樣會跟著他一起進入壺中界,就是箱子太過沉重,他無法單純依靠靈力托舉太久,進了山穀就會摔在地上,但這仍然提高了不少的效率,反正就是一堆一堆弄進來,然後用力掀出去就行。

狐族難民救援計劃正式啟動!

他在兩界之間轉運不休,體力耗盡時就和黃太公一起商討怎麽組織救援,還缺什麽物資,隨即就再找犬金院真嗣賒賬,又陸陸續續賒了上千頂帳篷、活動板房,又追加了不少食物訂單,同時還預訂了大量金屬工具、農具和化肥——這幫難民救回來了,暫時還是要他養著,直到他們找到可以開墾的土地,並且有了收成,這起碼也要半年。

也因此,他的債務累積速度如同火箭發射,一飛衝天。

這麽又賒了幾次賬後,他也有點不好意思了,犬金院集團是個大集團不假,但突然以億為規模抽掉人家的現金流,還要動用人家那麽多人手,肯定會對人家的經營有很大影響,哪怕犬金院真嗣不說,他心裏也很清楚,感覺這人情很不好還——救命之恩隻是一時的,這麽猛烈從人家身上吸血,親兄弟都會翻臉,他是必須有所回報的,不然這種方便不可能再有下一次。

但怎麽回報是個問題,短時間內他都還不上錢。

甚至他在那裏當著搬運機器,內心都隱隱不安起來,開始走神思考萬一欠的債太多,自己真被迫賣屁股,被犬金院家抓去當女婿抵債該怎麽辦?

在他的這種不安之中,大量的狐人也穿過森林趕到了,看著堆積如山的物資個個瞠目結舌,接著就是歡聲雷動——狐人一族宗族觀念挺強的,哪怕這些物資不是給他們的,他們看了還是很高興。

更多的人手投入到了搬運中,貨物又開始向狐村轉移,再由此向著更遠處延伸,直到送到難民手中。

……

霧原秋直線距離一千多裏外也有一處山穀,但不同於霧原秋的保命山穀外熱火朝天、揮汗如雨,這裏一片死氣沉沉,近千名衣衫襤褸的狐人,以人形態或是狐形態躺臥在地上,頂著壺中界裏永恒存在的灰白色光線,個個奄奄一息。

他們是往西逃得最遠的一批了,但大多數人已經沒有體力再繼續前進,當時數支妖怪圍攻狐人一族,哪怕狐人一族有所警惕,但沒有了大妖怪天狐的庇護,他們缺乏頂尖戰力,僅僅堅持了數天時間就被攻破了防線,隨後就是死傷無數、全族潰散,甚至一多半人都沒跑掉,成了敵人的戰利品。

而他們這些成功逃出來的也沒好多少,就是一幫殘兵敗將,武器早已遺棄,連家人都跑丟了不少,現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更重要的是,他們無法像是以前西遷的族人那樣準備充分、攜帶大量糧食才出行的,基本除了身上的衣服,什麽也沒帶。在遠遠逃離東方群山後,哪怕一路盡可能找吃的,還是在不停餓死人,就算這山穀中有個同族小村落給他們提供了一些糧食,勉強給他們恢複了一點元氣,但也是杯水車薪——這小村子一共才一百多口人,沒多少積蓄的,如果要求他們拿出所有儲備,他們在下次收獲前也要餓死。

這個小村子也沒辦法,盡可能提供幫助了,就是逃難的人太多,他們實在幫不了多大的忙,甚至現在已經開始警惕,牢牢把守著山穀口,生怕這幫難民衝進去將他們的口糧和種糧一起搶了。

據可靠消息稱,這幫難民已經把前麵四五個村子吃垮了,他們可不想成為第五個或是第六個倒黴鬼。

難民們這會兒其實也絕望了,都是同族,也不打算繼續禍害這個小村子,也沒禍害的能力了,就躺在山穀口過一天算一天,靠著周圍的山野野菜勉強吊著命。

他們不敢分散逃跑,在壺中界分散逃跑就是死路一條;他們也不敢攻打別的百族村落,他們本來就是被打跑的,現在哪裏有實力去襲擊別人,再說也沒那份力氣,甚至他們都不太敢遠離這個山穀,萬一進入了別的妖怪族群範圍,十有八九又會引起圍攻。

隻能這麽等死了,也許等死上絕大多數後,餘下少量的人會被村落接收,可以勉強活下去。

呂七鬥希望自己會是最後活下來的一員,他年輕,身體強壯,感覺自己也許能熬得過大多數人,成為最後的幸存者,這樣也許他還有機會回到東方群山之中為他父母報仇。

這是他最後的堅持了,隻是這種堅持現在也如風中殘燭,越來越無足輕重,長時間得不到充足的進食,他的腦子其實已經無法再進行更多的思考,現在連睜眼都費勁,看什麽都白花花一片,仇恨不淡也要淡了——他覺得自己還算強壯,但實際上已經皮包骨頭,連人形都維持不太住了。

大概真要死了,還不如當時不逃,和敵人拚了算了。

他努力轉動腦子,拚命維持著一線清明,不想睡死過去,睡死過去可能就真死了,但他真的有些撐不住了,隻朦朦朧朧中聽到了有些奇怪的動靜,隻是他現在想關心也關心不了。

不久後,喧嘩聲更大了,似乎是有人在歡呼,接著就開始有香味飄來,而且還是一種他從未聞過的奇香,像奶,但裏麵好像又有肉的味道,不過香料味道似乎更濃鬱一些,應該是他從未吃過的美食。

香味刺激得他唾液開始分泌,唾液進入胃中又讓他腹部開始絞痛,忍不住幹嘔了一陣子,嘴裏又成了滿滿的酸澀苦味,而他強忍著,榨幹了最後一絲體能,努力抬起了半截身子,想看看哪裏有吃的,然後他看到了一群古怪的狐人——布衣襤褸和他一樣,但穿著看起來很昂貴很奇怪的鞋子,身上也套著微微反光的背心,而且人人攜帶著武器,身體強壯,看起來非常彪悍。

這些人身邊還有幾輛奇怪的車子,全部隻有一個輪子,上麵綁滿了黃色的箱子和白色的袋子,其中有些已經被打開了,山穀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升起了大量火堆,正吊著鍋在烹煮。

這鍋也精致,閃閃發光一看就價值不菲,呂七鬥確認自己從沒見過,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鍋裏正在溢出來的食物。

這些彪悍的同族正指揮小村子的村民在往鍋裏傾倒一些米黃色的塊狀物,這些塊狀物一遇熱水就迅速開始膨脹,成了濃濃的一鍋粥,不少都漫出了鍋沿,似乎超出了很多人的預料,讓他們有些手忙腳亂,甚至呂七鬥都隱隱聽到了責罵聲——少放點,煮稀一些,不然這些人受不了!

呂七鬥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趕緊爬起來就往最近一個火堆衝去,但很快被人按住,然後一個壯漢給了他半碗滾燙卻散發著濃濃香料味、幹果味的稀粥,還罵道:“急著投胎嗎?打翻了鍋我就揍死你!吃的有的是,餓不死你,後麵還有無數這種……壓縮餅在送來,夠把你撐死了!”

壯漢徹夜不休,每天百裏路起步,一路狂奔到這裏,火氣很大,態度極差,就差真打人了,但呂七鬥完全不在意,眼中隻有那半碗稀粥,都不管燙不燙的,抖著手就往嘴裏倒,被燙得呲牙咧嘴都不肯漏掉一滴。

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