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原秋剛跑到隔壁車廂,電車就到站了,緩緩減速開始停下。

打鬥說起來長,實際也就花了幾分鍾的時間,剛好夠電車走一站路的,而日本人從眾心理很重,因為出了“電車怪物”,大量乘客受了巨大心理創傷,紛紛近可能遠離,導致這節車廂也跟著跑了個空——逃走的乘客們還把另一端的間隔門給封死了,估計恐怖電影也沒少看,非常小心謹慎,毫無作死的欲望。

霧原秋給這幫小機靈鬼點個讚,然後就從這節車廂下車了,而劄幌公共交通調度中心已經得知電車運行中發生了“令人震驚的凶殺案”,但時間太短了,就連疏散候車乘客都沒辦完,甚至好多工作人員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在那裏盡量平息著候車乘客的不滿,勉強維持著秩序。

但電車一停,大量受驚嚇的乘客湧上站台,哭哭啼啼,亂跑亂竄,瞬間就把還勉強維持著的秩序摧毀了,站台上直接亂成了一鍋粥。

借著這股子混亂勁,霧原秋混在人群裏三鑽兩鑽就離開了車站,隻是他不該在這一站下車的,這裏離他的公寓還有點距離,不得不又小跑了十多分鍾才到家。

因為衣服破破爛爛,還沾有血跡,一路上引來了不少路人側目,不過他也不在乎——都2020年了,車站裏到處都是監控,還有那麽多目擊者,警察隻要想找他一定能找到,不需要遮掩身形。

無所謂的,他又沒犯法,按日本法律規定,見到犯罪分子正在作案,普通人看到了就可以執行“公民逮捕權”進行逮捕。現行犯若是反抗,則可以執行“公民自衛權”,一切後果無需承擔法律責任,所以麵對危險度極高的殺人凶手,他哪怕將其打死了也沒人能挑出毛病,完全不怕警察找麻煩。

相反,警察要是真找來了,不但要給他發賞狀和獎金,還得幫著他遮掩身份,以免對未成年人成長造成傷害。

至於那名少女看到了藥丸成形過程,那更不要緊了,回頭給她扣個驚嚇過度產生幻覺的帽子就完了,反正她又沒證據,單憑一張嘴,誰會信?

就算有人信,他隻要咬死了不承認,又能把他怎麽樣?

真的完全無所謂。

他現在急著回家,隻是暫時不想應付警察問詢,也不想被總跟在警察屁股後麵的刑事記者騷擾,需要快點進入煉妖壺——他傷得有點厲害,要去吸樹精的“血”來治療自己,這需要很長時間,需要一個可以讓他消失的私密空間。

等他一進了公寓,馬上鎖死了門,去洗手間裏拎出了一把伐木斧——他能合法購買到的最好武器,因為經常丟,所以一次性買了五把,就立在馬桶旁邊,隨用隨取——他拎著斧頭靜心觀想了片刻,就出現在了“壺中天地”的山穀中,忍著痛奔著陰沉沉的森林便去了。

1.5%的吸血,翻倍後是3%,激烈戰鬥時作用微乎其微,但隻要體力充足,可以不停砍不停砍,確實可以做到讓傷勢加快愈合,還是全方位的,無論內傷外傷都一樣。

療傷就不用深入森林了,他就在邊緣部分搜索了一會兒,很快就找到了一隻樹精,舉著斧頭就砍了上去。

一隻樹精的戰鬥力遠遠不如“電車怪物”,轉眼間就被他造成了巨大傷害,而片刻後,樹精們開始憤怒地聚集,他也不戀戰,扭頭就跑,換了個方向繼續。

這麽來來回回五六次,以他長久訓練出來的耐力也累得伸了舌頭,但傷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肋下不再隱隱作痛,被抓傷的胳膊、腿和肩膀,傷口也結了疤,隻等血痂自然脫落就行。

他這才停了手,又回到了小小的公寓中,大汗淋漓的丟掉斧子,灌飽了自來水,脫了破破爛爛帶有血跡的校服,盤腿坐下,開始研究那粒藥丸。

自己都準備去打籃球了,這是又能修仙了?

自己的人生劇本又改回都市修仙之旅了?

這要擱小說裏,來來回回這麽折騰,讀者的腦殼都要給看裂開了吧?

可是,這藥丸能吃嗎?

霧原秋謹慎地打量著手裏的這顆絕對不像“仙丹”的藥丸,看著它上麵的“血管”緩緩膨脹又收縮,僅就表象來說,詭異得要命,感覺這更像是毒藥,還是吃了走不了三步就得七竅流黑血的那種劇毒。

但,煉妖壺該不會害它的主人吧?

他在那裏思考了好大一會兒,看了又看,聞了又聞,想舔不太敢,覺得很是拿不準。

狗晶的煉妖壺隻說把陰魔煉化了,可沒說過煉化成補藥,這吃了會不會當場暴斃?或者幹脆變成了怪物?

萬一真有害,那連籃壇巨星都沒得當了,但不吃的話,要真是打開超凡之路的鑰匙呢?白白錯過嗎?

“電車怪物”到底是什麽呢?

煉妖壺提到過陰魔,所以“電車怪物”本質上是被陰魔侵蝕的人類?

那陰魔又是什麽?

自己已經來到這個世界兩年多了,怎麽之前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是有某件事發生了,但自己不知道,有待去發掘?

感覺像是個謎團啊……

霧原秋左思右想了一會兒,想不明白,隻能先把藥丸好好收了起來。現在迷霧重重,總得先盡量了解一下情況再做決定,反正藥在自己手裏,自己想吃隨時可以吃,沒必要莽撞到非得馬上塞進嘴裏去。

這事不必急於一時,最好可以做一下藥物實驗,畢竟小命隻有一條,該謹慎時還是要謹慎一下的。

他直接癱倒在榻榻米上,準備先小睡一會兒。

之前累慘了,他現在一動也不想動,但剛準備迷糊過去,外麵傳來了一陣電喇叭聲:石烤地瓜哎,用石頭烤的甜地瓜,100円、200円、300円的烤地瓜哎,超甜超糯的石烤地瓜哎……

他聞聲又起來了,開門往街上一瞧,發現一輛白色小貨車正拉著一個烤地瓜爐子在街上亂轉悠。

這倒是常見的街景,北海道是日本主要的肉類產地,牧場特別多,而地瓜無論本身還是藤蔓、葉子,都是非常好的飼料來源,又不挑地,哪裏都能種,所以北海道各開拓局一直在大量種植,順便也就讓“石烤地瓜”成了北海道常見的街頭小吃——特別便宜,大個的300円就能讓普通人墊墊肚子,小個頭的100円也能甜一下嘴,是相當不錯的零食。

霧原秋看了一眼就覺得肚子餓了,立刻下了樓,掏錢大大小小買了五六個,抱著又回了公寓,正準備進門呢,發現隔壁門開著一條小縫,裏麵還是昨天的那個小女孩,正在防盜鏈下麵怯生生偷看他。

這是第三次相見了,霧原秋還是搞不懂她想幹什麽,歪頭和她對視了一會兒,遲疑著問道:“有事嗎?”

小女孩搖了搖頭,沒說話但也沒關門,隻是看著他。

霧原秋摸不著頭腦了,懷疑這孩子智力有點問題,順著門縫看了看室內,沒見到有大人,便問道:“你自己在家?”

小女孩點了點頭。

霧原秋又問道:“怎麽沒去幼稚園?”

小女孩歪頭想了一會兒,終於說話了,語速很慢地問道:“幼稚園是什麽?”

“幼稚園就是你這樣的小孩子一起玩的地方,還有老師帶你們做遊……”霧原秋解釋了一半住嘴了,估計這家人經濟狀況不太好,沒錢送孩子去幼稚園,或者有別的什麽原因,隻能讓孩子一個人待在家裏。

難怪這孩子聽到外麵有動靜就開條門縫偷看,應該是很悶吧?

或者在盼著家裏人快點回來,所以聽到有走路的聲音就要開門看一看?

霧原秋琢磨了一會兒,覺得八九不離十,看著這小蘿莉忍不住心生憐憫,不再提幼稚園的事,蹲下給她看了看地瓜,笑問道:“要吃嗎?甜的。”

小女孩看了地瓜一會兒,吞了口口水,明顯有點饞,但還是搖了搖頭。

霧原秋拿了一個小的遞給她,溫聲道:“我買了很多,想吃就吃一個吧,沒關係的。”

小女孩沒有接,怯生生道:“電視上說,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

“這樣啊……”霧原秋沉吟了一下,笑道,“我叫霧原秋,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乖乖答道:“我叫前川花梨。”

“花梨醬嗎?名字很好聽。”霧原秋再次把小地瓜遞了過去,“現在我們認識了,不算陌生人了,你可以吃了。”

三歲的小孩子很好忽悠,也不會假客氣,前川花梨覺得霧原秋說得很對,真伸手接過了小地瓜,很小心的剝了皮後,吹了吹,輕輕咬了一口。

霧原秋也沒幫她,石烤地瓜下層是火,上層是幹淨的石子,這地瓜其實是石頭煨熟的,皮不算髒。

他隻是笑問道:“好吃嗎?”

“好吃,甜甜的。”前川花梨奶聲奶氣答了一句,又小小咬了一口,捧著地瓜的樣子很愛惜,給人感覺很少吃零嘴的樣兒。

霧原秋更覺得她可憐了,有些想摸摸她的小腦袋,但又怕嚇到她,沒敢,便又從門縫裏塞了一個中等大小的地瓜給她,輕聲道:“那自己在家慢慢吃好不好?”

“好!”

前川花梨太小,不懂客氣,應著聲就把門關了,大概她媽媽有過嚴令,讓她時刻注意著門,頂多隻能掛著防盜鏈開條縫看看外麵,輕易不準出去,更不準給陌生人開門——日本地震、火災都比較頻繁,她媽媽估計也不敢鎖死了門,以免萬一有事,女兒連跑都跑不了了。

應該還是會很擔心吧,但估計沒辦法。

霧原秋看著關死了的門,搖了搖頭,抱著剩下的地瓜回了自己房間,就算他對前川花梨有些同情憐憫之意,這種事他也幫不上什麽忙,多半也就隻能偶爾這麽表表善意。

也許再過幾年,等前川花梨上小學就好了,那是義務製教育,沒多少負擔的,政府還管一頓飯,她就不用一直被關在家裏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把地瓜全吃了,覺得肚子裏暖暖的很舒服,然後困意上湧,直接倒頭就睡,還做了一個夢,夢裏又和“電車怪物”打起來了。

這次沒有那個纖細明媚的少女幫他,他被打得節節敗退,險象環生,又開始後悔沒有更加刻苦的鍛煉自己,順便被怪物身上的臭豆腐味熏得欲仙欲死,直到惡心得不行了,硬生生臭醒了過來。

他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剛喘了幾口氣,猛然反應過不對來了——窗外吹進來的風,確實帶著一股子熟悉的腐臭味,並不僅是夢中的錯覺。

他心弦瞬間緊繃,一個翻身就抄起了斧頭,慢慢靠近窗戶,懷疑“電車怪物”的同夥來複仇了,但還沒走到窗邊,猛然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了一聲尖叫。

是前川小蘿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