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森林中,無數大樹衝天而起,樹冠寬大,高低錯落間,幾乎做到了遮天蔽日,隻有幾縷不多的陽光可以散漫透下來。地上鋪著層層疊疊的腐葉,也不知道積累了多久,踩上去像是綿軟的地毯,柔軟又有彈性。

霧原秋手執伐木斧,彎著身子,借著一點點陽光,深一腳淺一腳摸索著前進,臉上的表情非常警惕。

就算看過很多次了,他還是覺得這片森林特別詭異,沒有走獸,沒有飛鳥,甚至連昆蟲都沒有,隻有不明樹種的黑色大樹靜靜聳立,好像這片土地中所有的精華都被這些怪樹吸幹了,就連空氣中都透著一股子陰冷刺骨的寒意。

而且,越往裏深入,這股寒意就越發濃鬱了。

霧原秋手中的斧子握得更緊,行走的也更加小心謹慎,哪怕隻是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都會讓他猛然伏低身子。

想出去!

想穿過這片森林,看看森林外麵有什麽!

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修仙,能不能獲得超凡力量!

他時走時停,極度小心的深入森林,而忽然間,他側耳傾聽了片刻,迅速斂息縮到了一棵大樹的樹根下,借著樹木陰影遮掩住了自己的身形。

片刻後,一陣細細碎碎的摩擦聲響起,一隻勉強呈現人形,渾身裹滿老樹皮,身高近三米的樹精,從一棵大樹後繞了出來。

霧原秋完全屏住了呼吸,盡力蜷縮著身體,希望這隻樹精隻是路過,但天不遂人願,樹精走到了他躲藏的附近,似有所覺,慢慢低下了頭。

接著,它毫不猶豫舉起了兩條由藤蔓扭曲而成的手臂,向著樹根陰影處猛然抽去。

“法克!”

霧原秋藏不住了,罵著就是一個懶驢打滾,極速躲過了這猛烈一擊,接著舉起手中的長柄伐木斧,衝著樹精腰部就是狠狠一斧,砍得碎木亂飛,汁液橫濺。

樹精被激怒了,身上的枝葉亂顫,扭身再次揮舞手臂向他迅猛橫掃,但依舊被他閃身躲過,隻將地上厚厚的腐葉抽了個滿天飛舞。

隨後,霧原秋立還顏色,再次劈了它一斧。

瞬息之間,一人一樹毫無交流就展開了廝殺,舍生忘我,樹精對斧頭不躲不避,隻用兩條手臂拚命亂抽,恨不能直接將入侵者抽成滿天碎肉。霧原秋則身形靈活,圍著樹精團團打轉,拚了命的砍它的腰身。

樹精身形呆笨緩慢,霧原秋手持利斧又熟知它的習性,很快就占到了上風,但他還沒來得高興,猛然間又是兩條藤蔓手臂抽擊而來,風聲尖銳刺耳,有新的樹精加入了戰場。

霧原秋以一敵二,壓力瞬間大增,能夠輾轉騰挪的範圍迅速縮小,而林間樹木晃動不止,昏暗的角落裏一片沙沙聲,也不知有多少樹精正快速趕來要**他。

他不敢再打下去了,潛行已經失敗,再不逃等樹精完成了合圍,他十有八九要被當場搗成肉泥。

他奮力劈了幾斧,給破壞他計劃的樹精又留下了幾道斧痕,然後就掉頭往森林外逃去,而對於這個入侵者,樹精也沒打算放過他,哪怕速度沒他快也依舊追在他身後,時不時還有樹精擋住他的去路阻擊一二。

最後,他斧子都丟掉了,這才連滾帶爬逃出了森林,重見了天日。

他也不敢留在森林附近,繼續狂奔,等穿過了一片碎石地,到了一座石山的山穀口才敢停下。樹精沒離開森林太遠,就站在森林邊緣“目送”他,無數藤蔓手臂漫天揮舞,密密麻麻一大片,很像某種不可名狀的怪物,看一眼就足夠普通人做噩夢三天。

“這幫狗日的……”

霧原秋揉著左臂被擦傷的地方,看著這幫樹精在那裏發泄“憤怒”,臉色十分難看。

他拿這群樹精毫無辦法,單說一隻,那不足為懼,他現在已經能打得過了,磨也能磨死它,但這群樹精不講武德,根本不和你單挑,每次都是全家老小一起上,無數藤蔓亂抽,如同天羅地網,人類根本無法抵擋,甚至躲都沒法躲,除了抱頭鼠竄沒有第二個選擇。

為了對付這群樹精,他也試過別的辦法,打了足足兩年交道了。

最初他想行賄,帶著天然素人肥料(自己拉的)、購買的花卉培育有機肥、工業合成肥去表達過善意,希望這幫樹精能“吃”得滿意,讓開道路,讓他安安穩穩通過這片森林,但這幫樹精不會說話,也沒有和他交流的意思,見了他就打,差點把天然素人肥料糊在他臉上。

當時他就怒了,覺得這幫樹精給臉不要臉,帶了汽油去想一把火燒了這片森林,而且也確實把森林點著了,隻是樹精數量太多,前仆後繼卷了泥土前來滅火,拚了命地撲打,最後戰果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大——樹種古怪,不易燃燒,潑灑的幾桶汽油就是個引火的苗子,轉眼就燒沒了,隻是單純的山火,樹精們應對起來很有經驗。

它們甚至懂得清理出隔離帶以防火勢蔓延。

他轉而又想以打促和,放火前先喊話,表示隻要同意他通過森林就不再騷擾它們,堅持了很長時間,想讓樹精們屈服,可惜依舊沒鳥用,他去燒,樹精就來迎擊,完全不怕麻煩。

最後,他實在沒招了,就開始了艱苦鍛煉,想以凡人之軀強行對抗超凡生物,潛行或硬闖通過森林,但結果也不太美妙,森林裏樹精實在太多了,根本沒有空子可鑽,每次都像剛才一樣,隻要略微深入森林就一定會被發現,而且要不是跑得夠快,一定會被打死在裏麵。

總之,他想了千方百計,嚐試了無數次,還是卡在這裏兩年了,根本無法通過這片詭異的森林,被迫困在了這座石山之中——死氣沉沉的森林完全包圍著這座山,各方向他都試過了,全都是該死的樹精。

他真的真的非常非常想離開這裏,去看看森林外麵有什麽,去嚐試著尋仙訪道。

可惜不行,出不去。

……

樹精們緩緩退入了森林,消失在了樹木後麵,慢慢不見了蹤影,森林也恢複成了死氣沉沉的模樣,彌散著淡淡的灰霧濕氣,就如同一隻沉默的巨獸,靜靜臥在那裏,形成了一道不可越過的天塹。

霧原秋靜靜望著這片森林,臉色慢慢由難看變成了沮喪。

接著,他周圍光線扭曲,景色變換,憑空就出現在了一間四五坪大小的單人公寓內——牆紙斑駁,榻榻米多處損破,正中有張小方桌,此外還有一套老舊的書桌椅,別的沒了,簡陋的要命。

這裏就是他現在住的地方,位於日本北海道劄幌市下北區的一幢廉價公寓樓內,陰暗潮濕,冬涼夏暖,房租每月3萬円整,水電費自付,無物業費,無管理員,帶一個轉身都困難的小洗手間,無廚房無浴室,洗澡請去街頭的大澡堂。

隻有手頭特別緊張的人才會選擇住在這裏,也就比網吧、膠囊旅館強一點點,環境實在稱不上一個好字,但霧原秋不在意,與不能修仙,不能獲取超凡力量相比,生活條件較差根本不值一提。

他按了按胸口,快速呼吸了幾次,緩解了一下空間變換帶來的身體不適,然後就直接盤腿坐倒在了榻榻米上。

兩年了,花了大量時間,浪費了大量精力,拚死拚活鍛煉身體,已經到了某種極限,結果還是死活離不開那座山,投入毫無價值,那是不是該放棄了?

總不能將一生都消耗在這件事上吧?

但……

放棄掉自己穿越唯一的金手指嗎?